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渊低语(1 / 1)

吴明站在废弃疗养院的大门前,手中紧握的手电筒在浓稠的黑暗里划开一道颤抖的光柱。

风从锈蚀的铁门缝隙中钻出,发出类似呜咽的嘶鸣,卷起地上一层薄薄的灰烬。

他是城市里小有名气的灵异事件调查员,这次接到匿名委托,前来探查这所三十年前因一场大火而关闭的疗养院。

据说,每逢雨夜,楼内便会传来整齐的合唱声,唱的是一首早已失传的安魂曲。

他推开门,生涩的铰链尖叫着撕裂了夜晚的寂静。

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墙壁上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像无数只伸向他的干枯手掌。

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

手电光扫过一间间病房,破败的病床东倒西歪,有些上面还散落着褐色的束缚带。

吴明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但他强迫自己继续前进。

委托信中提到,在三楼最东侧的“第七观察室”,或许能找到当年火灾真相的线索。

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二楼比一楼更加阴冷,温度骤然下降,吴明呼出的气息凝成了白雾。

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不是合唱,而是细碎的、仿佛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

声音来自走廊深处。

他握紧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和一把强光手电——这是他惯用的“武器”。

循声而去,声音在一扇虚掩的房门后变得清晰。

那是三零七号房。

他轻轻推开门,手电光柱猛地刺入室内。

房间中央,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穿着陈旧条纹病号服的人形。

那人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指甲正一下下抠着面前一张腐烂的木桌,刮擦声正是由此而来。

吴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干涩地开口:“谁在那里?”

刮擦声停止了。

那人形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手电光映出的是一张高度腐烂的面孔,眼球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嘴唇已经不翼而飞,露出焦黄的牙床。

但吴明却莫名觉得,那“脸”上似乎凝固着一种深切的悲伤。

它没有攻击,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窝“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手臂,指向房间的角落。

吴明下意识地将光柱移向角落。

那里堆着一些烧黑的杂物,但在杂物之上,放着一个铁皮盒子,出乎意料地干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他犹豫了,看了看那静止不动的腐尸,又看了看盒子。

好奇心与职业本能压倒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腐尸,屏住呼吸,拿起铁盒。

盒子没有锁,他打开它。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纸,最上面是一张黑白合影。

照片里是几十个穿着病号服的人,站在疗养院的花园里,脸上带着麻木或空洞的笑容。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第七批特殊观察对象,摄于1973年5月。”

吴明翻看那些信纸,是某种观察记录,笔迹潦草,记录着这些病人的“异常言行”。

其中一个名字被反复圈出:“程素心”。

记录显示,她坚称自己能听到“墙另一边的声音”,并常常在深夜对着墙壁低语、歌唱。

医生认为这是严重幻听与癔症。

最后一页记录,日期是1973年7月14日,只有一行字:“火。他们都消失了。她也消失了。不,她没有。她在墙里。”

吴明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梁。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手电筒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慌忙拍打手电,但毫无反应。

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那细碎的刮擦声又响了起来,而且离他非常近,近到仿佛就在他耳边!

他吓得连连后退,背脊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不,不是墙壁……触感有些软,还有些……蠕动?

他猛地弹开,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爬动。

他再也无法忍受,凭借着进来时记忆的方向,连滚带爬地冲出三零七号房,在漆黑的走廊里疯狂奔跑。

他不知道方向,只想逃离那个房间,逃离那刮擦声和冰冷的触感。

终于,他看到了前方一点微弱的光源,似乎是月光从窗户透入。

他冲过去,发现自己跑到了三楼楼梯口。

他喘息着,惊魂未定,但理智稍稍回归。

委托的目标是“第七观察室”,就在三楼东侧。

他决定快速完成探查,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三楼的走廊似乎比下面更加狭窄压抑。

他摸索着前进,终于找到了那扇门。

门上用红漆写着模糊的“7”字。

门锁是坏的。

他推门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正对门口的墙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布满污垢的镜子。

月光从没有玻璃的窗户照进来,恰好落在镜面上,映出吴明自己苍白惊恐的脸。

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这里没有那些诡异的东西。

他走近镜子,想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镜中的他也同步靠近,眼神惶恐。

但下一秒,吴明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了!

镜中的“他”,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部分,嘴角正在缓缓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极其诡异、完全不属于吴明此刻情绪的微笑!

而现实中的吴明,脸上只有恐惧。

镜中人笑着,抬起手,不是模仿吴明,而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镜面,又指了指吴明的身后。

吴明猛地转身!

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荡的房间和敞开的门,门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再转回头看镜子,镜中的影像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表情似乎带着一丝……嘲弄?

“幻觉……都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吴明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

他决定不再看镜子,开始在房间四处查看。

墙角有一些焦痕,地面有拖曳的痕迹。

他蹲下身仔细察看,手指拂过地面,感到一些凹凸不平。

是刻痕?

他凑近,借着月光,辨认出那是几个反复刻画的字:“她在听”。

突然,一个清晰的、女人的哼唱声毫无预兆地在他脑后响起!

哼的旋律哀婉悠长,正是委托信中提到的安魂曲调子!

吴明魂飞魄散,跳起来冲向门口。

然而,那扇原本敞开的门,此刻却紧闭着,任他怎么拉扯、撞击都纹丝不动!

哼唱声停止了。

一个轻柔的女声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冰凉的叹息:“你……也听到墙里的声音了吗?”

