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她又被小腿的灼痛惊醒。
掀开被子,那块胎记正微微鼓动!
暗红色的斑块像有了生命,边缘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不是汗珠——是淡黄色的组织液,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这胎记是天生的,婴儿时只有硬币大小。
母亲曾说那是“天使的吻痕”,是福气。
可自从怀孕后,这“福气”开始疯长。
如今已蔓延到整个小腿肚,颜色一天深过一天。
昨天产检时,她偷偷问了医生。
老医生推着眼镜看了半晌,低声说:“从没见过这样的胎记……它在模仿胎盘纹理。”
这句话让她整夜未眠。
此刻胎记的鼓动竟和腹中胎儿的踢打同步!
咚……咚……
胎动一下,胎记就鼓起一块。
仿佛有只小手从子宫内壁,正隔着皮肉触摸那块皮肤。
她颤抖着伸手去摸。
胎记表面滚烫,指尖碰到时,竟感到轻微的吸力!
像是婴儿的小嘴在吮吸。
“啊!”她猛地缩回手。
胎记中央,竟睁开了一只眼睛。
黄豆大小,浑浊的乳白色。
没有瞳孔,只是空洞地对着天花板。
她尖叫着滚下床,拼命抓挠小腿。
指甲抠进皮肉,那只眼睛眨了一下,流出黏稠的透明液体。
液体滴在地板上,居然冒出细细的白烟。
腐蚀出一个个针尖般的小孔。
丈夫冲进房间时,她已瘫软在地。
小腿上的眼睛不见了,胎记恢复平静,只是颜色又深了几分。
“做噩梦了?”丈夫搂住她。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地板上的小孔还在,密密麻麻像蜂窝。
第二天,母亲从老家赶来。
说是梦见女儿有难,非要来看看。
见到胎记的瞬间,母亲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
“这不是胎记……”母亲脸色惨白,“这是‘债印’。”
原来外婆曾告诉母亲一个家族秘密:
五代以前,有个祖先为了求子,在山里请了邪术。
孩子是求来了,但每个后代女性怀孕时,身上都会出现“债印”。
“那东西靠胎儿滋养生长。”母亲的声音在抖,“等孩子足月,它会……”
话没说完,胎记突然剧烈抽搐!
皮肤下凸起无数细小的颗粒,像有虫子在下面爬行。
母亲冲进厨房拿来盐罐。
一把盐撒在胎记上,响起油炸般的噼啪声!
胎记冒出青烟,那些凸起迅速平复。
但三秒后,它报复性地膨胀了一整圈!
边缘长出细密的肉芽,像植物的根须。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大腿蔓延。
“来不及了……”母亲瘫坐在地,“它醒得太快了。”
当晚,母亲带来一个佝偻的老妇人。
老妇人提着旧药箱,眼睛浑浊得像蒙了灰。
“剥掉它。”老妇人声音嘶哑,“趁它还没连上孩子。”
所谓“剥掉”,是用特制的药膏敷六小时。
等胎记软化,整片撕下。
“会很疼。”老妇人盯着她,“比生孩子疼百倍。而且如果它已经扎根太深……”
她没有选择。
胎记今天已经爬到大腿中部,表面布满了血管状的纹路。
药膏是墨绿色的,散发着腐土和草药混合的怪味。
敷上瞬间,小腿像被烙铁烫伤!
她咬住毛巾,指甲陷进丈夫手臂。
胎记在药膏下疯狂挣扎,凸起又凹陷,像有活物要破皮而出。
三小时后,疼痛达到顶峰。
她恍惚看见胎记表面浮现出一张脸——婴儿的脸,正对着她哭。
不是腹中胎儿的脸。
更老,更皱,眼睛里全是怨恨。
老妇人突然掀开药膏查看。
脸色骤变:“它……它在反向扎根!”
那些肉芽已穿过肌肉,缠上了腿骨。
更恐怖的是,有几根细丝顺着血管,正向上腹部的方向生长!
“它在找孩子。”老妇人后退两步,“这东西不是胎记……是另一个‘胎儿’。”
母亲尖叫起来:“什么意思?”
“你们祖先请来的不是送子术。”老妇人开始收拾药箱,“是‘替身术’。用邪灵代替真胎,等足月时破腹而出,夺走母亲全部精气。”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隆起的肚皮上,竟隐隐浮现出和胎记相同的纹路!
