无形之客(1 / 1)

赵海总觉得家里不对劲。

牙膏盖子明明拧紧了,早上却发现敞开着。

他盯着洗手台上的蓝色盖子,手指微微发抖。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他独自居住在这间老式单元房里,连只猫都没养。昨夜睡前他分明记得盖好了盖子,甚至还特意按紧了一下。

难道是记忆出问题了?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下午回家时,拖鞋的方向变了。

他习惯将拖鞋并排放在鞋柜左侧,鞋尖朝外。现在它们却歪斜地靠在墙边,像被人匆忙踢开过。赵海站在玄关,浑身冰凉。他缓缓走进客厅,目光扫过每一件家具。电视遥控器从茶几中间移到了边缘,沙发靠垫有个凹陷,仿佛刚刚还有人坐在那里。

他冲进厨房,抄起一把菜刀。

房间里空无一人,衣柜里、床底下、窗帘后……所有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检查了。没有闯入的痕迹,窗户锁得好好的,门锁也完好无损。赵海瘫坐在沙发上,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是自己太累了吗?他最近工作压力大,经常失眠,也许真是记错了。

但心底有个声音尖叫:不对!

第二天他请了假,去电子城买了个微型摄像头。巴掌大的设备,可以贴在书柜顶上,正对客厅大部分区域。晚上睡觉前,他仔细检查了所有门窗,然后打开了摄像头的移动侦测功能。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总感觉有人在床边看着他。

清晨六点,他迫不及待地查看录像。

前半夜一切正常,只有他自己起夜喝水的画面。凌晨三点十七分,画面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赵海屏住呼吸,紧盯着屏幕。晃动的镜头稳定后,他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客厅角落闪过。影子移动得极快,像一团扭曲的黑雾,径直走向沙发。

接下来的画面让赵海的心脏几乎停跳。

影子在沙发前停留了足足十分钟,就那么站着,面朝卧室方向——正是赵海睡觉的位置!然后它缓缓转身,走到餐桌旁,拿起了赵海晚上喝剩的半杯水。杯子被举到黑影头部的位置,像是在“喝”。但黑影没有五官,没有轮廓,只有一团人形的、不断波动的黑暗。

录像在三点三十分戛然而止。

后面三十分钟的存储文件损坏了,只剩下一片乱码。赵海反复尝试恢复数据,却怎么也打不开。他坐在电脑前,后背冷汗涔涔。这不是小偷,不是幻觉——那东西是什么?!

他请来了懂技术的朋友王涛。

王涛检查了摄像头和存储卡,皱紧了眉头:“设备没问题,但这段文件……像是被强电磁干扰过,或者被什么东西覆盖了。”他看着赵海苍白的脸,压低声音,“老赵,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了?”

赵海苦笑。他能惹上什么?一个普通上班族,生活单调得像一张白纸。

王涛建议他多装几个摄像头,覆盖全屋。赵海照做了,在卧室、厨房、卫生间都装了隐蔽摄像头。那天晚上,他吞了两粒安眠药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所有摄像头的录像都完好无损。

没有黑影,没有异常,连他自己都睡得一动不动。赵海盯着八个小时的静止画面,突然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那东西知道他在监控!它避开了所有镜头,或者说……它能让镜头失效?

又过了三天平静日子。

就在赵海快要说服自己是精神紧张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周五晚上,他炖了一锅排骨汤,盛出一碗放在桌上晾着。接完一个电话回来,那碗汤少了三分之一。碗边残留着一丝水渍,方向朝外,像是有人端起碗喝过!

桌上还有半个他没吃完的苹果,现在苹果核被整齐地放在餐巾纸上,果核上的齿痕清晰可见——那不是他的牙印!赵海的牙齿不太整齐,下排有颗虎牙歪斜。这个齿痕却整齐得可怕,像是模具印出来的。

他疯狂地翻看昨晚的录像。

厨房摄像头拍到凌晨两点零四分,那碗汤自己飘了起来!是的,飘起来,悬在空中,倾斜,然后汤的水平面明显下降。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二十秒,汤碗又轻轻落回原处。没有黑影,没有形体,只有一碗汤诡异地自斟自饮。

赵海再也受不了了。

他找了位据说很灵验的师傅。师傅到他家转了一圈,脸色越来越凝重。“屋里有东西,”师傅说,“但不是鬼。鬼有阴气,这里却没有。它更像……一种‘存在’,一种学着做人的东西。”

“学着做人?”赵海声音发颤。

师傅指着卫生间:“它用你的马桶,模仿你的习惯。你看,厕纸的撕口,你习惯扯三格对折,它也是。但它还不熟练,有时候会多用一格。”又走到冰箱前,“它吃你的食物,但不知道哪些该吃哪些不该。周一你剩的半盒过期酸奶不见了,对吧?”

