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匣余音(1 / 1)

民国二十七年秋,金陵城外的栖霞山,枫叶红得像是泼上去的、尚未干涸的血。

顾慎之推开“听涛书院”那扇沉重的木门时,一股陈腐的纸张混合着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甜腥。

他皱了皱眉,摘下礼帽,目光扫过这间名声在外、却又门庭冷落的私人藏书楼。堂内光线晦暗,高高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幢幢黑影。

只有柜台后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晕开一小圈昏黄的光,照亮一个伏案的身影。

“请问,谢怀古谢先生可在?”顾慎之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的堂内激起轻微的回响。

那伏案的身影动了,缓缓抬起头。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面容清癯,穿着半旧的长衫,眼神在镜片后显得有些浑浊,但当他目光聚焦在顾慎之脸上时,倏地闪过一丝极锐利的光,又迅速隐去。

“鄙人就是谢怀古。”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桌面,“阁下是?”

“晚辈顾慎之,在国立编译馆做些整理文献的琐事。久闻听涛书院藏书颇丰,尤其是一些前朝地方志、野史稗钞,外界罕见。编译馆正在筹修新的地方风物志,特来拜访,想看看有无可资借鉴之处。”顾慎之递上名帖,言辞恳切。

谢怀古接过名帖,并未细看,只是用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顾慎之,重点在他洗得发白的西装袖口和略显疲惫却站得笔直的身形上停留片刻。“编译馆……顾先生倒是好雅兴,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还惦记着故纸堆里的东西。”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不过,书院近日正在清点藏书,暂不对外开放。顾先生请回吧。”

拒绝来得干脆,甚至有些生硬。顾慎之并不意外,他来之前就听说这位谢先生脾气古怪,不喜外人打扰。但他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谢先生,”顾慎之向前半步,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晚辈此次前来,除公干外,亦有一件私事相询。家父顾云樵,生前酷爱金石碑拓,尤好搜罗奇石。三年前,他曾来金陵访友,归家时带回一物,说是从贵书院购得。此后……家父便时常神思恍惚,夜不能寐,总说听到一些……不该存在的声音。一年前,他于书房中溘然长逝,死状……颇为蹊跷。临终前,他只反复念叨‘书院’、‘匣子’、‘错了’这几个词。”

他顿了顿,观察着谢怀古的反应。谢怀古脸上肌肉似乎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眼神更冷了些。“顾先生节哀。不过,令尊之事,与鄙人这小小书院有何干系?书院只售书,不售他物。令尊怕是记错了。”

“家父带回的,并非书册,而是一方石函。”顾慎之紧紧盯着谢怀古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长约一尺,宽约半掌,色如枯骨,入手冰凉,函盖紧闭,无法开启。家父曾说,此物得自听涛书院,谢先生亲售,名曰‘不语函’。谢先生,可还记得?”

“不语函?”谢怀古低低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极淡、又极古怪的表情,像是笑,又像是讥嘲,“顾先生,故事编得不错。可惜,鄙人从未听说过什么‘不语函’,更未曾售予令尊。阁下请回,恕不远送。”说罢,竟做出送客的姿态。

顾慎之的心沉了下去。父亲去世后,他整理遗物,在书桌暗格里发现了父亲的研究手札。手札最后几页,字迹潦草狂乱,反复描绘着那方“不语函”的图样,并提及“听涛书院谢怀古”及“骨殖传声,怨念不散”、“大错已成,在劫难逃”等语,最后更是警告后来者“切勿深究,速毁此函”。然而,那方石函,在父亲去世后便不翼而飞。他此来金陵,表面为公,实则是循着父亲手札中语焉不详的线索,想查清父亲真正的死因,以及那神秘石函的下落。谢怀古的反应,看似否认,却更坐实了他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既如此,打扰了。”顾慎之不再纠缠,微微躬身,转身便走。走到门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谢先生,晚生方才进来时,似乎听到后院有孩童嬉闹之声?书院还收学生么?”

谢怀古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涨红,厉声道:“胡说什么!书院只我一人居住,何来孩童!顾先生,请速离!”

