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道的身影在幽光森林中消散,当他视线重新聚焦时,他发现正站在一片绝对死寂的黑暗之中。
他回来了。
回到了虚空回廊的核心区域,或者说,是它崩塌湮灭后残留的尸骸之中。
眼前的一切,与之前的宏伟大厅判若两地。
巨大的圆形空间结构早已不复存在,穹顶彻底消失,暴露出外界无穷无尽的混沌虚空乱流,偶尔有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伤疤般撕裂又弥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曾经的银白地面大半化为齑粉,混合着水晶碎屑与规则尘埃,漂浮在失重的环境中。
残余的地面碎片上,那精密繁复的星图浮雕光芒尽失,如同死去的星河。
内部封存景象早已粉碎成混沌色雾霭的水晶残骸,如同墓碑般悬浮在虚空。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万物终结后的荒芜与冰冷。
虚空中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余波,以及一种深入灵魂的悲凉与怨恨。
那是艾拉西亚最后的气息,其死本身留下的印记,依旧刻在这片空间的每一粒尘埃里。
李景道呼吸微窒,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亲眼见到这圣陨之地的惨状,依旧让他心神震荡。
他迅速收敛气息,脚下银色阵图以最小规模展开,隔绝自身存在感,同时抵御着无处不在的虚空能量侵蚀与规则乱流撕扯。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视着这片废墟。
最终,定格在了原本大厅中央的位置。
那里,那棵曾孕育着虚空之实支撑艾拉西亚补全计划的奇异巨树,已然断裂。
主干从中部折断,上半截不知所踪,或许已化为虚无。
残留的下半截树干,斜斜地插在破碎的地基上,表面流淌银色纹路的暗紫色树皮大片剥落,露出内部枯槁布满焦黑裂痕的本质,如同被雷霆反复劈打过又被烈火焚烧殆尽的古木残桩。
象征着不同规则的枝桠,绝大部分都已粉碎脱落,只有最靠近根部的两三根残枝,如同折断的手臂般无力地耷拉着,尖端微微抽搐,偶尔迸溅出一两点黯淡的紫黑色火星。
树,已死或者说,作为补全计划载体的它,已然崩毁。
然而……
李景道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那断裂树桩顶端,原本主干与主要枝桠连接处的狰狞断口上方,大约一人高的虚空处,一点微弱却异常顽强的青紫色光芒,正如同风中的残烛悬浮着。
是那枚虚空之实!
它竟然没有随着艾拉西亚的湮灭和虚空树的断裂而彻底消散!
此刻的果实,与之前所见截然不同。
它的大小缩水了近半,只有婴儿拳头般大,表面那星空般的鳞状纹理黯淡模糊,许多地方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原本介于青紫之间的奇异色泽,如今只剩下一种濒临熄灭的暗紫色,内部那不断旋转的混沌漩涡虚影几乎停滞,中心那点挣扎的白色新生光芒,更是微弱到近乎无法察觉。
它就像一颗被强行从母体剥离又遭受重创即将彻底失去活性的种子,悬浮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
但它毕竟还存在!
李景道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血液奔流的声音在他耳中鼓噪。
艾拉西亚补全计划的核心!
可能触及盒子真实规则的奇物!
即便残破,即便濒临消散,其价值……无法估量!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与一丝本能的恐惧,目光变得锐利,脚下银色阵图光芒流转。
果实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散。
残留的虚空能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无形的死亡地带。
任何不当的靠近能量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这枚脆弱果实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其彻底湮灭。
或者……引发难以预料的规则反噬。
更麻烦的是,李景道能感觉到,这片区域虽然看似死寂,但那种被更高层次注视过的感觉并未完全散去。
盒子之外的监控机制,或许并未完全移开视线。
任何超出阈值的能量扰动或规则异变,都可能重新引来目光,甚至……归零者。
机会稍纵即逝,危险如影随形。
李景道深吸一口气,眼中星光璀璨到了极致,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不再犹豫,双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开始结印,一个个微缩而精密的银色符文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开始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离果实周围那混乱而危险的规则环境。
他就像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同时拆解一个结构复杂的炸弹。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额发与后背,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李景道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成功地在不触动大范围规则的前提下,在果实周围那狂暴的能量乱流与规则碎片中,开辟出了一条安全通道。
下一步,是如何获取果实。
李景道目光一闪,做出了决定。
他咬破舌尖,一滴精血,混合着银色的阵法能量,被他以意念小心操控着,沿着那条安全通道,缓缓飘向那枚奄奄一息的虚空果实。
那滴混合精血与阵力的光点,如同夜空中最微弱的萤火,缓缓靠近暗紫色的果实。
在即将接触的刹那果实表面,那浑浊的暗紫色光芒,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混沌意念顺着那滴精血,反向流入了李景道的意识之中。
无尽冰冷的黑暗……
规则锁链的崩断声……
一抹试图突破却最终被抹去的微光……
“盒子……之外……亦……是……盒子……”
影像戛然而止。
李景道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精神瞬间萎靡了大半。
那影像中包含的绝望信息量,几乎冲击得他道心不稳。
但与此同时,那枚虚空果实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回应之力,表面裂纹骤然加深,光芒急速黯淡,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李景道不顾精神反噬,强提最后的力量,双手印诀猛然一变!
“摄!”
银色阵图光芒大放,化作一个结构无比复杂的多层空间封印结界,沿着那条安全通道,瞬间将那枚即将溃散的虚空果实包裹了进去!
结界完成的刹那,果实的光芒彻底熄灭,化作一颗不起眼的暗紫色石质小球,被牢牢封印在层层叠叠的银色符文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这片死寂虚空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扫描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