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回廊(1 / 1)

江临第一次发现那间诊室,纯属偶然。

市立图书馆四楼,东翼,文献修复部旁边。

一条他走过无数次的走廊,右侧原本是一排古籍储藏室,标着“401”到“408”。

那天下午,他在找一本关于地方民俗志的孤本,管理员说可能在“407”或“408”。

他沿着走廊走,数着门牌。

401,402,403……然后,他的脚步停住了。

在403和404之间,多了一扇门。

没有门牌,深棕色的木门,样式老旧,黄铜门把手擦得锃亮,与周围现代感的防火门格格不入。

门缝底下透出一线光。

江临愣了几秒,退回几步,重新数。

401,402,403,那扇多出来的门,404。

还是多了一扇。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像是长时间盯着复杂图案后产生的视错觉。

也许是自己记错了?或者这扇门一直就在,只是以前从未注意?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找到了407,取到了书。

离开时,他刻意又看了一眼那个位置。

深棕色的门依然在那里。

安静,突兀,不容忽视。

一周后,江临再次来到图书馆。

他借阅了一批旧报纸缩微胶卷,需要到四楼的阅览室使用专用机器。

经过那条走廊时,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右侧。

深棕色的门还在。

但这次,门半开着。

里面透出柔和的、偏黄的光,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旧书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他放慢脚步,瞥见门内似乎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靠墙有书架,中间一张书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伏案写着什么。

可能是某个新增的专家办公室吧,江临想。

他没太在意。

直到又过了几天,他在图书馆楼下咖啡馆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角落,面前摊着笔记本,却一个字没写,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

眼神空洞,手指微微颤抖。

江临本来不会注意,但他去柜台取咖啡时,恰好听见那人低声呢喃,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我明明记得……”

声音里透着一种接近崩溃的困惑。

江临多看了一眼。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衣着整洁,但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

似乎察觉到目光,男人猛地抬头,与江临视线相接。

那一瞬间,江临看到他眼里闪过某种极其强烈的、求救般的神色。

但下一秒,这神色就被茫然取代。

男人眨了眨眼,低下头,合上笔记本,匆匆离开了。

江临的咖啡好了。

他端着杯子回到座位,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

那人最后的表情,不像是因为忘记事情而苦恼。

更像是……发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致命的矛盾。

几天后的一个雨夜,江临在图书馆赶一篇论文。

闭馆音乐响起时,已经十点。

他收拾好东西,走向电梯。

电梯维修,停用了。

他只好走楼梯。

楼梯间灯光明亮,但他下到三楼与四楼之间的转角平台时,头顶的灯管忽然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只有下方三楼楼梯间的灯光微弱地映上来。

阴影浓重。

江临摸出手机,打开手电。

光束划破黑暗,照在墙壁上。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符号。

就在转角平台的墙面上,白色涂料上,有人用深色的笔(或许是马克笔,或许是别的什么)画了一个符号。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它由三个嵌套的、不完整的圆环组成,圆环的断开处延伸出扭曲的线条,像挣扎的触须,又像某种无法发声的呐喊。

线条潦草却有力,透着一股急促和……恐惧。

最让江临脊背发凉的是,这符号下方,有一行小字:

“不要进那扇门。不要回答任何问题。不要相信你的记忆。”

字迹颤抖,几乎难以辨认。”

江临立刻想到了咖啡馆里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他迅速用手机拍下符号和字迹。

灯光就在这时恢复了。

雪亮的光线下,墙面洁白如新。

什么都没有。

没有符号,没有字迹。

只有光滑的、略带颗粒感的白色涂料。

江临的手机相册里,刚刚拍下的照片,也变成了一片模糊的、毫无意义的光斑。

仿佛刚才那几秒,他的手机摄像头和他的眼睛,一起出现了幻觉。

但他指尖冰凉,心跳如鼓。

那不是幻觉。

那个符号,那些警告,以及写下它们的人的绝望,都真实地烙印在了他的感知里。

第二天,江临开始有意识地调查。

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图书馆的老员工,四楼东翼有没有一间没有门牌的深棕色木门办公室。

回答都是:“没有啊,那边都是储藏室和修复室,门都是统一的灰色防火门。”

他提起曾在咖啡馆见过的那个神情异常的男人。

一位管理员想了想:“哦,你说的是林晔先生吧?他以前常来,好像是个自由撰稿人,总查一些冷门的地方志和民间传说。不过……有阵子没见到他了。”

“他出什么事了吗?”

