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是在旧货市场注意到那尊木雕的。
它被随意丢在摊位的角落,蒙着厚厚的灰!
但他一眼就看见——木雕的手掌心里,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什么符咒。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摸了一下。
指尖触到的瞬间,他猛地缩回手!
那根本不是木头的温度……而是温热的、甚至微微搏动着的,仿佛在皮囊下藏着另一层生命!
摊主头也不抬地摆手:“五十块,拿走。”
赵启明把它带回了家。
他用湿布仔细擦拭,木雕逐渐露出暗红的底色,那是一个蜷缩的人形,双手紧紧捂着脸。
掌心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看得越久,越觉得那些线条在微微扭动。
当晚,他就做了噩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间没有门的房间里,墙壁上全是手印——大大小小,重重叠叠,每一个掌纹都清晰得可怕!
它们在墙上蠕动、爬行,像无数被困住的活物。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右手掌心隐隐发烫。
起初只是微红,像过敏。
三天后,红痕变成了清晰的纹路——和木雕掌心的一模一样!
赵启明用肥皂拼命搓洗,纹路却越来越深,仿佛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
他去看医生,医生却说只是皮肤炎症,开了药膏。
药膏毫无用处。
掌心的纹路开始蔓延,顺着手指爬向手背,像藤蔓一样扎根进他的皮肤!
更可怕的是,他偶尔会“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触觉——有时是冰冷的铁栏,有时是粗糙的水泥地,有时是温热的、黏腻的液体……
他去找那个摊主,摊位却早已不见踪影。
隔壁卖瓷器的老人嘀咕:“那家伙就来了半天,卖的全是些邪乎东西……”
赵启明追问木雕来历,老人眼神闪躲:“听说……是从城西老监狱拆下来的旧物。”
监狱?
赵启明回家后疯狂搜索资料,终于找到一条十年前的旧闻:城西监狱曾有一名囚犯,在单人牢房的墙壁上刻满了手掌印。
囚犯叫许广生,罪名是连环虐杀。
但他在狱中一直喊冤,说那些掌印是“在帮他记着”。
记着什么?报道没有写。
许广生在刑期将满时突然暴毙,死因成谜。尸体被发现时,双手掌心被自己磨得血肉模糊,仿佛想抹去什么。
赵启明盯着自己的右手,寒意从脊椎一路炸到头顶!
那些纹路……难道是许广生的掌纹?!
他颤抖着把木雕翻过来,在底座不起眼的缝隙里,抠出了一小卷油纸。
纸上是用血写的几行小字,字迹扭曲疯狂:
“他们逼我碰了那些尸体的手……每碰一个,掌纹就印在我手上一个……我现在满手都是死人纹路!它们在我皮肤底下爬!我要把它们刻下来,刻下来就不会钻到我骨头里了!”
原来许广生不是凶手——他是被扔进监狱顶罪的替死鬼!
真正的凶手,借他的手去触碰受害者,让死者的掌纹一层层寄生在他手上。
而那些掌纹……是活的?
赵启明终于明白自己摸到木雕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广生把最后残留的掌纹刻进了木雕,试图转移它们!
现在,这些来自无数死者的纹路,正在赵启明手上苏醒。
当晚,他掌心的纹路开始剧烈发烫。
他冲进浴室用冷水冲手,却在抬头看镜子的瞬间,吓得瘫倒在地!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陌生的、惨白的男人面孔,正透过镜子直勾勾盯着他!
那男人慢慢举起双手,掌心朝外……上面密密麻麻,叠满了无数人的掌纹!
“帮我记着……”镜中人开口,声音重叠着男男女女无数人的低语,“我们都在你手里了……”
赵启明惨叫一声,砸碎了镜子。
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血流如注。
但下一秒,他看见流出的血在瓷砖上蜿蜒爬行,自动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手掌的形状!
