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搬进新公寓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对面的邻居。
那户人家的阳台与他家正对，相距不过十米。
窗帘总是紧闭，但偶尔会掀开一角。
他隐约看见后面站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妻子李素笑他神经过敏。
“城里人都这样，不爱打交道。”
可他总觉得不对劲。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直到周六早晨，赵康在阳台浇花。
对面窗帘忽然整个拉开了！
他看见一个与自己家一模一样的客厅。
一样的米色沙发，一样的玻璃茶几，连墙上那幅歪了的山水画都别无二致。
赵康手里的喷壶“哐当”掉在地上。
李素闻声赶来。
“怎么了？”
他指向对面，声音发颤。
“你看……他们家怎么和我们家布置得一样？”
李素望过去，对面却已拉上了窗帘。
“你看错了吧？”
她弯腰捡起喷壶。
“也许只是巧合，那种家具很常见。”
赵康没再说话。
但他心里知道，那不是巧合。
那幅画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有个不起眼的裂痕在左下角。
刚才对面墙上那幅，裂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第二天，赵康早早守在阳台。
他决心要看清对面住的是什么人。
上午九点，窗帘动了。
先是一只手伸出来，晾了一件蓝色衬衫。
赵康低头看自己身上——同样的蓝色衬衫。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接着，一个男人的侧影出现在玻璃后。
身材、发型、甚至微微驼背的姿态……
都像极了自己！
赵康猛地后退，撞翻了晾衣架。
响声惊动了对面的人。
那张脸转了过来。
赵康终于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他的脸！
那是一张扭曲的、五官错位的面孔！
眼睛一高一低，嘴角歪向耳根，像是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画像！
但那身衣服，那姿态，分明又在模仿他！
对面的人看见赵康，突然咧嘴笑了。
笑容扯动错位的五官，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赵康连滚带爬冲回屋里，锁上了阳台门。
“素素！对面……对面有个怪物！”
李素正在厨房切菜。
“又怎么了？”
“他长得……他在学我！但他脸是歪的！”
李素放下刀，擦擦手走过来。
她透过玻璃门望向对面。
窗帘已经合拢。
“什么都没有啊。”
“你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
李素叹了口气。
“你这几天太累了，公司裁员的事让你压力太大。”
赵康抱住头。
难道真的是幻觉？
夜里，赵康突然惊醒。
他听见敲击声。
轻轻的，有节奏的，从客厅方向传来。
他摇醒妻子。
“嘘……你听。”
李素睡眼惺忪。
“什么呀……”
敲击声又响了。
这次更清晰——是从阳台玻璃门传来的！
赵康抓起棒球棍，小心翼翼走向客厅。
月光惨白，透过玻璃门照进来。
阳台上空无一人。
他正要松口气，忽然瞥见玻璃门外贴着什么东西。
一张纸。
用红色记号笔写着：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不……
赵康浑身冰凉。
那字迹和他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
他从小左手写字，就是这个样子！
李素也跟了出来，看见纸条后脸色煞白。
“报警……我们报警吧。”
警察来了，做了记录，查看了阳台。
“没有攀爬痕迹，可能是用杆子递过来的。”
他们去敲对面门，无人应答。
物业说那户已经空置半年了。
“不可能！”赵康吼道，“我明明看见有人！”
警察调了楼道监控。
过去一周，确实没有人进出过那间屋子。
赵康彻底混乱了。
难道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警察走后，李素沉默了很久。
“赵康，我们需要谈谈。”
她的表情异常严肃。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上周我去医院体检，医生私下跟我说……你可能有早期精神分裂的症状。”
赵康如坠冰窟。
“你说什么？”
“你最近总说看见重复的东西，听见奇怪的声音……医生说这是典型前兆。”
李素握住他的手。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好吗？”
赵康愣愣地看着妻子温柔的脸。
忽然，他注意到一件事。
李素左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
“你手怎么了？”
李素下意识缩回手。
“哦，切菜时不小心划的。”
可那分明是指甲抓出的痕迹！
三道的，平行的抓痕！
赵康没再追问。
但他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深夜，他假装睡着。
李素悄悄起身，拿起手机走向卫生间。
赵康光脚跟上，贴在门外。
“……对，他起疑心了。”
