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安第一次注意到不对劲，是在整理手机相册时。
他发现三张完全相同的照片——都是上周拍的办公室窗景。
奇怪的是，拍摄时间竟相差整整十二小时！
可他明明只拍过一次。
他试着删除其中两张。
第二天早上，被删的照片又回来了，还多了一张新的。
这次照片里，窗户玻璃上隐约映出个人形轮廓，像个紧贴玻璃向里张望的影子！
李淮安惊得手机掉在地上。
他向同事说起这事，大家都笑他加班太多眼花了。
只有新来的实习生小声嘀咕：“李哥，你听说‘滞影症’吗？据说有的人拍下的照片，会卡在时间缝里重复出现……”
李淮安追问详情，实习生却慌张摇头：“我也是瞎说的！”
当晚加班到十点，办公室只剩他一人。
李淮安鬼使神差地又拍了一次那扇窗。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他看见窗外真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照片显示出来——窗玻璃映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另一个背对着镜头的人，肩膀不自然地扭曲着。
更恐怖的是，照片左下角的时间戳在疯狂跳动：2023年11月8日22:17、2022年6月3日14:22、2021年……
最后定格在1998年9月12日07:03。
那是这栋写字楼建成前的年份！
李淮安决定查个清楚。
他找到大厦管理处，佯装要写公司历史，想调看早期资料。
值班的老管理员眯起眼：“1998年？那时这儿还是纺织厂呢。”
老管理员翻出一本蒙尘的旧相册。
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女工们在纺纱机前微笑。
李淮安突然浑身僵硬——
其中一张照片背景的窗户位置，正和他办公室那扇窗完全一致！
而窗玻璃上映出的，赫然是个穿着现代衬衫的男人侧影！
那是他自己！
“这、这张照片怎么回事？”他声音发颤。
老管理员凑近细看，脸色骤变：“不对……这照片原来不是这样的！以前窗上根本没这个人影！”
相册从老人手中滑落，其他照片散了一地。
李淮安看见，几乎每张有窗户的照片里，都多出了原本不存在的人影——有的在远处张望，有的紧贴玻璃，有的甚至已走进厂房！
而那些人的穿着，从工装逐渐变成八十年代的衬衫、九十年代的西装，最后是……和他今天一模一样的蓝条纹衬衫。
“它在往回走。”老管理员喃喃道，“这东西在顺着时间往回爬！”
李淮安逃回办公室，把所有窗户照片彻底删除。
甚至格式化了手机。
可半夜两点，他被连续的消息提示音吵醒。
邮箱里塞满了同一封邮件，发件人是他自己的邮箱地址，时间戳从1998年开始，每年一封，直到今天。
每封邮件都只有一张附件照片。
他颤抖着点开最新的附件——
照片里是他此刻的卧室！
他正躺在床上看手机，表情惊恐。
而照片角落的衣柜门缝里，伸出了半只模糊的手！
李淮安猛地抬头看向衣柜。
门关得好好的。
他松了口气，却忽然感觉脖子后传来温热的呼吸。
床边手机屏幕还亮着，黑色屏幕像镜子般映出身后的景象——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形正弯腰贴近他后颈，整张脸几乎要贴在他肩膀上！
他尖叫着滚下床，转身却什么也没有。
只有手机还在不断收到新邮件，时间戳开始倒流：2023、2022、2021……
附件照片越来越老旧，像素越来越低。
最后一张来自1998年9月12日07:03，正是之前照片定格的时间。
那是一张纺织厂女工合影，所有人都对着镜头微笑。
除了最后一排最右边的那个“人”——
它没有脸，整个头部像一团晃动的马赛克，身上却穿着李淮安的蓝条纹衬衫。
而它站立的位置，透过背景窗户能看到的外景，正是如今写字楼对面的咖啡馆！
李淮安崩溃地冲向大厦，他要亲眼看看那扇窗。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漆黑一片。
他打开手机照明，一步步挪向那扇该死的窗户。
玻璃上映出他苍白的脸。
但紧接着，映象突然自己眨了眨眼！
不是他的眼睛在眨——是倒影里的那个“他”在眨眼！
倒影缓缓咧开嘴，露出他从未有过的狰狞笑容。
然后，它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
“咚、咚、咚。”
敲击声真实地从窗外传来！
窗外是二十三楼的高空啊！
李淮安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倒影开始变形——
它的四肢不自然地拉长，脸颊凹陷，最后变成照片里那个人形的模样。
它用指尖在起雾的玻璃上写字，一笔一划：
“我就是你”
“不！不可能！”李淮安嘶吼。
玻璃上的字迹变化：“1998年9月12日07:03，纺织厂锅炉爆炸，我在那扇窗前被气浪掀飞，卡进了时间裂缝。”
“我花了二十五年，顺着照片往回爬，终于找到这个时间锚点。”
“而你就是我的锚点。”
更多字迹浮现：“每张有这扇窗的照片，都是我爬过的一个脚印。现在我爬出来了。我需要一个身体。”
倒影的脸完全贴上了玻璃，五官挤压得扁平变形：“你的身体。”
李淮安想逃，却动弹不得。
他看见自己的手开始变得透明，能直接看到地板的花纹！
而玻璃外，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实在……
“替换完成后，你会变成新的滞影。”倒影最后写道，“你会从今天开始往回爬，花二十五年爬回1998年，然后等着下一个拍下这扇窗的人。”
“这就是循环。”
李淮安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手完全消失。
而一双冰冷的手，从背后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晨光熹微时，清洁工看见李淮安静静坐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外面发呆。
“李先生今天这么早啊？”
“李淮安”转过头，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是啊，在欣赏风景。”
他拿起手机，对着窗户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窗玻璃映出他平静的脸。
但若放大细看，会发现映象的瞳孔深处，还缩着一个微小、扭曲、正在疯狂拍打玻璃的人影。
那天起，“李淮安”养成了每天给窗户拍照的习惯。
同事偶尔瞥见他手机相册，惊讶道：“李哥，你怎么存这么多同一扇窗的照片？”
“李淮安”温和地笑笑：“每一张都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
仔细看就能发现，每张新照片的窗玻璃倒影里，那个微小的人影都在一点点向后倒退——
从窗边退到办公室中央，再退到门口，最后退到走廊，退到电梯，退到大街……
它在沿着时间线，向着1998年9月12日07:03，一步一步倒退着爬回去。
而“李淮安”在等。
等下一个好奇拍下这扇窗的人。
等下一次替换。
等下一个滞影开始它的漫长归途。
手机又提示存储空间不足了。
“李淮安”熟练地选中最早的一张窗景照片，准备删除。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时，他忽然想起什么，露出诡异的微笑。
“不能删啊。”他轻声自语，“删了，它还怎么往回爬呢？”
窗外夜色渐浓。
玻璃上映出他的脸，也映出城市万千灯火。
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一扇窗。
每一扇窗玻璃上，或许都映着不止一个倒影。
而你今天拍下的照片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妨放大看看。
看看背景的窗户，看看镜面的反光，看看那些不该存在的模糊轮廓。
它们可能正在看着你！
并且，正在向你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