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窗记(1 / 1)

赵小松搬进这间出租屋的头一晚,就听见隔壁有动静。

不是普通的响动——是指甲刮过墙壁的细碎声,吱呀,吱呀,隔着薄薄的石膏板,像有人用指尖在慢条斯理地抠着什么。

他敲了敲墙,声音停了。可等他躺下,那声音又来了,这次还夹杂着低低的笑,气若游丝,却清晰得钻耳朵。

“神经病。”他蒙上头睡了。

第二天傍晚,赵小松下班回来,在楼道里碰见隔壁的门开着一条缝。里头黑漆漆的,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探出半张脸,直勾勾看着他。“新来的?”她声音沙哑,“晚上……尽量别照镜子。”

门关上了。

赵小松心里发毛。他回到自己屋里,下意识瞥了眼洗手间的镜子。普普通通,映着他自己略显疲惫的脸。他嗤笑一声,肯定是恶作剧,或是那女人精神不正常。

夜里,刮墙声又响了。这次更急促,像急着要挖穿什么。赵小松忍无可忍,跳下床,耳朵贴上墙壁。声音竟变了,变成一种黏稠的、湿漉漉的摩擦声,仿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墙壁内部缓缓渗透过来!

他汗毛倒竖,猛地退开。

就在这时,他眼角瞥见窗户。窗外是隔壁的阳台,距离很近。窗帘没拉严,一条缝隙里,他看见那个白脸女人背对着他,站在她自己房间的穿衣镜前。可她并不是在照镜子——她的头,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扭着!脖子拧转了一百八十度,那张惨白的脸,正朝着赵小松窗户的方向,露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嘴角咧到耳根的笑!

赵小松吓得差点叫出声,慌忙拉紧自己所有的窗帘。

一夜无眠。

第三天,他决定找房东。房东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闻言却皱起眉:“隔壁?隔壁那屋空了大半年了,一直没租出去啊。”

“不可能!”赵小松急了,“我明明看见有个女人!”

房东拿了钥匙,带他去隔壁。门开了,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屋内空空荡荡,家具都蒙着白布,地上积着厚厚的灰,一个脚印都没有。哪有什么女人?哪有什么穿衣镜?连窗帘都烂了一半,孤零零挂着。

赵小松站在屋子中央,遍体生寒。昨晚他亲眼所见,难道是幻觉?

“年轻人,工作压力大吧?”房东拍拍他,锁了门。

赵小松浑浑噩噩过了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给自己壮胆。半夜,尿意憋醒。他迷迷瞪瞪走进洗手间,解开裤子。余光扫过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他身后,马桶上方通风口的百叶栅格后面,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啊——!”

赵小松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冲出洗手间,打开屋里所有的灯。他抄起一把椅子,颤抖着靠近通风口,用椅腿猛地捅开栅格。

里面除了灰尘和蛛网,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还是……那东西已经跑了?

他瘫坐在地上,心脏狂跳。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他想起那女人的话:“晚上尽量别照镜子。”为什么是晚上?白天呢?

天刚蒙蒙亮,他就冲进洗手间,死死盯着那面镜子。清晨的光线下,镜子毫无异常。他凑近,再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冰凉的镜面。忽然,他看清了一样东西——镜面最边缘,靠近墙壁的接缝处,有一个极其模糊、极其微小的指印,从镜子里面按上去的!

这镜子……是双面的?!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他发疯似的砸向镜子边缘的封胶。胶条老化,很快松动。他用力一撬——

整面镜子像一扇门,向外打开了!

镜子后面,根本不是墙壁,而是一条狭窄、黑暗的通道!一股冷风夹杂着陈腐的气味从里面涌出。通道很矮,需要弯腰才能进入,方向……正是通往隔壁!

赵小松手脚冰凉。原来这两户之间,竟藏着一条秘密的夹道!那女人……那女人不是鬼,她是人!她就住在这夹墙里,通过镜子窥视他!