吴明尖叫着,拼命用身体撞门。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他摔出门外,头也不敢回,沿着楼梯向下狂奔。

他再也没有任何探查的念头,只想逃离这栋建筑。

奇怪的是,回去的路似乎异常顺利,他很快跑过二楼、一楼,冲出了疗养院大门,一直跑到院外荒草丛生的公路上,才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回头望去,废弃的疗养院在晨雾中静静矗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噩梦吗?

但手中的铁皮盒子冰冷坚硬,提醒他那一切并非虚幻。

他回到城里,将自己反锁在公寓中。

一连几天,他精神恍惚,那腐尸的指向、镜中的诡笑、脑后的哼唱和低语不断在梦中重现。

他仔细研究了铁盒里的资料,查到当年疗养院火灾的确切日期是1973年7月14日,大火起于三楼,死伤惨重,但具体名单已成谜。

那个叫“程素心”的女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五天晚上,他开始听到声音。

不是在外界,而是在他自己的公寓墙壁里。

极其细微的,像是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窃窃私语,又像是某种有节奏的……抓挠声。

他捂住耳朵,声音却直接钻进脑海。

他想起记录上的话:“她能听到墙另一边的声音”。

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难道自己被“感染”了?

还是说,那天晚上,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回来了?

他崩溃了,拿起锤子,疯狂地砸向传来声音最响的那面卧室墙壁。

石膏板碎裂,灰尘弥漫。

锤子敲到了一个空洞。

他扒开碎板,墙内是建筑常见的空心结构,但里面似乎有东西。

他颤抖着手,用手电照进去。

墙内的空腔里,蜷缩着一具完整的骸骨。

穿着早已朽烂的条纹病号服。

骸骨的头颅微微仰着,下颌张开,仿佛仍在无声地呼喊。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骸骨周围的砖石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同一句:“他们在墙那边”。

就在他震惊到无法动弹时,客厅里突然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哀婉的安魂曲哼唱声!

这一次,无比清晰,无比靠近!

吴明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月光透过窗户,照出她身上那件与墙内骸骨一模一样的陈旧病号服,但她的脸……是完整的,甚至称得上清秀,只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停止了哼唱,静静地看着吴明,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你找到我了。”她开口,声音正是那晚脑后的低语,“但你不该带我‘看’到外面。”

“你……你是程素心?”吴明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她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吴明砸开的墙洞:“那里,才是我的地方。墙的另一边,才是‘这里’。”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以为你逃出去了?那天晚上,你真的跑下楼梯,跑出大门了吗?”

吴明如遭雷击,记忆碎片翻滚。

他想起那晚顺利得诡异的逃亡,想起晨雾中安静的疗养院……一个可怕的想法钻入脑海。

“看看窗外。”程素心轻声说。

吴明踉跄着扑到客厅窗前,向外望去。

熟悉的城市夜景消失了,楼下不是街道,而是荒草蔓延的空地,远处,矗立着那栋他噩梦中心的废弃疗养院黑洞洞的轮廓!

他根本从未离开过疗养院的范围!

他所认为的“家”,不过是疗养院附近一栋同样废弃的附属建筑!

“这栋楼,也是观察区的一部分。”程素心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火灾那天,很多人没能跑出去。有些人死在了明处,有些人……则被困在了‘里面’。墙里面,时间不一样。你以为只过了几天?”

她慢慢站起身,走向吴明,“我在墙里,听了好多年‘外面’的声音。直到那天晚上,你打开了‘门’,让我看到了你的‘外面’。现在,轮到你了。”

“不……这是什么意思?”吴明后退,背抵着冰冷的墙壁。

“意思就是,”程素心的脸几乎贴到他的面前,她的瞳孔深处,似乎倒映着无数扭曲的人影在火中挣扎,“你需要代替我,去墙里‘听’。而我可以借用你的‘外面’,稍微……休息一下。”

吴明想逃,但身体却像被钉住一样无法动弹。

他眼睁睁看着程素心的身影逐渐变得稀薄,如同融入空气中,而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吸力从他背后那面砸开的墙壁里传来!

那吸力不仅拉扯他的身体,更像要将他整个意识都抽离出去。

他感到自己的视野开始扭曲、拉长,向着那个蜷缩着骸骨的墙洞坍缩。

耳边响起了轰鸣,那不是火的声音,而是亿万倍的、层层叠叠的疯狂低语、惨叫和抓挠声,从墙壁的深处,从每一块砖石后面涌来!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吸入的前一瞬,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客厅的镜子中,映出的不再是他的脸,而是程素心那苍白平静的面容。

她站在“他的”客厅里,好奇地摸了摸沙发,然后转过头,对着镜子的方向——也就是对着正在消失的吴明——轻轻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解脱般的、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然后,黑暗与无穷无尽的嘈杂彻底包裹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吴明“醒”来。

他无法动弹,无法睁眼,但他能“感觉”到。

他蜷缩在一个极其狭窄、坚硬、冰冷的空间里。

四面八方传来持续不断的、令人疯狂的窸窣声、私语声、呜咽声,近在咫尺,层层叠叠,永无休止。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在哪里,也明白了“他们在墙那边”的真正含义。

这里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倾听”与禁锢。

而在那片他曾经认为是“现实”的废墟里,程素心——或者现在应该称呼她为使用了吴明外貌和部分记忆的某种存在——正慢慢地、适应性地在公寓里踱步。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永恒的废弃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那面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属于吴明的、却带着全然陌生神情的脸。

她(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镜面。

镜中的影像没有微笑,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只是沉默地回望。

但在镜子深处,在那光影无法触及的幽冥角落,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一层又一层模糊的屏障,静静地、贪婪地凝视着这个刚刚空出来的“外面”。

低语声,从未真正停止。

它们只是在等待下一个打开“门”的倾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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