赵海瞪大眼睛。他确实忘了那盒酸奶,后来发现不见了还以为是扔掉了。

“它在模仿你的生活,”师傅下了结论,“一天比一天像。最开始只是移动东西,现在开始吃喝。等到它学会所有细节……”师傅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看了赵海一眼。

那天晚上,师傅做了法事,在屋里贴满符纸,墙角撒了香灰。赵海付了厚厚一沓钱,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他躺在床上,睁眼到半夜,终于撑不住睡去。

清晨,他是被阳光刺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赵海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那些符纸全部被撕了下来,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柜上,像一份待处理的文件。墙角的香灰被扫得干干净净,地板光洁如新。而他的左手边——床的另一侧——枕头凹陷下去一个人头的形状,被子被掀开一角,仿佛刚刚还有人躺在这里。

它睡在了他旁边!

赵海连滚带爬地摔下床,缩在墙角剧烈发抖。他感到一种彻底的无力感。报警?警察不会相信。搬家?如果那东西跟着他呢?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选中了他?

绝望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既然它在模仿,那就让它模仿到底!赵海红着眼睛冲进书房,翻出一本旧日记。他开始故意改变习惯:牙膏从底部挤改成中间挤,拖鞋随意乱扔,晚上十点就关灯(平时他十一点睡),甚至故意把盐当成糖放进咖啡里。

他在测试,也在挑衅。

第二天,所有被改掉的习惯都“纠正”了回来。牙膏恢复从底部挤,拖鞋整齐摆好,十点时灯自动亮起,那杯咸咖啡被倒掉了,杯子洗干净放回原处。它不仅在模仿,还在“维护”赵海应有的生活模式!

更诡异的是,赵海在镜子上发现了一行水雾写的字:“别这样。”

字迹工整,像小学生练字帖。赵海看着那行慢慢消失的字,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嚎哭。他能感觉到,那东西此刻就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他崩溃。

那天下午,赵海做出了决定。

他买了安眠药,足够剂量的。如果无法摆脱,至少可以选择离开。晚上,他把药片倒进水里,坐在餐桌前,盯着那杯浑浊的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屋里没有开灯。

“你赢了,”他对着空气说,“我把身体给你。你不是想当赵海吗?那就当吧。”

他举起杯子。

杯子突然从他手中飞了出去,砸在墙上,碎裂,水溅了一地。赵海愣住了。紧接着,他看见厨房的灯自己亮了起来,冰箱门打开,食材一样样飘出来:鸡蛋、西红柿、挂面。灶台点火,锅子接水,西红柿被无形的刀切开,鸡蛋在碗边磕破。

它在做饭。

二十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被端到了餐桌上,筷子整齐地摆在一旁。面条的香气真实而温暖。赵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哽咽着问。

没有任何回答。但赵海感觉到,那东西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它陪着他,看他机械地吃完了那碗面。面条煮得有点软,盐放少了——和他自己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深夜,赵海突然惊醒。

他感觉有“手”在轻轻拍他的背,像母亲安抚婴儿。那种触感若有若无,隔着被子传来温和的节奏。恐惧依然存在,但混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闭上眼睛,竟然又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六,赵海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

他对着空气说话,像对一位看不见的室友:“我要去超市,需要买什么吗?”停顿片刻,他自问自答,“嗯,卫生纸该买了,还有洗发水。”出门时,他故意没有带钥匙。

在超市里,他磨蹭了两个小时。回家路上,心跳越来越快。走到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赵海推门进去,屋内一切如常。但玄关的地板上,他的拖鞋已经摆好了,鞋尖朝外。客厅的电视开着,静音状态,正播放他常看的纪录片频道。

厨房飘来咖啡的香气。

赵海一步步走过去。咖啡机刚刚停止工作,一杯黑咖啡放在台面上,旁边放着一小盒牛奶和两粒方糖——正是他习惯的比例。他颤抖着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温度刚好,浓度刚好,一切刚好。

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荧光粉末,朝着咖啡机方向狠狠泼洒过去!

粉末在空气中散开,附着在无形的物体上。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渐渐显现出来,大约一米七五,和他身高相仿,正保持着“端着什么”的姿势。轮廓持续了三四秒,然后粉末纷纷落地,人形消失了。

但赵海看见了。

他看见了那东西的“脸”——轮廓上本该是面部的位置,是一片诡异的平整,没有五官,没有起伏,像一张空白的面具。

赵海瘫坐在地上,终于明白了师傅那句话的意思。它不是鬼,不是妖,它是某种更空洞的存在。一个渴望成为“人”的空壳,选中了他作为模板,日复一日地模仿、学习、纠正,直到能完全替代他。

而最恐怖的是——在刚才粉末显形的瞬间,赵海竟然觉得那个轮廓有些眼熟。

太眼熟了。

像他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但又不是。像是一个粗糙的、未完成的复制品,一个急于穿上他皮囊的模仿者。

赵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眼神涣散。他盯着自己的镜像,缓缓抬起手。镜中人也抬起手。他咧嘴笑,镜中人也咧嘴笑。他靠近镜子,直到鼻尖几乎碰到镜面。

然后他轻声说:“我知道你在学我。但你知道吗?我也在学你。”

镜中人保持着笑容,眼神却突然变了。那不是赵海的眼神。

赵海继续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疯癫的平静:“你学我怎么挤牙膏,我学你怎么在夜里走路。你学我喝汤的声音,我学你怎么呼吸。你睡在我旁边时,我一直醒着,感受你的‘存在’。我们越来越像了,不是吗?”

