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脸上那抹因施加威压而显出的、近乎神性的漠然,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沉静而威严的神情。
他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莫塔里安,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精神碾压从未发生。
“既然如此,”珞珈的声音平稳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就麻烦你,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子嗣。让他明白,原体之间的对话,在未获允许前,不应插言。”
珞珈他丝毫不在意这番话会如何刺激莫塔里安那同样拧巴固执的神经。
珞珈确实无所畏惧。
他看似只带了赫拉克勒斯、安娜斯塔西亚和瑟拉斯三人踏入这艘属于死亡守卫的钢铁堡垒,但这份从容背后,是绝对的实力自信与周密的布置。
赫拉克勒斯如同沉默的山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物理性的压迫感。
而安娜斯塔西亚,那矮小的身影平静得诡异,无人知晓其底细。
瑟拉斯则如蓄势待发的影刃,眼神锐利。
瑟拉斯:我们三个人真是太强了
这三人,加上珞珈自己,便是足以在万军中斩将夺旗的尖刀。
更何况,在“坚韧”号舷窗外那片冰冷的虚空中,怀言者的舰队正严阵以待。
而在更近的、肉眼不可见的战术距离上,一艘属于战犬军团的战舰,正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恶狼,静静地悬浮着。
安格隆和他的军团战士们,此刻恐怕早已饥渴难耐,只等他们的珞珈兄弟一声令下,便会化身毁灭的洪流,不计代价地撕开“坚韧”号的装甲。
珞珈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如果莫塔里安选择在此刻翻脸,他不仅能全身而退,更有能力将这艘死亡守卫的旗舰,从内部彻底“打穿”。
空气因这隐含的威胁而更加凝重。
死亡寿衣们的姿态似乎又微妙地调整了,无形的力场仿佛在收紧。
莫塔里安兜帽下的阴影微微晃动。
他那张苍白如冷轧钢板的面容上,依旧看不出明显的怒意,但那双深陷的漆黑眼眸,却仿佛变得更加幽深,如同两口即将凝结的沥青池。
他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时间在紧绷的气氛中被拉得极长。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最初的、那种低沉平直、缺乏起伏的语调,仿佛刚才的对峙与警告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稍微停顿,目光牢牢锁定珞珈。
“穿越战场,来到我的旗舰。应该不会只是……闲得无聊,来找点事做吧?”
他的话语同样直接,剥去了所有客套,直指核心。
他点明了珞珈此行必有目的,同时也隐含地划下了一道线,那便是适可而止。
大敌当前,冉丹的威胁如芒在背。
两个帝国主力军团,两位基因原体,若在接敌前先行内耗,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对帝国宝贵军事力量的愚蠢浪费。
莫塔里安或许孤僻,或许固执,但他绝非不识大体。
他清楚珞珈也明白这个道理。
紧张的气氛因这务实的话语而略有缓和,但并未消散,只是从可能爆发的冲突,转向了更冷静、也更现实的利益与战术博弈。
珞珈似乎对莫塔里安的反应毫不意外。他微微向前半步,目光扫过中央庞大的战术全息投影,上面正显示着整个交战星域错综复杂的敌我态势。
他的手指虚点向投影的一角,那里是冉丹封锁线的东侧,帝国舰队攻势相对缓和,但异形舰队的阵型也显得略为单薄。
“让你的军团跟着我们,”
“从东侧,萨图斯跳跃点附近,发起突击。”
他指尖移动,在投影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一柄利刃,切入那片代表敌军的红色区域。
“这里是敌人目前防线的相对薄弱处。我和安格隆已经议定,分兵两路。怀言者与战犬,将作为主攻矛头,从两个不同角度切入,目标是彻底切断敌增援舰队与前线主力之间的联系,打乱其部署。”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莫塔里安,金色的眼眸中跳动着理性的火焰。
“但突击需要稳固的支点,也需要有人能抗住敌人可能发起的、针对突击纵队的反扑与挤压。我们需要一个擅长防御、能够坚守阵地的军团,在我们撕开缺口后,牢牢钉进去,巩固战果,并保护我们的侧翼。”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也道出了真正的意图:
“我准备联合佩图拉博的钢铁勇士。他的舰队和攻坚能力,是构筑前进堡垒的最佳选择。而你,莫塔里安兄弟,你的死亡守卫,以坚韧与承受力着称,是帝国最坚固的盾牌之一。我需要你这面盾牌,与我们并肩。”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将一场可能的内讧,瞬间拉回到了联合作战的轨道上。
在莫塔里安的耳中,这既是战术提议,也是一种变相的认可,认可死亡守卫在防御与消耗战中的价值。
莫塔里安静静地听着,兜帽下的阴影遮蔽了他的表情,只有那两点幽深的黑眸,随着珞珈的话语,在战术投影上缓缓移动,评估着那条突击路线,计算着其中的风险与可行性,以及……死亡守卫需要付出的代价。
珞珈说完,不再言语,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赫拉克勒斯如山屹立,安娜斯塔西亚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装甲,分析着周围的一切,瑟拉斯则如同出鞘一半的利刃,保持着警觉。
指挥室内,只剩下全息投影数据流无声的滚动和远处引擎传来的、恒定的低频震动。
良久,莫塔里安那低沉平直的声音,才再次打破了寂静:
“我会考虑的,珞珈。”
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仅仅是一句“会考虑”。
但这对于莫塔里安而言,已经意味着他将这个提议纳入了严肃的战术评估范畴,而非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