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爬了多久,脚下突然一空。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松手。等稳住身形,用冷焰火往前一照,才发现这竖井到头了。下面是一个天然石窟,我们正处在一个离地大概十几米高的洞口,下面是一片宽阔的平台。
“到地方了。”我回头冲耗子他们喊了一声。
我们顺着岩壁上残存的几段铁链滑了下去,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时,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匀,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我手里的冷焰火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地面是巨大的青石板铺成的,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虽然大多看不清楚,但光那气势就不简单。
在平台的中央,是一个用石头和铁链围起来的……额,应该是阵法,不过已经破损了大半,中间的位置,立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石匣子,上面用朱砂画满了符印,还被锁链捆得结结实实。
“乖乖……这他娘的是闯进哪个皇帝的陵宫了?”耗子瞪着眼珠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石窟里的味道很特别。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焚香味,墙壁和地面上,长满了之前在竖井里见过的那种发光丝状物,此刻它们不再是干巴巴的苔藓,而是变得湿润、肥厚,像是一层活着的肉毯,在幽蓝色的光芒下微微蠕动。
这地方的能量压迫感,比之前任何一个地方都强。我肚子里那颗“种子”跟疯了似的,又拉又拽,恨不得从我肚皮里钻出来。
就在我被这股感觉折磨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石窟的另一头,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出水的声音。
我们几个瞬间绷紧了神经,黑暗中,几个人影正从水里挣扎着爬出来,为首那人手里攥着个物件,发出幽幽的蓝光 —— 那光芒像活物一样缠在他手臂上,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被染成了幽蓝色。
“什么人!” 黄海低喝一声,顺手摸向腰间,才想起之前突围时把武器都丢光了,只能攥紧了拳头。
“……是我。”
一个沙哑到几乎变调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我心里猛地一松 —— 这是水生的声音!哪怕他嗓子快劈了。
等那几个人影踉跄着走近,借着冷焰火的光,我看清了他们的脸:水生身后跟着老史、老刀,还有林念郎的手下阿布。但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得吓人,嘴唇发紫,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又像是被抽走了魂。尤其是水生,他紧紧攥着那块发光的碎片,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似乎在用全部的意志力抵抗着什么。
“我的好哥哥们哎!”耗子却没想那么多,怪叫一声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离他最近的老史,“我以为你们喂王八了!”
老史被他一抱,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手想拍拍耗子的背,却虚弱地垂了下来,只低声说了句:“王八不至于,就是差一点喂鱼了。”那眼神里的激动被浓重的疲惫深深掩盖。
水生冲我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龙眼”碎片递了过来。可那玩意儿刚一靠近,我肚子里那颗种子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又开启了狂暴模式!一股灼热的渴望感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烧穿。“别碰!”黄海厉喝一声,反应极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铅制的小盒子,一把将碎片夺过来,“啪”地关上。那股疯狂的悸动骤然消失,我却已是浑身冷汗,扶着墙壁大口喘气,脑子是被吓清醒的。这他娘的,水生徒手拿着碎片是怎么坚持到这里的,逆天!
我们两拨人马,竟然在这里汇合了。
简单交换了一下情报,我才知道他们这一路有多凶险。水下那个祭坛,成群的巨型盲鳗,还有那条诡异的发光通道……我把我这边发现魏景阳笔记的事也说了,指着墙上那些层层叠叠的刻痕:“这地方不对劲。你看,最底下那层是汉朝的镇邪符,中间是唐朝的经文,最上面还有明朝人留下的记号。这地方起码被折腾了上千年。”
水生听完,眉头紧锁,又把阿布在水下看到那个酷似林念郎人影的事儿说了一遍。
“你是说……林念郎可能没死,还跟在你们后面?”我心里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可就大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当口,石窟角落里的一张石台上,一个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木盒子,上面刷着黑漆,虽然布满灰尘,但保存得相当完好,显然是做过防潮处理的。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卷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稿。
我展开手稿,借着手电光一看,里面的字迹工整有力,正是魏景阳的笔迹。但这本笔记,比我们之前找到的那些残篇断简要完整得多。
“都过来看看。”我招呼了一声。
这本笔记,彻底揭开了这处地下遗迹的惊天秘密。
按照魏景阳的记载,这事儿得从唐朝贞观十七年说起。当时凉州昌松县出了件奇事,当地官员发现了一块会发光的石头,上面还有天然形成的字,写的是“太平天子李世民王”。这在当时可是天大的祥瑞,立马就快马加鞭送到了长安。
结果这“祥瑞”进了宫,怪事就来了。先是几个观赏过“祥瑞”的嫔妃半夜发疯,后来又有大臣在朝堂上互相撕咬,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李世民这才觉得不对劲,赶紧找来袁天罡、李淳风这些高人来看。这一看,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祥瑞,而是汉朝那会儿就封印在此地的“惑心妖石”,也就是“龙眼”的一块本体。这玩意儿能迷惑人的心智,时间长了还能导致各种东西变异,包括人。
太宗皇帝一听,吓得够呛,立马下了一道密旨,把这妖石偷偷运回原地,还召集了全国最有道行的和尚道士,在这儿建了一座“金刚镇惑大阵”,用整部《金刚经》的经文镇压,我们看到的这个石窟,就是当年那个工程的核心。
笔记上还说,唐朝之后,随着时间的变迁,泄露出来的能量让周围长出了一种特殊的丝状物,魏景阳管它叫“幽冥丝”。
他娘的,这鬼东西的源头原来在这里。
魏景阳当年就是顺着古籍找到了这里,他发现了“幽冥丝”原始体,但因为石窟里的能量太强,他自己也扛不住,只能收集了点样本,就匆匆撤退了。他在笔记最后用血红的朱砂批了八个字:“不可久留,亦不可取。”
看完这本笔记,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的这颗龙眼,没想到背后还牵扯到唐太宗,牵扯到一段被抹去的皇家秘闻。
“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耗子咽了口唾沫,“是继续往下找,还是想办法从这儿溜出去?”