那些血手印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爬满墙壁、天花板、地板……
他连滚带爬逃出家门,冲进夜色。
可无论跑到哪里,只要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掌心纹路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偶尔路过街边橱窗,玻璃反光里总会闪过许多模糊的人影,每一个都伸出手,掌心朝着他。
赵启明走投无路,决定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城西监狱旧址。
那里早已荒废,只剩下几堵断墙。
他在月光下找到报道中提到的那个单人牢房位置,地上还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
他跪下来,把滚烫的右手按在污渍上。
瞬间,无数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
“救命——!”
“为什么是我……!”
“好疼……好疼啊!”
“手……我的手被按住了……!”
是那些死者的最后记忆!
通过许广生的手,再通过木雕,现在全部涌进了赵启明的意识!
他看见了——每一个死者临终前,都被凶手强迫与许广生握手。
掌纹在触碰中转移、寄生、叠加……
而凶手的脸,在记忆碎片中始终模糊。
只有一只手反复出现:那只手的虎口处,有一道很深的十字疤痕。
赵启明剧烈呕吐,几乎昏厥。
当他勉强撑起身时,却发现废墟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缓缓走出来,月光照亮了他的手——虎口上,一道十字疤痕狰狞刺目。
“许广生那小子,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男人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把掌纹刻进木头,是想等有缘人来揭发我?”
男人走近,赵启明才看清他的脸——竟然是那位卖瓷器的老人!
“我盯你很久了。”老人咧嘴笑了,“从你买走木雕那天就在等。等掌纹完全活过来,等它们把你变成新的‘载体’……”
他蹲下来,抓住赵启明的手腕:“现在,该你把所有掌纹还给我了。”
“为……为什么……”赵启明挣扎着。
“因为啊,”老人凑近他耳边,低语如毒蛇,“这些掌纹里,藏着那些死者的寿命。每转移一次,我就能多活几年。许广生撑了十年,你呢?你能撑多久?”
原来如此!
根本不是复仇,也不是冤魂作祟——是有人在用这种邪术窃取他人的生命!
许广生是容器,木雕是中转站,而赵启明……是下一个容器!
赵启明在极度恐惧中,忽然感觉到掌心纹路疯狂涌动。
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低语,而是逐渐汇聚成一个清晰的意志——
是许广生!
他残留的最后一丝意识,一直藏在最底层的掌纹里,等待此刻!
“抓……住……他……”许广生的声音在赵启明脑中嘶吼,“用……我们的……手……”
赵启明不知哪来的力气,反手死死抓住了老人的手腕!
在他掌心贴上对方皮肤的刹那,所有纹路像活蛇般窜出,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向老人!
“不!停下!”老人惊恐地尖叫,“它们还没成熟!不能直接回来——!”
但已经晚了。
无数死者的掌纹,带着积压多年的怨毒与痛苦,瞬间淹没了老人。
他浑身皮肤鼓起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有无数虫子在底下钻爬!
他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那些被窃取的寿命,连同他自己的生命,正在被暴走的掌纹反噬吞噬!
几分钟后,老人不动了。
他变成了一具裹着人皮的枯骨,皮肤上布满深黑色的掌印凹痕,仿佛被无数双手同时捏碎了全身血肉。
赵启明瘫倒在地,发现自己掌心的纹路正在慢慢褪色。
它们完成了最后的复仇,终于要消散了。
许广生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解脱的叹息:“谢……谢……”
一切归于平静。
赵启明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离开废墟。
月光照在他渐渐恢复正常的右手上,掌心只剩下最后一点淡红色的痕迹,像一道浅浅的伤疤。
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个深夜。
赵启明从梦中惊醒,感觉右手掌心微微发痒。
他开灯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那道淡红色的伤疤,正在缓慢地、一点点地裂开。
裂缝中,隐约可见细密的新纹路,正从血肉深处重新生长出来。
而这一次,纹路的形状……和他自己的掌纹,一模一样。
镜子就在对面。
他不敢去看。
但他能感觉到,镜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正等着他抬头,等着他看见。
那究竟是谁的脸?
夜还很长。
掌心新生的纹路,在寂静中无声蔓延。
它们这次要的,不再是复仇。
而是……彻底地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