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查房(1 / 1)

医院的夜,总是格外漫长。

走廊里的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光线惨白,将一切物体的影子都拖得细长而扭曲。

值夜班的护士楚遥刚刚核对完最后一瓶点滴。

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走回护士站。

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四十分。

整层住院部都陷入了沉睡,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规律滴答声,像是在为这份寂静打着节拍。

然而,楚遥总觉得今晚有些异样。

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也许是空气太过粘稠。

也许是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闪烁的节奏比往常快了一些。

她翻开今晚的巡房记录本,指尖划过一个个熟悉的病房号。

三零二,三零三,三零四……

忽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记录本上,在“三零七”病房的后面,不知被谁用红笔,潦草地添上了一个“重”字。

字迹歪斜,力透纸背,仿佛书写者带着极大的惊恐。

三零七病房?

楚遥蹙起眉头。

她清楚地记得,三零七病房靠窗的那张床,昨天下午刚刚空出来。

那位因晚期并发症去世的老人,家属在傍晚时已经收拾完所有遗物离开了。

目前,三零七应该是一间空病房。

这个“重”字是什么意思?

重点观察?可是病人已经……

一丝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她合上记录本,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或许,是哪个粗心的同事写错了地方。

或许,只是她太累了。

走廊空无一人,她的软底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两侧的病房门都紧闭着,门上的观察窗一片漆黑,像是一只只闭上的眼睛。

越是靠近三零七,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

终于,她站在了三零七病房门前。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去。

里面一片漆黑。

月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斑。

光斑的边缘,正好映出靠窗那张病床的轮廓。

床铺整洁,空空如也。

一切正常。

楚遥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她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转身的刹那!

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光斑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床上!

是床下!

楚遥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再次将脸贴近玻璃窗,瞪大了眼睛看向床下那片被月光半照的阴影。

那里,似乎有一团比周围黑暗更浓的墨色。

那墨色……在缓缓蠕动!

像是一团纠结的头发……

又像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形!

楚遥的呼吸骤然停止!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不可能!

一定是影子!

是窗帘晃动造成的错觉!

她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试图挪开脚步,双腿却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那团阴影的蠕动停止了。

紧接着,一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从床底下伸了出来!

五指张开,仿佛要抓住什么!

然后,是另一只手!

两只手按在冰冷的地板上,支撑着……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诡异的姿态,从床底下爬出来!

楚遥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她想跑,想尖叫,想砸响警报器!

可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锁住了她的四肢!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人影完全爬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人影背对着月光,面容隐藏在浓重的黑暗里。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穿着病号服的轮廓。

它……似乎面朝着门的方向。

站定了。

一动不动。

仿佛在隔着门,与楚遥对视!

时间像是凝固的沥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

那个人影,缓缓地,抬起了手臂。

它伸出手指,指向房门。

然后,弯曲手指,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啊——!”

楚遥终于爆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猛地向后踉跄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对面病房的门上!

巨大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几间病房里传来了病人不满的嘟囔和翻身的声音。

楚遥浑身颤抖,连滚带爬地冲向护士站!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那是什么?!

是偷溜进来的流浪汉?

还是……别的什么?!

她冲到护士站,颤抖着手抓起内部电话,想要拨给保安室。

可是,听筒里只有一片忙音。

该死!

她扔掉电话,又去按呼叫铃的总开关,企图唤醒所有病人和值班医生制造动静。

开关按下去了,但整个楼层的呼叫铃系统寂静无声,仿佛全部失灵了!

巨大的孤立无援感将她吞噬!

她蜷缩在护士站的桌子下面,抱着膝盖,牙齿咯咯作响。

对了,手机!

她还有手机!

楚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此时显得如此温暖。

她解锁屏幕,找到保安室的快捷号码,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

每一声都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快接啊!求求你,快接啊!

终于,电话被接起了。

“喂?保安室。”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传来,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

“三零七!三零七病房有异常!有人!不,有东西在里面!你们快上来!快!”楚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三零七?”保安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疑惑,“护士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三零七病房的病人今天下午去世了,病房已经彻底消毒锁闭,备用钥匙都在我这里,怎么可能有人?”

“我亲眼看见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从床底下爬出来!他还……他还叫我过去!”楚遥几乎要哭出来。

“……从床底下?”保安的声调微微变了,“你确定?”

“确定!千真万确!”

“好,你别挂电话,我马上上来。”保安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待在护士站,哪里都不要去,不要靠近任何病房门,明白吗?”

“明白!明白!”楚遥死死攥着手机,仿佛那是连接安全世界的唯一通道。

她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保安起身、拿钥匙串、走路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她竖着耳朵,倾听走廊尽头的电梯动静。

终于!

“叮——”

电梯到达本层的声音清脆地传来!

紧接着,是沉重而迅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遥的心中瞬间被狂喜和relief充满!

她几乎要哭出来,从桌子下探出头,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一个穿着藏蓝色保安制服、身材高大的身影,正从走廊拐角快步走来。

手电筒的光柱在墙壁上晃动。

是保安!他终于来了!