这下,队伍里立刻分成了两派。
黄海第一个表态:“当然是往下!魏景阳当年是没辙,他孤家寡人,装备也差。咱们现在人多,家伙也硬,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不把这该死的‘种子’除了,出去也是等死!”
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我指着笔记上魏景阳的警告:“‘不可久留,亦不可取’,这老小子当年肯定是吃过大亏才写下这句话。这地方只是外围,能量就这么邪乎,再往下走,鬼知道会碰上什么。”
水生也同意我的看法,他指了指我们来的水下通道:“下面情况太复杂,先想办法退出去,整理装备人手再来一趟。”
可赵老六一句话又把我们拉回了现实:“理是这个理,可时间不等人。再说,退出去了还能再进来么,你忘了外面的那些怪物,即使碎片能震慑,可那东西拿出来,咱们自己都控制啊!”
就在我们争执不下的时候,我们来的那条水下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水花撞击声,那动静绝不是人能搞出来的!
紧接着,一道黑影“轰”的一声从水里蹿了出来,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
那东西一落地,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林念郎。
或者说,是顶着林念郎那张脸的一个怪物。
他的身体比之前膨胀了一大圈,浑身的皮肤都撑裂了,露出下面像血管一样蠕动的黑色菌丝。眼睛已经没了,被一层浑浊的菌膜盖住,只剩下两道血红色的缝隙。两只胳膊变得又长又细,手指头末端长出了野兽一样的骨爪。他身上缠满了湿漉漉的“幽冥丝”,有些已经跟他皮肉长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层粗糙的黑色鳞甲。那张嘴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里面长满了碎钻一样的尖牙,正往下滴着混杂着菌丝的口水。
这孙子和当初的黄毛不能说一模一样,也基本属于亲兄弟的范围了,而且变异的更加迅速彻底。
他已经不是人了。
看来阿布在水下看到的不是幻觉。这家伙被拖下水后,体内的“种子”发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变化。
他应该是循着龙眼碎片的能量找过来的。那两道血红的眼缝死死地锁定了黄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像头猎豹一样猛扑过来!
“散开!” 我喊了一声,顺手抄起地上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板残片 —— 这是我们仅有的 “武器” 了。
水生反应最快,抽出黑刀迎了上去。那把刀像是对幽冥丝有克制作用,黑色刀芒划过,总能斩断几根缠过来的菌丝。
老史也抄起一块石条顶上去,结果被那怪物一爪子拍中,连人带石条都飞了出去,石条上留下五道深深的爪印。
赵老六掏出个小瓶子,朝怪物扔过去,瓶子炸开,散出一股刺鼻的烟雾。那怪物被呛得动作一滞,但随即更加狂暴,周身那些“幽冥丝”像活了一样,铺天盖地地朝我们抽打过来。
阿燕躲闪不及,胳膊被一根菌丝扫到,那块皮肤瞬间就红肿化脓,疼得她尖叫起来。耗子为了躲避利爪,一头撞在旁边的石柱上,抱着脑袋就站不起来了。
老刀在水下受了伤,这会别说帮忙了,不拖后腿已经属于烧高香了。幸亏有阿布拖着他,不然他第一个喂林念郎。
我们很快就被这怪物逼得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石窟另一侧一道被石板封住的石阶入口。
“妈的!这么下去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耗子揉着受伤的头,看着眼前这不死不灭的怪物,嘶吼道,“只能炸了入口往下跑了!不然咱们全得在这喂他!”
他说着,也不管头上的伤,从背包里摸出我们仅剩的几管炸药,就往石窟中央那几根唐代留下的石柱上绑。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目标是炸塌我们身后这条石阶的入口,将怪物彻底堵死在外面!
这是唯一的生路。但这么一来,我们也彻底断了回头路,只能沿着这条未知的石阶一直走下去。
没时间犹豫了!
水生和老史拼死缠住那怪物,我和黄海则冲过去帮耗子,飞快地将炸药塞进石阶入口上方岩壁的裂隙里。
“快!进去!”耗子布好炸药,冲我们嘶吼道。
我们所有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石阶。耗子最后一个闪身进来,几乎是同时点燃了导火索,随即大吼一声:“趴下!”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剧烈的爆炸直接作用于入口上方的岩体,无数巨石和泥土裹挟着千钧之力倾泻而下,瞬间就把我们身后的入口埋了个严严实实,彻底封死。
剧烈的冲击波将我们死死压在石阶上,碎石像暴雨一样砸在背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整个石窟都在剧烈震动,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我们吸入了不少,肚子里那“种子”立刻又开始造反,一个个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
废墟后面,传来那怪物沉闷而疯狂的嘶吼,还夹杂着利爪挠动巨石的刺耳声音。暂时把它堵在了外面!
我和耗子水生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当初被黄毛追的屁滚尿流的经历,这种经历,难道又要来一次?
“走!往下撤!”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冲众人喊道。
退路已断,我们别无选择。
众人互相搀扶着,冲进了那条陡峭湿滑的石阶。越往下走,那种能量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每往下走一步,眩晕和耳鸣就加重一分。
我们不仅要面对连魏景阳都望而却步的“阴窍”深处,还要提防身后那个正在疯狂挖掘、随时可能追上来的不死梦魇。
他奶奶的,这条路,越走越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