李素压低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必须加快进度……药量可以加倍。”
“放心，遗嘱已经改好了，他名下所有财产都会转给我。”
“等他完全疯了，就送进去，一辈子出不来。”
赵康捂着嘴，浑身发抖。
原来如此！
什么精神分裂，什么幻觉，都是妻子设计的骗局！
她想谋夺家产！
可对面那个怪物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也是她找人假扮的？
第二天，赵康假装服药，实则将药片藏在舌下。
他决定反击。
首先要证明对面真的有人。
他买了微型摄像头，安装在阳台隐蔽处。
当晚，监控画面显示：凌晨两点，对面窗帘拉开了！
那个扭曲面孔的男人出现在镜头里。
他手里举着一块白板。
上面写着：
“她在骗你。”
“我才是真的。”
赵康心脏狂跳。
什么意思？
什么“我才是真的”？
男人又举起另一块白板：
“我们交换了。”
“七年前。”
赵康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七年前。
那场车祸。
他在医院昏迷了三天。
醒来后，有短暂的记忆缺失。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
难道……
男人继续展示白板：
“她发现了。”
“所以她要把我们都弄疯。”
“救我。”
“也救你自己。”
画面到此结束，窗帘合拢。
赵康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后背。
如果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如果七年前，有什么东西借着车祸交换了他们的生活……
那现在的他，是谁？
而对面那个，又是谁？
李素到底知道多少？
隔天，赵康收到一个匿名包裹。
里面是一本旧日记。
翻开第一页，他就认出了自己的笔迹。
但日记记载的，是他完全陌生的人生！
“……1998年6月，我终于考上了美术学院。”
可他明明是理工科毕业！
“……2005年，与素素在画展相识。”
他与妻子是在相亲会上认识的！
日记最后一页，字迹潦草：
“它来了。”
“它要我的脸，我的生活，我的一切。”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像自己，看这本日记。”
“杀了那个占据我生活的怪物。”
“或者，杀了我自己。”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照片。
是赵康的脸。
但背景是美术学院画室，他穿着从没拥有过的沾满颜料的工作服。
照片背面写着：
“哪个才是真的？”
赵康几乎要崩溃了。
他冲进卧室，摇醒李素。
“七年前的车祸，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素惊醒，看见他手里的日记，脸色大变。
“你从哪里拿到的？！”
“回答我！”
李素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
“既然你看到了，那就没办法了。”
她按下了手机某个快捷键。
“本来想让你安静地疯掉。”
“现在，只能换种方式了。”
几分钟后，门被敲响。
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外。
“赵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你病得很重。”
赵康后退。
“我没病！是她在害我！”
他冲向阳台，想向对面求救。
对面的窗帘敞开着。
那个扭曲面孔的男人就站在那里。
但这一次，他手里没有白板。
他在笑。
用那张歪斜的嘴，露出一个极度愉悦的笑容。
然后，他慢慢抬起手——
开始撕扯自己的脸！
皮肤像橡胶一样被拉长、变形！
最后，整张脸皮被撕了下来！
面具下是另一张脸。
赵康认识那张脸。
是他公司新来的年轻助理，小王。
李素走到阳台，搂住小王的腰。
“现在明白了吗？”
“根本就没有怪物，没有交换。”
“只有你愚蠢的疑心病，和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让你‘疯’到需要强制治疗。”
“而你名下的所有财产，将归我这个‘可怜的妻子’所有。”
赵康绝望地看向四周。
白大褂们围了上来。
他被按倒在地。
最后一瞥中，他看见对面阳台。
小王正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扭曲面具收进盒子。
盒子里还有另外几张面具。
其中一张，赫然是李素的脸！
而真正的李素——或者说，那个戴着李素面具的女人——正温柔地帮小王整理衣领。
他们的动作熟练而自然。
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
对很多个“赵康”做过。
赵康被拖出家门时，忽然想起日记最后一页那句潦草的话：
“杀了那个占据我生活的怪物。”
他现在知道了。
怪物不止一个。
而最恐怖的是——
你永远不知道，你身边最亲近的人，皮囊之下，究竟是谁。
或者，是什么。
救护车车门关闭前，他听见“李素”轻声说：
“下一个目标物色好了吗？”
“嗯，姓孙，做建材生意，疑心病重，没有亲人。”
“和这个一样？”
“更好骗。”
车门“砰”地关上。
隔绝了所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