楚遥连滚带爬地从桌子下出来,激动地迎了上去。

“在这里!我在这里!三零七在那边!”她指着走廊另一头,语速飞快。

保安走到护士站前,停下脚步。

手电筒的光柱照在地上,没有直接打在楚遥脸上。

楚遥这时才看清他的脸。

一张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你没事吧?”保安问,声音比电话里更加低沉。

“我没事!但那东西就在三零七!我们快去!”楚遥急切地说。

保安没有动。

他举着手电筒,缓缓地,将光柱移到了楚遥的脸上。

强烈的光线刺得楚遥眯起了眼睛。

“你……”保安盯着她,眼神变得极其古怪,混杂着惊疑和……恐惧?“你刚才说,你看见‘它’从床底下爬出来?”

“对!穿着病号服!”楚遥用力点头。

“还……对你做了‘过来’的手势?”保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的!他用手指这样勾了勾!”楚遥模仿着那个动作。

保安的脸色在电筒光下,变得一片惨白。

他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手电筒的光柱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你到底是谁?!”保安的声音充满了惊骇,他的手摸向了腰间的警棍。

楚遥愣住了。

“我是楚遥啊!今晚的值班护士!刚才就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她完全糊涂了。

“不……不可能……”保安的声音发抖,他又退了一步,仿佛楚遥是什么洪水猛兽,“今晚这层楼……根本没有安排值班护士!”

“什么?!”楚遥如遭雷击!

“今晚这层楼的所有病人,因为下午那场……意外,全部临时转移到楼下加床了!这层楼现在是完全清空的!护士站早就下班锁门了!”保安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我半小时前才上来巡查过,整层楼都是黑的,空无一人!”

“不可能!我一直在这里!我还在核对点滴!”楚遥尖声反驳,她指向护士台上的记录本,“你看!记录还在这里!”

保安警惕地,用手电筒照向护士台。

台面上,空空如也。

根本没有什么记录本。

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你看!就在这里啊!”楚遥冲过去,想拿起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本子证明自己。

她的手,穿过了台面。

像穿过一层空气。

楚遥僵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

看向自己的身体。

惨白的护士服……

似乎……有些过于单薄了。

走廊里的穿堂风拂过,她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保安用手电筒死死照着她,光柱穿透了她的身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影子。

“你……”保安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是不是今天下午,在三零七病房……”

楚遥猛地抬起头!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她的脑海!

下午……三零七……那位临终的老人……家属悲痛的哭泣……她上前安慰……脚下突然一滑……后脑传来剧痛……眼前一片血红……然后是漫长的黑暗……

不!

不是的!

楚遥惊恐地摇着头,一步步后退。

她不是鬼!

她还在值班!

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走廊深处的三零七病房。

那扇门,不知何时,竟然开了一条缝隙。

门内,依旧漆黑。

但门缝后面……

似乎有半张苍白的脸,正贴在那里,无声地窥视着走廊里的一切。

那张脸……

楚遥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是……她自己?!

穿着病号服的,脸色死白的,从床底下爬出来的……

是她自己?!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楚遥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她转身疯狂地逃跑!

不是跑向电梯!

而是跑向走廊另一端的楼梯间!

保安没有追来,他只是站在原地,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怜悯,看着那个半透明的身影穿过了紧闭的楼梯间防火门,消失不见。

楚遥在楼梯上狂奔!

一层,两层,三层……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只想逃离那可怕的楼层,逃离那个看到“自己”的病房!

终于,她冲到了一楼!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眼前是灯火通明的一楼大厅。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夜间执勤的保安坐在前台打盹。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真实。

楚遥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

刚才……是噩梦吗?

一定是噩梦!

她跌跌撞撞地走向一楼护士站,那里有她熟悉的同事。

她要告诉她们这个可怕的梦。

走近护士站,她看到两个护士背对着她,正在低声交谈。

“唉,真是太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姑娘。”

“是啊,听说就是下午在三零七帮忙的时候,地上有病人打翻的水没擦干净,滑倒了,后脑勺正好磕在床角……”

“当场就不行了。才二十三岁啊。”

“家属哭得昏过去了。院里好像还在商量赔偿和安抚……”

楚遥的脚步,钉在了地上。

彻骨的寒意,瞬间将她从头到脚淹没。

她缓缓地,低下头。

看向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

地面上,空空荡荡。

没有她的倒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

楚遥下意识地回头。

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女人。

那个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和楚遥一模一样的脸。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

露出了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微笑。

然后,她抬起手。

对着楚遥,轻轻勾了勾手指。

那个“过来”的手势。

一模一样。

楚遥感觉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她的意识,她的“存在”,向那个电梯里的“自己”飘去。

不!

我不要!

她的内心在疯狂呐喊,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缝隙中。

那个“自己”微笑的脸。

以及,电梯楼层显示板上,跳动上升的数字。

最终,定格在——

“3”。

一楼护士站里,一个护士忽然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

“咦?怎么突然这么冷?”

另一个护士抬头看了看空调出风口。

“没有啊,温度挺正常的。你是不是累了?”

“可能吧……唉,今晚真是……让人心里发毛。”

两人不再说话。

寂静的医院大厅里,只有电子钟无声地跳动着。

谁也没有看到。

那部刚刚升上三楼的电梯,其显示板上的数字,悄然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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