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炽盛,策马飞舆!
变化的不仅是神禀【心火】的注释,还有身体中蓬勃生发的气血。
快,猛,就象真的有一匹骏马拉着战车,在四肢百骸之中播撒着火焰。
短短的几个呼吸,王善浑身肌肤就变得赤红如血,甚至隐隐透出光泽。
他对这情况再熟悉不过,立刻摆开架势,借助卧猿听雷诀调整呼吸。
熟悉的吐纳节奏,让王善很快进入状态,意念随着奔流的气血,摸索着身体之中尚未淬炼到的部分。
手掌、小臂、大臂、肩膀、脖颈、背阔、竖脊、腰腹、臀肌、大腿
每一股、每一束筋肉,都沉浸在滚烫的气血之中,拉伸、拧转、呻吟。
时而膨胀如皮鼓,筋脉浮凸;时而收缩如绞绳,拉丝成束。
一身皮肉,好似有水波起伏荡漾,直到完全通透,连毛孔中都象有什么要喷薄而出。
筋肉巧力,二重圆满!
“【心火】词条升级后,练肉竟然这么轻松?”
王善暗自吃惊,看着剩下的6刻龙虎气,浮想联翩。
这龙虎杂气和龙虎浊气的转化比例,还真是应了他的猜想:
人心越诚,获得的“气”质量越高,损耗越少。
【龙虎杂气:街谈巷语,一日万机】
不了解也不关心,只是聊做谈资,转化率一万比一。
【龙虎浊气:高山仰止,千夫敬之】
事件的知情者乃至亲历者,发自内心地尊敬景仰,转化率一千比一。
不过若要杂气和浊气映射今日到场的人数,流水席虽吃了好几排,但也没到万人,数字对不上。
这样看来,一个人应该不止产生一次“气”,详细的机制有待探索。
但毫无疑问,名气越大,人越多,心越诚,王善能额外获取的龙虎气就越多。
在思索的片刻功夫,体内奔涌的气血已渐渐平复。
不是沉寂,而是在积蓄着冲破阻碍的力量,同时王善也自习武以来,第一次感到身体饱涨,如同装满水的容器。
胸中长气,也早就超过了拇指食指的范畴。
其循环全身,将每一丝肌肉、每一寸筋络联系起来,象是纵横交错的溪流。
要不然现在就尝试破骨关?
他自从练习器械,雷火鞭基本是随身带着,没事就在手上练几招,此时就放在同仁馆的马车上。
只不过方才龙虎气飞涨,一时激动忘了拿。
不过想了想,王善还是压制住了立刻突破的冲动。
反正龙虎气又不会跑,迟点再破关不迟。
今日本就是应酬,撇开宾客自己去练武,别人可不会认为你克苦,只会觉得没礼数。
可谁知刚回席间坐下,县城三家洪拳馆之一,张家虎拳馆的馆主便惊咦一声。
“刘馆主,您方才说收徒不过两月有馀。”
“可我看令徒容光焕发,双目炯然,这不是已经肉关圆满,随时可以练骨了吗?”
刘省吾闻言看向自家弟子,也不禁挑眉。
“今日之前,本还差些火候。”
“小五,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王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晚辈未曾经历过大场面,今日心情激荡,气血勃发,龙虎气加持之下,偶有所得罢了。”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原来如此。
如果是龙虎气加持的话,有时候也的确能让人开悟一番
才怪啊!
在场众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册的明劲武者也不少。
区区一刻龙虎气到底有什么用,他们难道不知道?
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练武的实际意义,远不如装点门面。
无非是逢人见面,能称自己是有功名的武者,享受龙虎气的童生,听上去威风罢了。
王善能在喝几杯酒的功夫里,把气血淬炼到浸入筋肉、一丝不漏,只能说明对方平时的基础就打得极其牢固。
加之习武不足三月,那悟性天资必然也远超常人。
不然一个种地农夫,常年劳作,身体亏空,目不识丁,凭什么短时间内有此成就?
众人感慨唏嘘,一时间酒杯捏在手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筷子伸进菜碟,起也不是,落也不是,客套话都忘了该怎样说出口。
“方才刘馆主说,等令徒练骨之后,咱们几家门徒互相切磋。”
“张某本以为还要等上一两月功夫,如今看来,怕是旬月功夫都不用。”
张家蛇拳馆的馆主打破了沉默,众人看着同仁馆师徒,心中翻来复去都是“恐怖如斯”四个字。
师父的境界深不可测,徒弟也一个赛一个的妖孽,幸好对方没有大开门墙,开馆授徒,否则哪还有他们几家的份?