管理员压低声音:“不太清楚,但听说他家里人说,他最近有点……恍惚。老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门在呼吸’,‘声音在偷东西’之类的。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林晔。

江临基本确定了。

他试图寻找林晔的联系方式,但一无所获。

这个人就像被某种力量悄无声息地抹去了存在感。

又过了一周。

江临几乎要说服自己,那一切只是压力下的集体错觉。

直到他在一本极其冷门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印刷的本地民俗资料汇编里,翻到一页残破的附录。

纸张泛黄,边缘被虫蛀蚀。

标题是:《关于“喑室”的零星记载及民间讳言》。

里面用文言混杂着口语写道:

“……城东旧有异事,谓‘喑室’。其门无常形,常现于书册积聚、人思专注之地。内有‘询者’,白衣,状若医者。见之,不可答其问。其问皆关乎记忆之琐细,如‘旧居门牌几何’、‘亡犬瞳色何如’、‘童谣第三句词’。答之,则该项记忆被‘取走’,当事人再无相关之识,且浑然不觉有失,旁人亦觉寻常。唯其人渐次失语,因记忆乃言语之基,基石抽空,楼阁必颓。记载止于三人,皆成不言不语之偶人,终不知所踪。此室避之则吉,见之勿视,闻之勿听,问之勿答。”

江临读着这些文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喑室。失语的房间。

白衣的询问者。

偷走记忆的问答。

这描述,与那扇深棕色的门、门内白大褂的背影、林晔的异常、墙上的警告……全都对得上。

这不是传说。

是正在发生的、针对记忆的狩猎。

他合上书,手指冰凉。

必须更小心。

他回忆起那页附录的警告:见之勿视,闻之勿听,问之勿答。

也就是说,只要不进去,不与之产生互动,可能就是安全的?

但林晔显然没有进去(墙上的警告写着“不要进那扇门”),却依然出了问题。

难道仅仅是“看到”或者“注意到”那扇门,就已经是某种程度的“被标记”?

江临感到一阵眩晕。

他想起自己已经数次经过那扇门,甚至瞥见过门内的情况。

他也看到了墙上的符号和警告(虽然它们消失了)。

他是不是已经……被注意到了?

当晚,他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里他在一条无尽的回廊里奔跑,两侧是无数扇深棕色的门。

每扇门后都传来平稳、温和的询问声,问题琐碎无比:

“你小学三年级同桌的姓氏?”

“去年七月第三个周三早餐吃了什么?”

“你母亲常用的香水是什么香型?”

他拼命捂住耳朵,但声音直接钻进脑海。

他不敢回答,只是跑。

直到一扇门突然打开,强烈的黄光涌出,里面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手中拿着一支没有墨水的钢笔,笔尖对准他的额头——

他惊醒了,浑身冷汗。

枕头边,他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显示着一张照片。

是他睡前绝没有拍过的照片。

画面里,是图书馆四楼东翼走廊。

深棕色的门敞开着。

门内的书桌前,那个穿白大褂的背影转过了身。

但由于逆光和像素模糊,面容完全看不清,只有一片空白的、泛着冷光的轮廓。

照片下方,自动生成了一行拍摄时间:

凌晨三点零七分。

正是他刚才做梦的时刻。

江临猛地坐起,抓起手机想删除照片。

但手指悬在屏幕上,停住了。

删掉,就能当没发生过吗?

那些被“取走”记忆的人,他们的亲友,是不是也这样“删除”了关于他们异常的片段,然后继续“正常”生活?

他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城市夜景璀璨,每一盏灯下,是否都有人在无声无息地丢失记忆的碎片,变得空洞,最终成为“不言不语的偶人”?

他决定不再逃避。

他要记录,要用最原始、最难以被“修正”或“删除”的方式记录。

他翻出多年前父亲留下的一个铁盒,里面有几卷未使用的老式胶卷和一台旧海鸥相机。

这种机械相机,不依赖电子存储,底片是物理存在。

他要学会冲洗照片。

同时,他开始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混合了自创符号和隐喻的诗句,在纸质笔记本上记录一切。