愤怒暂时压倒了恐惧。他抓起一把水果刀,打开手机电筒,弯腰钻了进去。通道里满是灰尘和蛛网,勉强容一人通行。他屏住呼吸,向前爬了大约四五米,果然看到了另一面镜子——从背面看,就是一块普通的玻璃,隐约透出隔壁房间朦胧的光。

他趴在镜后,向外窥视。正是那间“空置”的隔壁屋!此刻,晨光透过破窗帘照进来,屋内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昨晚空荡荡的屋子中央,此刻竟摆着一张破旧的梳妆台。那个白脸女人,背对着他(这次是正常的背影),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梳着头。她一下,一下,梳着那枯草般的头发。

赵小松握紧刀,盘算着怎么冲出去制住她。但下一刻,他看到了梳妆台上的镜子。

那镜子里,映出的根本不是女人的脸!

而是一个男人的后脑勺!

那男人低着头,脖子同样诡异地扭转着,后脑勺正对镜面。而镜中男人的衣着……赵小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一模一样!

“嗬——”他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声音。

梳妆台前的“女人”似乎察觉了什么,梳头的动作停了。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赵小松终于看清了她的“正面”。

没有五官。

本该是脸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的、惨白的皮肤,像一张揉平了的纸。而在这张“脸”的中央,皮肤微微凸起,浮现出模糊的轮廓——那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

正是赵小松自己惊骇扭曲的面容!仿佛他的脸,正被拓印在那张空白的“脸皮”上!

“不——!!!”

赵小松惨叫一声,发疯似的往回爬。身后传来“女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竟然也从那条通道追过来了!他爬回自己洗手间,猛地关上镜门,用身体死死抵住。

“砰!砰!砰!”

镜门后面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整个镜子都在震颤。

赵小松哆嗦着摸出手机报警,却发现没有信号。他冲到大门想逃,门锁却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撞击声越来越响,镜面的边缘开始出现裂痕。

他退到客厅中央,绝望地环顾四周。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客厅窗户玻璃的反光上。

玻璃隐隐约约映出他身后的景象。

那个无脸的“女人”,不知何时已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几乎贴着他的背。而她空白脸皮上,此刻清晰地浮现着赵小松的五官,栩栩如生,只是那表情,是一种茫然的、呆滞的平静。

赵小松僵硬地,一点一点扭过头。

他看到了它。

它也“看”着他,用那张属于他的脸。

“为……什么……”赵小松从牙缝里挤出字。

它抬起手,指了指赵小松,又指了指自己空白脸上那张“拓印”出来的脸。然后,它用赵小松的嗓音,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你才住了三天,就发现了。”

“我在这里,住了三年,才想明白。”

它慢慢咧开嘴,那张“赵小松的脸”上,露出一个极端违和、极端惊悚的笑容。

“你以为,你是赵小松吗?”

“看看你左手手腕。”

赵小松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手腕。那里光洁一片,什么都没有。他从小就没有任何胎记或伤疤。

“看……看什么?”他颤声问。

它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乎咧到耳根,声音却变得幽幽的:

“赵小松左手腕,有一道小时候烫伤的浅疤。”

“你,没有。”

“所以,你是谁呢?”

巨大的嗡鸣在赵小松脑中炸开。他是谁?他不是赵小松?那他是谁?记忆汹涌而来——搬进来的细节、工作的公司、童年的片段……清晰无比!可那道疤……关于那道疤的记忆,却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它朝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触到他的脸颊。

“这间屋子,总会有一个‘房客’,和一个‘镜子里的东西’。”

“时间到了……”

“‘房客’会变成镜子里的东西。”

“而镜子里的东西……”

它脸上的五官,开始慢慢褪去,重新变成一片空白。

“……会走出去,成为新的‘房客’。”

“直到下一个,发现镜子秘密的人出现。”

赵小松眼前发黑,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那张空白的面孔贴近,冰凉的触感覆盖了他的口鼻。然后,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薄,像一张纸,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向后飘去……

飘向那面布满裂痕的镜子。

几天后。

新来的租客,一个叫王哥的年轻人,搬进了赵小松曾住过的屋子。

晚上,他隐约听见隔壁有指甲刮墙的声音,吱呀,吱呀。

他皱了皱眉,敲了敲墙。

声音停了。

他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想洗把脸。抬头时,目光无意中扫过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他的影像似乎对他,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

王哥一愣,凑近镜子。

镜中的他也凑近,表情同步。

他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多疑。

他没有注意到,镜中自己左手腕的倒影,那道本不存在的、淡淡的烫伤疤痕,正随着窗外渐沉的暮色,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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