“王善如此天资,本县若有征辟之权,定要让你做这浑源典史。”
“以你刚强秉性,定然能够扫清奸邪,在我任期之中做出一番成绩。”
林何静难得地多喝了几杯,面色酡红,才说出几句酒话,孙师爷连忙在桌下提醒,前者这才笑着住嘴。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城里的大户闻言不由动起心思。
这次均水碑落成,既是林何静作为知县、受到上级认可的政绩,也是通济渠上下游村子摒弃前嫌的标志,还是王善闪亮登场的高光时刻。
这样的盛事,请一顿饭怎么够?
必须大宴三天,再请戏班好好热闹热闹,务必让整个浑源的老少爷们都知道王善王义士的名声!
“师父,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么搞是不是太过了?”
宴席散场后,同仁馆众人都在王善家里喝茶。
梁氏仔细打量着王家的老宅,和朱茂荣商量着翻新重建的事情。
她出身不俗,不仅精通医术,还懂园林设计、内宅营造,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秀云在旁拿着图纸,手握毛笔,写写画画,房屋的规制和建材用料等很快有了初稿。
“我还以为要别人来点醒你呢”,刘省吾端起徒弟倒好的茶,抿了一口。
“名声是牵累,也是助力,全看你如何使用。”
“不过既然你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由你自己来决定。”
王善给两位师兄倒了茶,闻言尤豫片刻。
“弟子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当问就不要问。”
杜其骄一插嘴,众人都笑起来,王善也放下了顾忌。
“师父,都说龙虎气是国运,在弟子看来,人心所向就是国运。”
“那类似今日这般,立碑祭祀,凝聚人心,是不是能获得龙虎气?这不会犯忌讳吗?”
上次被胡虏内奸捣乱,属于是创业未半中道崩殂。
可方才,王善却是切切实实地得到了龙虎气。
而根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整个大夏,只有朝廷有资格、有能力这样做。
万一朝廷有什么手段,发现自己薅羊毛怎么办?
刘省吾闻言认真了几分,轻轻将茶杯放下。
“你能想到这一层,倒是出乎为师的意料。但为此担忧,则大可不必。”
“家国一体,从来如此。万民敬君父,难道就不敬祖宗了?”
“如此说来,为了集中龙虎气,小民还可放过,那些大族——如你师娘出身的登州梁氏,岂不是连祠堂也要拆?”
一旁的梁氏闻言,不由瞪了丈夫一眼,江水云和杜其骄嘴角翘起,又赶紧压了下去。
“龙虎气不是太祖立国后才有,前朝乃至中古、上古都是存在的,只不过叫法不同,也不如国朝九品十八级这般精细。”
“还是那句话,唯有官爵名器,方可掌握龙虎气。”
“国朝三万万人口产生的海量龙虎气,都在【大夏】的名器之中。”
“陛下也好,百官也罢,我们所取用的,也不过是国运的九牛一毛罢了。”
“只要大夏强盛,人道昌荣,龙虎气就会源源不绝,那是真正的无穷瀚海。”
“而如地方立碑、宗族祭祀,最多也就几万人,就算生成龙虎气,也不过涓滴而已,谁会在意?”
“无人干预的情况下,最后还是会导入大夏国运之中。”
“除非是朝廷认可的道观寺庙,香火鼎盛,但那也有僧录司、道录司管辖。”
杜其骄闻言,最后总结道:
“小师弟,你一个生员,就别操宰相的心了。”
王善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
凡事一体两面,享受了好处,自然就要为可能的弊端长远计议,多想些没有坏处。
如何收取、使用龙虎气,显然是王朝机密,说不定只有历代皇帝才知晓。
而有真形图在手,王善便跳出了这个体系的制约,其中好处还照拿不误。
这背后的意义,远比杂气、浊气转化的一刻几刻龙虎气重要得多。
关于“万众一心”,他也的确还有些想法要验证,顺势就半开玩笑道:
“那便让那些大户请客吧。乡亲们得了实惠,说不定弟子明天睡醒,家门前的牌匾里就装满龙虎气了。”
“师弟还是好好调整状态,准备突破练骨吧。”
同仁馆众人只当他在开玩笑,并没放在心上。
城里的大户们倒是说到做到,真的请来戏班,连请三天流水席,让几个乡的村民们大呼过瘾。
可惜的是,即使王善每次都赶着开席去露脸,几圈转下来,最后也只是收获一片羡慕叫好。
无论是龙虎杂气还是龙虎浊气,都没有半点增长。
王善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归结于仪式和场合的问题。
就好象大多数人拜佛求仙,但往往只有跪在神象前的那一刻才是虔诚的。
出了这个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不是真的信徒,谁会时刻念着菩萨罗汉?
