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连滚带爬地摔在石板地上的,浑身骨架子像是散了一样,疼得我直龇牙。
紧接着,老史、水生、阿燕一个个从那破洞里钻了出来,全都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个人脸上都是灰土和血印子,模样比从煤窑里救出来的黑工强不到哪去。
没等气喘匀,身后那个洞里又传来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11……12……活着的吱一声……”
声音断断续续,在狭窄的管道里来回撞击,像是无数个冤死鬼在贴着耳根子吹气。
“别躺着了!都起来!”曾我冥脸色煞白地吼道,“把洞口堵上!快!用石头!”
虽然大家都累得想死,但谁也不想让后面那玩意儿跟着钻出来。
那帮菊花人也不废话,一个个挣扎着爬起来,搬起周围的碎石块和断裂的烂木头就往洞口堆。
我们也只能咬牙跟着干,刚才逃命把体力透支了个干净,这会儿搬块石头都觉得沉得要命。
折腾了差不多十分钟,那被我踹开的破洞终于彻底填死了。最后一块大石头压上去的时候,里面那报数声终于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世界清静了。
我一屁股坐在全是碎石渣子的地上,背靠着那堆刚垒起来的石墙,感觉肺都要炸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和泥土的腥气。
这时候,我才顾得上打量四周。
这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里是阴窍入口的那个石室。我们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相比上次我们狼狈逃离的时候,这地方现在简直成了个废墟。经过之前躲避变异林念郎我们自己炸的那次,再加上大老板那帮人炸封门搞出来的动静,这石室没塌完简直是个奇迹。
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现在全是各种大大小小的落石,墙壁上布满了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纹,有些缝隙里正“滴答滴答”地往外渗着水。
“这也太惨了点。”老史抹了一把脸上的泥,苦笑着说,“咱们这是刚出狼窝,又回了狼窝啊。”
我也没心思跟他贫嘴,撑着发酸的大腿站起来,拿着手电开始探路。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哪条路能走,这鬼地方随时可能再塌一次,到时候咱们就真成馅饼里的肉馅了。
我先走到通往阴窍的那条通道口。
好家伙,已经被碎石掩埋了大半,只剩下顶端留着个不到半米宽的缝隙,还得侧着身子才能挤进去。
我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飘了出来。应该是死在里面的眼球怪的味道。
“这道儿倒是还能通,就是得先干会苦力。”我拿着工兵铲在那几块拦路石上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接着,我又转身走向另一边,那是通往上面魏景阳石室的路。
刚走近两步,我就摇了摇头。
彻底废了。
那边已经被塌下来的顶板和碎石堵得严严实实,连个苍蝇缝都没留。
“这条路没戏。”我冲着身后的曾我冥喊了一嗓子,“被炸塌了。”
最后,我把目光投向了石室角落里的那个水下通道口。
那是唯一看着还算“干净”的地方。黑漆漆的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偶尔有一两个气泡冒上来。
我蹲下身,把手电光压低,贴着水面照了过去。
在离水边不远的淤泥地上,有几枚乱七八糟的脚印。看大小是成年男人的,而且边缘还没干透。
“这水路是通的。”我心里有了数,“大老板那帮人炸了封门之后,肯定是从这儿撤的。这里能通到地下湖。”
“不能走水路。”
一直站在旁边的阿燕突然开口了。她盯着那黑黢黢的水面,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水下有盲鳗,而且,长手的那种怪物万一也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那些恶心玩意儿,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做噩梦。
我走回曾我冥身边,把这三条路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曾我冥一直阴着脸没说话,那双死鱼眼在我和那几个洞口之间来回扫视。他是个极度理智的人,理智到冷血。
他在权衡利弊。
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动了,走到阴窍通道口,亲自上手拽了拽卡住的岩石,纹丝不动。又走到水下通道边看了看,最后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走阴窍。”曾我冥下令道,“水路变数太大,我们没潜水装备,也没工夫跟那帮鱼虾纠缠。我们的目标是龙眼。”
说完,他转头指了两个手下:“你们两个,带上枪守在这儿,要是水里有什么东西爬出来,直接给我打回去!记住,离水远点。”
那两个九菊的队员立马端着枪站到了水下通道口两侧,手电光死死锁住水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剩下的所有人,包括我和老史他们,手里都被塞了一把工兵铲。
“清理通道。”曾我冥指着那个半塌的阴窍入口,“先把周围的碎石清干净,然后合力把这几块大的撬开。动作快点!”
没辙,干吧。
十几个人挤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尘土飞扬。工兵铲撞击岩石的声音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我和老史、水生负责主攻那块卡在最中间的大岩石。这玩意儿形状不规则,正好卡在两个岩壁的夹角里,使不上劲。
我把铲尖插进石头缝里,咬着牙往外撬。这不仅是个力气活,还是个技术活。
“一、二、起!”