诗句看似晦涩,但核心信息隐藏在韵律和意象的排列里。

即使笔记本被发现,别人也只会以为那是无聊的文学练习。

做完这些,他感到一丝微弱的掌控感。

但恐惧并未远离。

它变成了背景音,持续低鸣。

几天后,他再次前往图书馆。

不是去四楼,而是在三楼的人文阅览区,找一个能观察到楼梯间入口,又不引人注意的位置。

他带了那台海鸥相机,装好胶卷,放在桌边书堆里,镜头盖打开,对准走廊方向。

他假装阅读,余光却时刻留意。

一下午平静无波。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入口。

是林晔。

但他看起来……不一样了。

衣着依旧整洁,但步伐僵硬,眼神直勾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焦点。

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但手指只是搭在上面,没有用力。

更诡异的是,他径直走向楼梯间,向上走去。

走向四楼。

江临的心脏骤然收紧。

他犹豫了几秒,抓起相机,悄悄跟了上去。

他不敢跟太紧,在楼梯上保持一段距离。

林晔的脚步很稳,一步一阶,节奏精确得不自然。

他上了四楼,转向东翼走廊。

江临躲在楼梯口的防火门后,将相机镜头微微探出。

透过取景器,他看到林晔停在了那扇深棕色木门前。

门,无声地开了。

林晔走了进去。

门关上。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

没有敲门,没有问候,没有门轴转动的声音。

仿佛那扇门只是在等待猎物自己走入。

江临屏住呼吸,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约十分钟后,门再次无声打开。

林晔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更“干净”了。

不是外表,而是一种气质上的空洞。

之前的僵硬和恍惚还在,但那种残留的“人性”挣扎感,彻底消失了。

他像一具精细的、上了发条的人偶,平稳地走下楼梯,消失在江临的视野里。

江临按下快门,拍下了林晔走出门的那一瞬间。

然后,他迅速离开。

回到家中暗房(他用卫生间临时改造的),手忙脚乱地冲洗胶卷。

当影像在显影液中缓缓浮现时,他感到血液几乎凝固。

照片上,林晔走出门的身影清晰。

但门内的景象,却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混沌。

不是过度曝光,也不是模糊。

而是一种……逻辑上的扭曲。

书架的形状是不稳定的,书本的标题文字在不断蠕动,书桌的线条违背透视原理。

而那个白大褂的身影,就在这片混沌的中心,依旧背对门口。

但在照片定格的瞬间,那背影的肩部似乎微微侧转了一点点。

仿佛知道有人在拍摄。

最恐怖的是,江临在放大镜下,看到门内一侧的墙上,似乎挂着一个玻璃标本罐。

罐子里漂浮着的,不是什么生物组织。

而是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半透明的、微微发光的“东西”。

那形状,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熟悉的片段:一个门牌号码的幻影,一只狗的眼睛特写,一段模糊的旋律波形……

那是被“取走”的记忆的实体?

江临不敢再看。

他将底片和照片藏进一个密封的铁盒,埋在了阳台花盆的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筋疲力尽,倒在沙发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被“注意”的程度,恐怕远超林晔初期。

变化开始发生。

先是细微的。

他偶尔会忘记一些非常特定的词。

比如,他想形容一种颜色,介于赭石和熟褐之间,他母亲一件旧毛衣的颜色。

那个词就在舌尖,但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用“那种暗红色带点黄”来代替。

他查阅色卡,找到了那个颜色:砖红。

但他看着“砖红”两个字,感到异常陌生。

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词。

接着,是他童年记忆的某个场景。

外婆家后院有一棵枣树,他记得秋天会和表弟打枣子。

但他突然发现,他想不起表弟那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不是模糊,是彻底的空白。

记忆的画面里,表弟的身影在,但衣服颜色那块,像是被精确地挖走了一块,只剩下背景。

他去问母亲,母亲很自然地回答:“蓝色带白条纹的那件汗衫啊,你俩一人一件,你忘了?”

蓝色带白条纹。

他听着这个描述,却无法在脑海中还原出任何图像。

那块记忆的颜色,被拿走了。

江临意识到,“喑室”或者说“询者”,已经不需要他走进那扇门,不需要直接问答。

仅仅是因为他“观测”到了它,记录了它,他的记忆就已经开始被远程、有选择地“采集”了。

就像进入了它的“收集范围”。

林晔的警告“不要相信你的记忆”,原来不仅仅是提醒,更是结果。

他坐在书房里,看着四周堆积的书籍和笔记。

这些都是他试图理解、对抗那个存在而做的努力。

但现在看来,如同蝼蚁撼树。

他的抵抗,反而加速了被采集的过程。

因为抵抗会产生更多“异常”的记忆数据,对“询者”而言,或许是更有价值的样本。

绝望之中,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记忆被“取走”是不可逆的,如果最终会变成空洞的偶人。

那么,在被彻底掏空之前,他能不能给那个“询者”,留下一点“特别”的东西?

