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衣铺(1 / 1)

永昌四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护城河结了三尺厚的冰。

城南棺材铺的学徒阿满,在腊月二十三送一口薄皮匣子去西郊义庄时,第一次看见了那家店。

那时天色已近黄昏,暴雪初歇,青石板路被冻得像镜面般溜滑。

阿满拖着棺材爬坡,在拐过老槐树时脚下一滑,连人带棺摔进了路旁的深沟。

等他龇牙咧嘴爬起身,却发现自己正对着一扇从未见过的黑漆木门。

门楣上悬着块旧匾,借着雪光,他勉强认出三个褪色的字。

门缝里透出股奇异的味道——不是棺材铺的桐油味,也不是义庄的腐气,而是某种混合着药草和麝香的、甜得发腻的气息。

裁骨为衣,续命延年。

门边木牌上刻着这行小字,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

阿满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

铺子里没有柜台,四壁挂满了成衣。

只是那些衣服的料子十分古怪——有的泛着象牙白的光泽,纹理似人皮;有的呈半透明,能看见里面细密的、类似血管的网状结构;还有件猩红的斗篷,下摆缀着无数铃铛大小的骨片,轻轻一碰就发出碎玉相击的脆响。

客官是要订常服,还是寿衣?

声音从里间传来,走出的老裁缝瘦得像根竹竿,手指却异常纤长白皙,正捏着根闪着寒银光芒的长针。

阿满结结巴巴说明来意,老裁缝却笑了:相遇是缘。小兄弟寒气入骨,不妨试试这件贴肉衫。

他取下一件月白色的内衫,料子薄如蝉翼,触手却温润生热。

阿满慌忙推拒,老裁缝也不坚持,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摔破的膝盖:三日后子时,你若改变主意,铺子还在此处。

阿满逃也似的离开,却没注意自己棉裤的破洞处,沾上了一丝从红衣斗篷上勾下的、头发丝细的银线。

当夜,阿满发起高烧。

伤口处火辣辣地疼,更可怕的是,他看见那丝沾在裤腿上的银线,正像活虫般往肉里钻!

他惊恐地用手去扯,银线却瞬间没入皮肉,只在皮肤下留下一条游动的细痕。

第二天清晨,伤口竟奇迹般愈合了,只留下一块淡银色的疤痕,形状像片极小的羽毛。

而更诡异的是,他发现自己突然能听懂隔壁寿衣店老板养的那只八哥的叫声了——那鸟儿扑棱着翅膀,反复嘶喊:快逃!快逃!

棺材铺的老师傅见他面色有异,伸手替他把脉,脸色骤变:你碰了西郊那家铺子?

不等阿满回答,老师傅猛地掀开他的衣领,倒吸一口冷气——阿满的锁骨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几道银丝绣成的诡异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光!

引魂衣老师傅声音发颤,那老鬼……他又开始找衣架子

原来五十年前,城里曾有过一位姓阎的裁缝,擅用邪术制衣。

他做出的衣服能让人年轻十岁,重病痊愈,但穿衣服的人,会在三个月内变成一具活衣架——皮肉逐渐透明,骨骼软化如棉,最后彻底化为一袭人皮衣,被阎裁缝收走,改制成新衣卖给下个客人。

后来事情败露,阎裁缝被乱棍打死,也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没想到……五十年轮回将至,他又回来了。老师傅瘫坐在太师椅上,那银丝叫牵魂线,入肉即化,三日之内,必来取衣!

阿满如坠冰窟。

当晚,他果然梦见老裁缝站在床头,用长针轻轻挑着他的锁骨:好料子……真是好料子……

第三天子时,阿满被一阵剧痛惊醒。

他看见自己胸口的银丝符文正发出灼目的红光,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啃噬。

更恐怖的是,他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作——穿针、引线,甚至拿起剪子,熟练地裁剪起桌上的白布!

他拼命想夺回右手的控制权,却听见脑海里响起老裁缝阴冷的笑声:别怕,很快你就是最完美的雪蚕缎了……

就在剪刀即将刺向咽喉的瞬间,阿满猛地想起老师傅的嘱咐:若被附体,唯有用至阳之物破其阴针!

他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右手的银针上!

嗤——青烟冒起,脑海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

右手恢复自由的刹那,阿满发疯般冲向西郊。

果然还在老地方,只是这回门大敞着,里面灯火通明。

只见老裁缝站在铺子中央,身后悬着七八个。

那些的皮肉已经透明,能清晰看见银丝在血管般的网络里流动,他们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来了?老裁缝转身,他的脸在灯光下开始融化,露出底下森白的头骨,时辰正好,该给你量骨了。

他手中的长针突然暴长三尺,直刺阿满眉心!

阿满侧身躲过,抓起案上的铁熨斗砸向油灯。

黑暗降临的瞬间,他看见那些悬空的突然齐声尖啸,化作数道白影扑向老裁缝!

叛徒!你们这些叛徒!老裁缝怒吼着,身体像吹气般膨胀起来,银针狂舞!

阿满趁机滚到墙角,摸到一件冰凉的物事——是那件缀着骨铃的红斗篷!

他下意识将斗篷披在身上。

叮铃……

骨铃轻响,扑来的老裁缝突然僵住,空洞的眼窝里竟流下两行血泪:小红……是你吗小红?

阿满福至心灵,哑声模仿女童的语调:爹爹……别再做衣服了……

老裁缝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套整齐叠放在地的灰色寿衣。

而那些透明的也纷纷坠落,在触地前消散成烟。

只有红斗篷轻轻滑落,盖住了那套寿衣。

天亮时,阿满带着红斗篷回到棺材铺。

老师傅见状,对着斗篷连磕三个响头:是阎裁缝的闺女小红的遗骨所制啊……当年她为阻父恶行,自愿跳了染缸……

他掀开斗篷内衬,上面用血绣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正是镇压阎裁缝的秘法!

然而当夜子时,阿满又一次被冷醒。

他看见那件红斗篷,正自行悬浮在半空,骨铃无风自响。

内衬上的血咒文,正一点点变成银白色。

而镜子里,他的倒影穿着那件月白内衫,正对着他,缓缓咧开一个与老裁缝一模一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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