两个“胎儿”在通过她的身体建立连接。
“救救我孩子……”她抓住老妇人。
老妇人摇头:“只有一个办法。引产,在它完成连接前拿掉孩子。”
“不!”丈夫吼道,“孩子已经七个月了!”
争吵声中,没人注意到胎记的变化。
等母亲瞥见时,那些肉芽已爬满她整条右腿!
像红色的树根,钻进每个毛孔。
皮肤变得透明,能看见肉芽在血管里蠕动,正向心脏进发。
老妇人掏出一把银刀:“截肢!现在!”
刀还没落下,胎记中央再次睁开眼睛。
这次是两只,一上一下,冷冷盯着所有人。
她的嘴巴突然不受控制地张开。
发出的却是婴儿的啼哭,混着老妇人的嘶哑声音:
“太……晚……了……”
丈夫惊恐地看见,她的右眼瞳孔开始扩散。
左眼还正常,右眼却变成了乳白色——和胎记上的眼睛一模一样。
两个意识,正在共用一具身体。
老妇人夺门而逃。
母亲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求求你放过我女儿!什么债我来还!”
她(它)歪着头,右眼转动,左眼流泪。
声音忽而是她,忽而是婴儿:“妈……疼……好疼……”
然后突然变调,变成完全陌生的阴沉男声:“五代人的债,今天该清了。”
丈夫鼓起最后勇气,扑上去想抱起她去医院。
手刚碰到她,整条右臂的皮肤下就冒出无数肉芽!
像红色的藤蔓瞬间缠满他的手臂。
肉芽尖端刺入他的血管,贪婪地吮吸。
短短十秒,他瘫软在地,手臂干枯如柴。
那些吸饱的肉芽缩回她体内,胎记又扩大了一圈。
它正在收集养分,为了最后的“出生”。
午夜钟声响起时,她的身体开始融化。
不是真的融化,是皮肤变得像蜡一样柔软,能看见下面两个胎儿在搏斗。
一个蜷缩在子宫,弱小但纯净。
另一个盘踞在右半身,狰狞而贪婪。
胎记已经覆盖了右半身全部。
那些眼睛增殖到十几只,齐刷刷看向腹部。
“我的……”所有眼睛同时眨动,“身体……”
她的左半身还能动,左手艰难地伸向手机。
按下了急救电话,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
右半身的嘴巴却咧开笑了:“放……心……我会用这身体……好好长大……”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她做了最后的选择。
左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用尽全部意志,刺向自己的右肩!
刀锋没入的瞬间,整个房间响起非人的尖叫。
不是她一个人的声音,是几十个婴儿的啼哭混着老人的哀嚎。
那些眼睛同时流血,胎记开始萎缩。
但右半身的手却自己抬起来,握住刀柄,狠狠拔出!
鲜血喷溅到天花板上。
奇怪的是,血不是红的——是暗黄色的脓液,落地就腐蚀出坑洞。
门被撞开,急救人员冲进来。
看见眼前的景象,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她的身体从中间裂开了。
字面意义上的裂开:左半身是她,右半身是另一个“人”。
右半身的皮肤完全变成胎记的质地,密密麻麻的眼睛眨动着。
它正试图撕开连接处,把自己从她身上扯下来!
“烧……掉……”她的左嘴说。
“不……许……”右嘴尖叫。
混乱中,母亲扑上去抱住她的左半身。
老妇人不知何时返回,手里举着燃烧的酒精瓶。
火焰吞没右半身的瞬间,整个房子回荡起诅咒般的呢喃。
然后彻底安静。
医院里,她保住了性命和孩子。
右半身切除后,伤口始终无法愈合——每天都有新的肉芽试图长出。
医生说是罕见的癌症,扩散极快。
但她知道那是什么。
孩子早产,但健康。
是个女孩,出生时左肩有块小小的红色印记。
护士笑着说:“看,和妈妈原来的胎记多像。”
她颤抖着看去。
那不是胎记。
是十几只微缩的眼睛图案,围成一个圈。
中央有一行针尖大小的字,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
“第五代已收。第六代标记完成。”
她抱着女儿,看向病房窗户。
玻璃反射中,她的右半身空缺处,隐约站着个佝偻的影子。
影子怀里抱着个婴儿。
婴儿转过头,脸上长满眼睛。
所有眼睛同时看向她怀里的女儿。
露出贪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