不是普通的生活记忆。

而是……一种“有毒”的记忆。

一种基于强烈矛盾、悖论、逻辑死循环构建的意识碎片。

就像电脑病毒。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具有攻击性的方式。

他开始刻意在脑海中构建并反复强化一段“记忆”。

它不是真实的经历,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思想实验”:

一个绝对寂静的房间(与喑室相反),里面只有一个永远指向“现在”的钟(时间悖论),钟面上刻着一段无法朗读出声的铭文(自我指涉的谎言),铭文的内容是“本房间内所有陈述皆为虚假”(罗素悖论的变体)。他想象自己进入这个房间,试图阅读铭文,但铭文拒绝被阅读,同时钟的指针在“现在”这个刻度上颤抖、分裂,产生无限递归的“此刻”……

他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在脑海中反复打磨这个场景,添加细节,强化矛盾,让它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牢固”,几乎要成为他记忆宫殿里最醒目的一个房间。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常常头痛欲裂,感到意识被撕裂。

但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对其他琐碎记忆的丢失,似乎……减缓了?

不是停止,是减缓。

仿佛他的大脑正在集中“资源”维持这个极其复杂、极不稳定的悖论结构,无暇顾及其他。

这让他看到一丝渺茫的希望。

又是一个深夜。

他再次梦到了那条回廊。

但这一次,回廊两侧的深棕色门,很多都紧闭着。

只有尽头最大的一扇门敞开着,里面黄光如液体般流淌出来。

那个白大褂的身影,第一次,完全转过身,面向他。

依旧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一片柔和却空洞的光晕。

一个平稳、中性、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的声音问道:

“你构建的那个房间,钟表铭文的第三个字,是什么?”

江临在梦中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

它知道了。

它不仅在抽取,它还在“浏览”他主动暴露的、作为陷阱的记忆。

而且,它直接提出了关于这个悖论核心的问题。

回答,就是落入陷阱的第一步吗?

不回答,它是否会采用更强制的手段?

在极度的恐惧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中,江临在梦里,对着那片光晕,缓慢而清晰地“说”出了他预设的答案——那不是文字,而是一段刻意设计错误的、指向自身逻辑崩溃的思维指令。

光晕似乎波动了一下。

然后,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吸力”,不是针对某个具体记忆,而是针对他整个意识中那个悖论房间的结构。

它在试图“理解”、“拆解”、“收纳”这个异常复杂的数据包。

梦境开始剧烈震荡。

回廊扭曲,光线破碎。

江临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电子扰流又像是昆虫嗡鸣的……杂音。

从那片永恒平稳的光晕深处传来。

江临醒来时,天已大亮。

阳光刺眼。

他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但头脑却异常……清明。

不是空洞的清明,而是像高烧退去后,虽然虚弱,但感知恢复的清明。

他尝试回忆。

母亲毛衣的“砖红”色,依然没有具体图像,但那个词汇本身回来了。

表弟衣服的颜色,依然是空白。

其他丢失的碎片,也依旧丢失。

但,停止了。

新的丢失,停止了。

那个不断侵蚀他的“抽取感”,消失了。

他走到阳台,挖出铁盒。

照片和底片都在。

深棕色的门,混沌的房间,白大褂的背影。

一切证据都表明,那不是梦。

他回到书房,打开那个记录晦涩诗句的笔记本。

翻到最新一页。

他愣住了。

在最后那首关于“寂静房间和悖论钟”的诗下面,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

不是他的笔迹。

工整,冰冷,像是印刷体,用的是某种深灰色的墨水。

写着:

“样本‘悖论种子’已收录。逻辑冲突等级:高。对标准采集协议产生不可预期扰动。建议:暂时隔离此个体观察。标记:‘不稳定变量’。”

字迹在写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如同水渍蒸发般,迅速淡去,几秒后彻底消失。

只留下原本那首诗,以及江临自己的笔迹。

江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暂时隔离”意味着什么,不知道“不稳定的变量”这个标签是福是祸。

他只知道,侵蚀暂停了。

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庞然未知的存在面前,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

石子没能伤及它,甚至可能很快被消化。

但至少,激起了一丝涟漪,换来了一线喘息之机。

代价是,他永远失去了部分记忆的色彩和温度。

也永远背负上了“被标记”的视线。

他走到窗边,望向图书馆的方向。

城市依旧繁忙,人流如织。

有多少扇“深棕色的门”,隐藏在这些看似寻常的角落?

又有多少人,正在无声无息地褪色、失语,最终走入那温柔的黄光?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看到的每一扇普通的门,背后都可能潜伏着那条失语的回廊。

而他的记忆里,永远住进了一个寂静的、悖论的房间,和一个正在被无限拆解的、关于“现在”的钟。

这或许不是胜利。

只是一种……代价高昂的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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