他后退一步,展开双臂,像在展示自己。

“你看,我已经习惯你在了。没有你移动东西,我反而觉得屋里太空旷。没有你睡在旁边,我反而睡不着。”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大到不正常,“所以我想通了——我们一起当赵海,好不好?白天是我,晚上是你。或者一人一半时间。我们可以分享这具身体,这间房子,这份生活。”

房间里一片死寂。

然后,赵海感觉到有“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冰凉,虚无,但确实存在。镜子里,他自己的肩膀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微微下陷的痕迹。

他笑了,镜中人也笑了。

那天晚上,赵海做了两人份的晚餐。一份自己吃,一份放在对面。他对着空椅子说话,讲工作中的琐事,讲过去的回忆。对面的食物一点点减少,就像有人在吃。

睡前,他刷了两遍牙。一遍自己刷,一遍给“它”刷——他把牙刷举在空中,做出刷牙的动作,然后感觉到牙刷被无形的力量接过,继续完成剩下的动作。

关灯后,赵海躺下。床的另一侧,被子被轻轻掀起,凹陷下去。他转过身,面对那片空无,轻声说:“晚安。”

黑暗中,似乎有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像风声,又像叹息。

“晚安,赵海。”

赵海满足地闭上眼睛。他没有看见,在对面的衣柜镜中,床上并排躺着两个身影。一个是他,另一个是模糊的人形轮廓,正侧着身,用没有五官的“脸”“看”着他。

而窗玻璃的反光里,那个轮廓似乎在慢慢变化。它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凹凸——眉毛、鼻梁、嘴唇的雏形。

一天天,一点点,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像赵海。

清晨,赵海在阳光中醒来,神清气爽。他哼着歌做早餐,煎了双份的鸡蛋。吃饭时,他忽然想起什么,走到日历前翻看。

“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对空气说,“虽然你不知道自己哪天‘诞生’的,但就从我们正式见面的那天算起吧。”

他拿出一个小蛋糕,插上一根蜡烛,点燃。

“许个愿吧。”他笑着说。

蜡烛的火焰突然晃动起来,像被轻风吹过。然后,它缓缓地、缓缓地熄灭了,一缕青烟扭曲上升,在空中短暂地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笑脸”图案。

赵海鼓掌,切开蛋糕,一半放在对面盘子里。

这时,门铃响了。

赵海皱眉,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去——是王涛,他那个懂技术的朋友。

“老赵!你没事吧?”王涛一进门就抓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我打你电话一直关机,担心死了!你上周说屋里有怪事,后来就没消息了……”

赵海笑了笑:“没事了,都解决了。是我太紧张,幻觉而已。”

王涛狐疑地看着他,又看看屋内。他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的两份餐具,两份蛋糕,眉头皱得更紧。“老赵,你一个人住,为什么摆两份……”

话没说完,王涛突然僵住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赵海身后的穿衣镜。镜子里,赵海一个人站着。但在赵海身侧,镜中地板上,分明有两道影子——一道是赵海的,另一道更淡、更模糊,却紧紧贴着他,轮廓几乎重叠。

王涛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老赵,你身后……”他声音发抖。

赵海回头看了看镜子,又转回来,笑容不变:“怎么了?镜子有什么问题吗?”

王涛后退一步,手摸向门把:“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你……你保重。”

门砰地关上。赵海站在原地,依然微笑着。他转身面对镜子,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像,以及那道模糊的第二影子。

“你看,”他轻声说,“外人不懂我们。”

镜中的赵海点了点头。不,不是赵海在点头——是他的镜像自己点了点头,动作比赵海本人慢了半拍。

赵海伸出手,触碰镜面。冰凉的玻璃下,似乎有某种脉动传来,一下,又一下,像心跳。

他身后的空气中,一双无形的手缓缓抬起,轻轻环抱住了他。赵海闭上眼睛,向后靠去,靠进那片虚无的怀抱里。

而在镜子的倒影中,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模糊的、没有五官的人形,正从背后拥抱着赵海。它的“脸”贴在赵海颈侧,那个空白的面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越来越清晰的五官轮廓。

鼻子、嘴唇、下巴……

每一处,都和赵海一模一样。

窗外阳光明媚,又是一个寻常的周末上午。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永远也不会知道,306室住着一位名叫赵海的男子,以及他那位看不见的、越来越像他的“室友”。

他们分享同一间屋,同一张床,同一份生活。

直到某一天,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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