顾慎之不再多言,推门而出。门外秋阳正烈,他却感到一阵寒意。刚才那声音,细细的,飘飘忽忽,绝非幻听。而且,谢怀古瞬间剧变的脸色,更说明问题。

他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寻了间简陋的客栈住下。入夜,栖霞山早早被黑暗和寂静笼罩,只有风声掠过枫林,如泣如诉。二更时分,顾慎之悄悄起身,换上一身深色衣衫,再次来到听涛书院外。

书院围墙不高,他轻易翻入。后院比前堂更加破败,杂草丛生,一口枯井边石栏坍塌,在月光下像怪兽张开的巨口。四下寂然,唯有风声。难道真是听错了?

就在他疑惑之际,那声音又出现了!

不是嬉闹,是哭声!

细细的、压抑的、时断时续的孩童哭声,仿佛被什么捂住嘴巴,从极其遥远又极其近的地方传来,飘飘渺渺,抓不住具体方位。仔细分辨,似乎……是从脚底下传来?

顾慎之屏住呼吸,蹲下身,耳朵贴近冰冷潮湿的地面。哭声似乎清晰了些,但仍然隔着一层。他目光扫视,忽然落在西侧厢房墙根下。那里杂草有被反复踩踏的痕迹,露出一个不起眼的、尺许见方的石板,石板边缘缝隙的颜色,与周围泥土略有不同。

他轻轻走过去,试着推动石板。石板纹丝不动。他摸索着边缘,指尖触到一处凹陷,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石板竟向内滑开,露出一道向下的、黑黝黝的阶梯,一股混杂着尘土和更浓郁甜腥味的冷风,扑面而来!那孩童的哭声,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正是从这地道深处传来!

顾慎之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点亮随身携带的袖珍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见粗糙的石阶向下延伸。他深吸一口气,踩着湿滑的台阶,一步步向下走去。

阶梯不长,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手电光柱扫过,顾慎之的呼吸骤然停止!

石室中央,整整齐齐地、一排排地,摆放着数十个长方形的石函!大小、形制、颜色,与他父亲手札中描绘的“不语函”一般无二!枯骨般的颜色,在冷白光束下泛着惨淡的光泽。而在石室角落,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捂着脸低声啜泣。

听到动静,男孩惊恐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和污垢,眼睛瞪得极大,看到顾慎之,吓得往后缩,却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无处可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顾慎之连忙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温和,“你怎么在这里?这些……是什么东西?”

男孩只是发抖,说不出话,手指却下意识地指向那些石函,又猛地缩回,仿佛那是极可怕的东西。

顾慎之将光束移向那些石函。凑近了看,更觉诡异。石函表面并非完全光滑,刻满了极其细密、扭曲的纹路,不像文字,也不像图案,倒像是某种抽象的、充满痛苦意味的刻痕。所有石函的盖子都紧闭着,严丝合缝。他尝试去掀动最近的一个,入手沉重冰凉,以他之力,竟纹丝不动。

“打……打不开的……”男孩忽然出声,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只有……只有谢先生……用那个……才能打开一点点……”

“哪个?”顾慎之追问。

男孩指向石室另一端。那里有一个简陋的石台,台上放着一盏造型奇特的油灯,灯座似乎也是同种石材雕成,旁边还散落着几件小工具,和一把形状怪异、似铜非铜的钥匙。

顾慎之走过去,拿起那把钥匙。钥匙触手并非金属的冰凉,而是一种温润又沉甸甸的质感,顶端弯曲,刻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与他父亲手札最后一页胡乱涂画的某个符号有七八分相似!他拿起油灯旁的燧石点燃灯芯,灯火跳动的光芒照亮石台,也让他看清了灯座侧面刻着几行小字:

“骨为函,息为锁。闻其声,承其厄。欲启之,需以同源之念为引,子夜之声为钥。切记,非大执念、大冤屈者,勿近!勿听!勿启!”

骨为函?息为锁?闻其声,承其厄?

顾慎之默念这几句话,一个惊悚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这些石函,莫非真是用骨头制成的?里面封存的,是“声息”?是……临死前的声音?或者说,是附着强烈情感与记忆的“念想”残留?

“谢先生……抓我们来……听……”男孩又哽咽着开口,断断续续,“听里面的声音……他说……我们是‘药引’……能……能打开盒子……拿里面的‘宝贝’……”

“抓你们?”顾慎之猛地转身,“除了你,还有别的孩子?”