不过两日过去,生员的“工资”倒是每天都准时。
加之揭彩剩下的6刻龙虎气,一共8刻,正好在突破骨关时用作助力。
“小五,记住为师刚才说的了吗?”
“一旦感觉破关后气血不继,马上服下甘霖丸,不要舍不得。”
“你天生钢筋铁骨,一鼓作气,有不小的几率直接达成练骨一重。”
同仁馆的演武场,刘省吾仔细叮嘱。
他倒不觉得小徒弟有失败的可能,只不过身具武骨宝体的好苗子太少,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期待。
“弟子记住了”,王善将包着药衣的甘霖丸压在舌下,双手持雷火鞭,严阵以待。
“江师兄,来吧。”
闪电鞭法是练骨之法,王善只靠自己也能够引导气血浸润骨骼。
但对于还在入门三关的武者来说,精神和意志的力量终究没那么明显,呼吸吐纳操控气血的精度还是有限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人练肉时几个月、半年就能成,可一开始练骨,就是几年功夫。
无他,没有良师,只靠自己,想要淬炼人体最深处的骨骼,实在太难。
往往气血穿过皮肉到达时骨骼时,就变得杂乱无章。费时费力,最后力量都耗在了开头。
而有人帮忙就不一样了。
“铛!!!!!”
肉掌和钢鞭撞击,发出洪钟大吕似的声音。
无形的波纹从表皮渗透而入,脏腑没有异状,骨骼却因为同频的震荡而感到酥麻。
骨髓的深处,充盈气血好似即将喷发的火山,只差一个引子。
王善毫不尤豫,将龙虎气尽数投入融合度当中。
轰!
几乎是同一时间,筋肉中的血气和骨髓深处的血气同时爆发。
心跳好似战鼓,驱使着战马和战车,将烽烟的滚烫传遍每一个角落。
炙痛!麻痒!酸爽!
最深处的神经被挑动,王善恨不得拿刀将自己的皮肉划开,在骨头上用力刮擦。
这个时候,江水云的击打便发生了作用。
他不只是以双掌敲击钢鞭,还会适时地击打王善的其他身体部位。
很难想象,明明是一双肉掌,碰撞的刹那却给人鞭炮炸开似的感受。
如同链式反应,皮肉和骨骼深处的麻痒被熨烫、抚平,让人欲罢不能。
王善手中闪电鞭四十八式越打越快,最后竟是舞出了残影,浑身肌肤也透出炭火般的红光。
至于甘霖丸,早就已经被咬破融化,送入肠胃,化作磅礴的药力,为好似烙铁般的骨骼带去清凉。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两刻钟,若是往日的王善,如此高强度的对练早就该累趴下了。
到最后,王善干脆丢开钢鞭,以迅雷掌和江水云对掌。
“不好,小师弟不会是上头了吧?”
杜其骄心头一紧,入门三关的武者还不能掌控全身,反过来被气血控制了大头的情况不是没有。
谁知刘省吾眼中却满是异彩,“不。”
“你不是暗劲所以看不到,小五早就已经破开骨关了,他这是在锻炼自己的钢筋铁骨。”
正如他所言,一开始两人交手,发出的还是肉体碰撞之声。
然而盏茶功夫之后,王善体内的声音先是越发沉闷,随后又一声比一声清脆。
最后,两人拳脚碰撞,竟然发出了兵器碰撞般的动静。
直到某一个刹那,王善一招劈山忽然悬在半空,浑身的骨骼筋肉收缩,随后在一掌劈落的瞬间,嗡鸣震响。
练骨一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