大家伙喊着号子一起发力,那石头稍微晃动了一下,又死死卡住了。
灰尘呛得嗓子眼发痒,胳膊酸得像是灌了铅。我一边机械地撬着石头,脑子里却开始走马灯似的乱转。
我想到了变异的林念郎。上次他没搞过大老板,钻进了水下通道跑了。后来我们在封门那边的水系里又碰见了他。这就说明,这石室的水道跟封门那边是连着的。
还有济玄渊那里的怪物……那东西要是顺着味儿追过来……
再加上水底下的盲鳗,大老板人,还有那个可能会从冰层钻下来的白胖子……
这特么哪里是探险,这简直就是怪物开会!联合国也就这阵仗了吧?
而且最要命的是身边这个曾我冥。这孙子现在是用得着我们,等真拿到了龙眼,也就是我们要见阎王的时候。
卸磨杀驴这事儿,他肯定干得出来。
我必须得想个辙……想个能全身而退的辙……
想着想着,我手里的动作就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住了,盯着那一小块岩石上的苔藓发起了呆。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劲风袭来。
直觉让我下意识想躲,但身体太累,反应慢了半拍。
“砰!”
一声闷响。
我没被踢中,反倒是旁边传来一声低喝。
我猛地转头,只见曾我冥那条腿还在半空中,却被另一条腿死死地架住了。
是水生。
水生一直就在我边上,他那双眼睛从来就没离开过曾我冥。就在这孙子想从背后给我一脚的时候,水生一个侧身横扫,硬生生把这一脚给截住了。
两人对撞了一下,各自退后了一步。
曾我冥脸色铁青,盯着水生,又看了看我,咬牙切齿地骂道:“想死是不是?干活的时候发什么呆!你在憋着什么坏呢?”
我也火了。
这他妈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我把手里的工兵铲往地上一摔,“当啷”一声响,指着曾我冥的鼻子就骂:“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老子从上面一直干到现在,哪怕是生产队的驴也得歇口气吧!我这是累得手抽筋了,缓口气不行啊?”
“从冰面到这里,哪次趟雷不是我们在前面?哪次送死不是我们顶着?”我往前逼了一步,唾沫星子差点喷他脸上,“现在还没看见龙眼的影儿呢,你就想卸磨杀驴了?你也太心急了点吧!”
“魏景阳当年都被拦在这儿过不去,就凭你们几个?要不是老子带路,就下面那些眼球怪就能把你们撕成碎片!别特么在这装大尾巴狼!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拉倒!大不了一起死在这儿!”
我是真豁出去了。这种时候,越是软弱越是被欺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赌他现在不敢杀我。
曾我冥被我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死死攥着铲柄,指节都发白了。那眼神凶得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但他没动。
他心里明白的很,没了我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一定能拿到龙眼。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黄海那老狐狸钻了出来。
“哎呀呀,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黄海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后拽,脸上堆着那副招牌式的假笑:“老陈啊,你也是,少说两句。大家都是为了求命,火气别这么大。”
他又转头对着曾我冥:“曾长官,您大人有大量。老陈他确实是累糊涂了,刚才那是走神,不是偷懒。您看这大家都一根绳上的蚂蚱,还得齐心协力不是?我们这身上的‘种子’还得指望您帮忙解呢,怎么可能不出力呢?”
这老小子一边说,一边把地上的工兵铲捡起来,硬塞回我手里,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忍一时风平浪静。”
曾我冥有了台阶下,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衣领,不再看我。
“都愣着干什么!”他冲着那帮看热闹的手下吼道,“加快速度!谁再拖后腿,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也抄起一把铲子,竟然亲自加入了撬石头的行列。
这场风波虽然平息了,但石室里的空气明显变得更压抑了。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铲柄。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上次要不是我们拿了贵清山的龙眼,他这会儿也不用跑这来搏命。曾我冥现在不动手是形势所迫,等真到了关键时刻,这孙子绝对会第一时间捅刀子。
我得比他更快,更狠。
大家都闷着头干活,谁也不再吭声。铲子撞石头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有了曾我冥带头,进度确实快了不少。那块卡死的大石头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一、二,开!”
随着一声大吼,那块几百斤重的拦路虎终于被撬动了,“轰隆”一声滚落到旁边,激起一片尘土。
原本狭窄的缝隙一下子变宽了不少,足够一个人侧身挤进去了。
我拿手电往里照了照,前面的台阶虽然还满是碎石,但起码通了。
“加把劲!”我喊道,“把前面这堆碎渣子清了就能进去了!”
就在大家伙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原本安静的石室里突然多了一种声音。
“哗啦……哗啦……”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滞了。
一个守在水下通道口的九菊队员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句:
“长官!水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我猛地转头,手电光瞬间扫向那个黑暗的角落。只见那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上,正如开锅了一样翻涌着,一团巨大的黑影正缓缓从水底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