男孩惊恐地点头,又摇头:“原来……有好几个……后来……后来都不见了……只剩下我……昨天,小豆子也被带走了……再没回来……”

顾慎之如坠冰窟!联想到父亲手札中的“骨殖传声,怨念不散”,还有谢怀古那诡异的行径,一个可怕的事实逐渐清晰:谢怀古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这些邪门的“不语函”,并发现了开启它们需要特定条件——需要“同源之念”为引,或许是强烈的情感共鸣,或许是相似的经历,而心思相对单纯、执念或许更易于引导的孩童,成了他眼中的“药引”!他在用这些孩子,尝试开启石函,获取其中所谓的“宝贝”!而那些消失的孩子……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轻微的、石板滑动的声音!有人来了!

男孩吓得浑身僵直。顾慎之急忙吹熄油灯,拉着男孩躲到石室最内侧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用破麻布盖住两人。手电早已关闭,石室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和越来越近的、缓慢的脚步声。

煤油灯的光芒首先从阶梯口透入,摇曳着,将谢怀古提着灯、拉得长长的扭曲身影投在石壁上。他走得很慢,嘴里似乎在哼着一支不成调的、古老的曲子,在这寂静的地底石室中显得格外诡异。

他走到石台边,放下灯,拿起那把奇形钥匙。然后,他竟径直朝着顾慎之和男孩藏身的角落走来!

顾慎之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一把裁纸刀。男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谢怀古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他弯下腰,从杂物堆里……拖出了一个鼓囊囊的麻袋!麻袋似乎很沉,被他费力地拖到石室中央,放在那些石函面前。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顾慎之几乎要叫出声来的事——他点亮了石台上那盏造型奇特的油灯,将钥匙小心地插进灯座底部一个隐秘的孔洞,轻轻一转。

“嗡……”

一声低沉、震颤的鸣响,从油灯中发出,迅速弥漫整个石室。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的、作用于骨髓的震动!与此同时,离谢怀古最近的一个石函,表面那些扭曲的纹路,竟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缓缓流淌起暗红色的、微弱的流光!

谢怀古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狂热与紧张的诡异神情。他解开麻袋,从里面抱出来的——赫然是一个昏迷不醒、约莫五六岁的女童!女童脸色青白,呼吸微弱。

“小豆子……”顾慎之身边的男孩发出一声几乎无法抑制的呜咽,被顾慎之死死捂住嘴巴。

谢怀古对周围的动静浑然未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他将女童平放在那个发光的石函前,自己盘膝坐下,一手按住女童的额头,另一只手,竟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去掀动那石函的盖子!

在油灯光芒的映照和那低沉震颤的“嗡鸣”中,那原本严丝合缝、沉重无比的石函盖子,竟真的被他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

就在缝隙出现的刹那——

“啊——!!!”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充满极致痛苦、怨恨与绝望的尖啸,猛地从石函缝隙中迸发出来!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刺入脑海,在颅腔内炸响!顾慎之和男孩同时捂住耳朵,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脑浆都要被这无形的尖叫搅碎!

谢怀古首当其冲,浑身剧震,按住女童的手青筋暴起,脸上却浮现出扭曲的兴奋:“听到了!听到了!就是这样!继续!把你的恨!你的怨!都说出来!”

石函缝隙中涌出的,不仅仅是那可怕的尖啸,还有大片大片模糊、混乱、飞速闪过的影像碎片!残破的肢体、喷溅的鲜血、狰狞的面孔、燃烧的房屋……无数负面的、暴烈的、令人窒息的画面和情感洪流,顺着那无形的“声息”通道,疯狂涌出!

而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些“声息”的涌出,那昏迷的女童小豆子,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眼睛猛然睁开,瞳孔却是一片骇人的惨白!她的小嘴张开,发出的却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怨毒的老妇人的嘶吼:“还我儿命来——!!!!”

这嘶吼,与石函中的尖啸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更加恐怖的和鸣!石函表面的暗红流光暴涨,几乎将整个石室染成血色!

谢怀古狂笑起来,不顾七窍开始渗出细小的血丝,双眼死死盯着石函内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对!就是这样!再多一些!把你的‘本命声’逼出来!我就能拿到了!我就能……”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石函中涌出的怨念洪流,在通过女童的身体“转译”或者说“放大”后,并未完全被谢怀古手中那把插在油灯上的钥匙“吸收”或“引导”,其中一股极其阴毒、充满毁灭意味的“声息”,竟顺着谢怀古与女童接触的手臂,反向侵蚀而上!

“不!不对!”谢怀古脸上的狂喜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想抽回手,却发现手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焊住,动弹不得!那股阴冷的“声息”如同毒蛇,钻入他的手臂,沿着经脉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变得灰败、失去光泽!

“呃啊——!”谢怀古发出痛苦的嚎叫,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拔那把钥匙,但手指刚触到钥匙,一股更强烈的反噬之力涌来,将他整个人弹开,重重撞在石壁上!

钥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油灯的光芒瞬间明灭不定,石函缝隙中涌出的尖啸和影像洪流为之一滞。而那股侵入谢怀古手臂的怨念声息,却并未停止,反而因为失去了油灯和钥匙的某种“调控”,变得更为狂乱暴戾!

谢怀古惨叫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臂,从指尖开始,皮肤肌肉如同风化的沙雕般,迅速变得灰白、干枯、皲裂,然后化为细细的粉末,簌簌落下!先是血肉,然后是骨骼,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将他这部分躯体“分解”、“同化”为最原始的、无声的尘埃!

“不!我的手!我的……啊!”谢怀古的惨叫很快变成了含糊的呜咽,因为那灰败的侵蚀已经蔓延到他的肩膀、脖颈!他的脸颊也开始塌陷,眼球凸出,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惊恐和悔恨。

躲藏的男孩已经吓昏过去。顾慎之也被这超出理解范围的恐怖景象惊得魂飞魄散,但他强忍着恐惧和脑海中残留的尖啸带来的剧痛,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猛地掀开麻布,冲了出去,目标不是谢怀古,也不是那恐怖的石函,而是地上那把奇形钥匙和昏迷的女童小豆子!

他一把抓起钥匙,入手冰凉刺骨,同时另一手抄起轻飘飘的女童,转身就往阶梯口冲去!经过谢怀古身边时,他瞥见这个刚才还阴冷诡异的书院主人,大半边身子已经化为灰白色的尘埃,只剩下一只眼睛还勉强保持着形状,里面倒映着顾慎之逃离的背影,充满了恶毒的诅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的快意?他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几缕灰烬,整个头颅也彻底崩散。

顾慎之不敢回头,抱着女童,攥着钥匙,拼命爬上阶梯,冲出地窖,撞开厢房门,狂奔到院子里。冰冷的夜风一吹,他才稍微清醒,发现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湿透,手中钥匙冰冷沉重,女童气息微弱。

他不敢停留,抱着女童翻墙而出,一路狂奔回客栈。锁好房门,将女童放在床上,他才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握着钥匙的手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谢怀古化为飞灰的恐怖景象,那石函中冲出的怨念尖啸,不断在脑海中回放。

他看向手中的钥匙。在客栈昏黄的灯光下,钥匙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的暗沉色泽,顶端的古怪符号似乎比在地窖中看着更加清晰了一些,隐隐流动着微光。这就是父亲手札中可能提到的、开启“不语函”的“钥”?谢怀古用孩童做“药引”,结合这钥匙和那盏邪门的油灯,试图汲取石函中封存的“声息”里的某种东西——“本命声”?那是什么?谢怀古想用这“本命声”做什么?

还有,父亲当年得到的那个“不语函”,里面封存的是什么?他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否就是导致他神思恍惚、最终离奇身亡的原因?那个石函,现在又流落何处?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恐惧缠绕着顾慎之。他看着床上昏迷的女童,又看看手中这邪异的钥匙。谢怀古死了,但听涛书院地窖里,还有几十个那样的“不语函”。它们从何而来?里面到底封存了多少可怕的过往?还会不会有人像谢怀古一样,被贪欲驱使,试图打开它们?

女童忽然呻吟一声,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来。

顾慎之深吸一口气,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这件事,远未结束。父亲的死,这些“不语函”的秘密,谢怀古背后的指使者或来源……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窗外,夜色更深,栖霞山的风吹过枫林,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细碎的低语,在地底,在风中,在那些枯骨般的石函里,窃窃私语,永无宁日。

而在他看不见的听涛书院地窖,那盏被撞倒的奇特油灯,灯油早已泼洒一地,缓缓渗入石缝。那个被打开一丝缝隙的石函,盖子不知何时,竟又无声地、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只是,石函表面那枯骨般的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莹润了一些。

像被什么东西,悄然滋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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