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长房李光家。
李姝和李仲把李俊惨扶进屋子里照顾着,查看伤势,敷药包扎,作为练武者,这些基本的处理方法都学过。
裴氏提来热水壶,让丈夫李光泡茶招待亲房的叔公叔伯们,她自己则是煮饭杀鸡忙前忙后。
陈柔、李楣这些婶子们和姑姑们也没闲着,帮裴氏打下手。
亲房带来的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追逐打闹,玩的不亦乐乎。
唯一闲着的人就是许元了。
他一会儿去看看李俊的伤势,由于疗伤丹的作用,伤的不重;
他一会儿跟李光和叔公叔伯们喝喝茶,听到叔公叔伯们不停地夸赞李俊有出息;
他一会儿去观摩裴氏杀鸡,只看到裴氏左手提着鸡的两只翅膀,把鸡脖子弯到后面捏着,把脖子上的鸡毛拔干净,右手拿起菜刀这么一抹,鸡血就放出来了,将鸡倒立起来,把血流到陶盘里,手法相当老练。
他一会儿又去看孩子们在玩什么,顺手柄“两子打一”的下棋简单小游戏传授给孩子们,并且教了赢棋的窍门。
他就象是李家的游神,又象是众生的过客,没什么存在感却又无处不在。
在裴氏和婶婶姑姑们麻利的忙碌下,几桌算不上多么丰盛却带着一点体面的晚饭做好了,摆在了饭厅里和院子里。
“阿仲,你去一趟你三叔家,把你三叔和三婶一家叫过来吃晚饭。”
作为当家主母的裴氏,面面俱到,没有忘记三房的李门夫妇,虽然今年给李俊凑束修的时候李门夫妇一个子都拿不出来,虽然她当时放了狠话让李门夫妇以后别来沾边,不过在这家族欢庆的时刻,她还是没忘记把李门夫妇叫过来一起团聚,这也是她能够受到整个家族拥戴的原因所在,事前刀子嘴,骂人不留情,事后豆腐心,里外事理明,家族众人也都习惯了她的反复无常。
“好嘞。”
李仲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裴氏又吩咐亲房的一些半大孩子,去把家里的人叫过来一起吃晚饭。
不多时。
李仲生拉硬拽地把不好意思踏进长房家门的李门夫妇带了进来。
佃农职业又黑又瘦的李门夫妇都是低着头,象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裴氏知道这夫妇两半天蹦不出一个响屁的老实性格,她直接端起了大嫂的威仪,命令李门去饭厅的主桌入座,陪叔公叔伯们喝点家酿的米酒,然后又命令杨氏等下吃完饭别走那么快留下来帮忙洗碗。
得到命令的李门夫妇都是很高兴,知道大嫂原谅了自家,也知道该怎么做了,赶忙按照裴氏的吩咐去做。
又过了没多久。
亲房的孩子们把留在家里的人也叫过来了。
就连裴氏的娘家人和奶奶王氏的娘家人都叫来了。
“许元,你也去坐主桌,说了让你坐主桌就一定让你坐主桌。”
裴氏笑着看向许元。
母亲陈柔推了许元一把,许元顺势进了饭厅里面。
李俊、李姝和李仲,三个在县试拿到了优异成绩的人,当然也是被裴氏安排坐饭厅里面的主桌,她自己则是留在院子里,招呼婶婶和姑姑们和孩子们。
整个家族其乐融融,成为了万家灯火当中散发着暖光的一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拿筷子都巍颤颤的老叔公,向李俊、李姝和李仲传授起了处事的经验,“要说练武的好苗子,前些年,古井巷那边有一户人家就出了一个,接连通过了县试、府试、打到了院试,只差一步就能得到武秀才的功名了。
可惜,起来的太快,人也飘了,在院试之前,跟一个贵家公子发生口角,起了冲突,当场被打的半死,还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他的父母家人听说了消息之后,着急忙慌千里迢迢去把他接回来,人已经没用了,成为了废人一个,整个家族多年供养的心血也没了。
你们可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科举武路不好走啊,就算将来走通了,入朝为官,也得谨言慎行。”
这些话一说,整个饭厅,寂静无声。
融洽的气氛,降至冰点。
一位叔伯有些担忧道,“阿俊抢了西城区那两个寒门公子的榜首,那两个寒门公子会不会报复咱们家?”
李家众人全都沉闷下来,也是心里没底。
李俊眸光坚毅道,“那两人若是想报复就冲我来,祸不及家人,若是敢报复各位长辈家里,那就别怪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杀到西城区他们家里去,让他们后悔终身。”
李仲道,“我也是匹夫,我发怒也会血溅五步,杀他们全家老小一个不留!”
李光对两人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别说气话,我在衙门里当差多年,在衙门几位大人面前可能说不上话,跟三班衙役兄弟们的关系好得很,经常一起喝茶喝酒,早就说好了谁家有事都要相互照应,这也是衙门皂吏职业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传统,惹其中一个,那就等于惹了全部,那两人不过就是出自西城区的寒门之家,总得掂量一下报复我这个衙门书吏的后果。”
听得此话,叔公叔伯们也就吃了定心丸,放心了下来。
衙门书吏虽然是没有品级、不入流的小职业,可里面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却很广,蕴含的能量也比其它职业大的多。
叔公叔伯各家平常遇到什么麻烦事,比如被泼皮无懒滋扰、被帮派收保护费之类,只要跟李光说一声,往往都能妥善解决,在整个东城贫民区,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也就是为什么裴氏经常说自家跟那些纯纯的破落户不一样的原因所在,也是李家众人敢于支持李俊跟那两个寒门公子争榜首的底气所在。
若是把那寒门之家比作西城区的凤尾,那么皂吏之家在东城区就是蛇头,真要较劲起来,谁比谁厉害还真不一定。
正当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热闹声。
“临江楼的东家,派我来祝贺李家公子夺得榜首,贺银五两。”
“方员外,派我来祝贺李家公子夺得榜首,贺银三两。”
这就是拿到县试榜首的好处,资助的人来了。
可能也算不上资助,就是结个善缘。
临江楼是东城贫民区的一个酒楼,东家算得上一个富户。
方员外也是东城贫民区当中的一个富户,在街上有不少铺面,当然,此员外非彼员外,跟王员外那样的大乡绅大地主比起来没法比。
东城区为数不多的富户,几乎都派了人来祝贺,送了三两、五两的贺银。
坐在客厅里主桌的李光听到动静,起身出去迎客,李俊也跟着出去了,毕竟别人来祝贺他,总得露个面。
“几位里面坐,喝杯水酒。”
李光招呼送银子来的人。
“李书吏客气了,我就是一个跑腿的,不敢叼扰。”
“李书吏不必远送,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复命。”
送银子来的人都是识趣地谢绝了李光的邀请。
这时。
又有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崔家嫡小姐,让我来祝贺李家,贺银一百两,亲笔字一幅。”
整个外面的院子,一片安静。
饭厅里面,也是安安静静。
不是因为一百两银子的贺银,而是因为崔家嫡小姐这个称呼!
所谓,树的影,人的名。
崔家嫡小姐的分量,可不是临江楼的东家和方员外这些东城贫民区的富户能比。
崔家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可以跟王员外那样的大乡绅大地主并列的存在。
“月姨?”
李姝听出了声音,惊喜地从饭厅小跑了出去。
亲房的叔公叔伯们也是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往外走去,迎一下崔家嫡小姐派来的人。
许元也跟着出去,只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衣着得体、化着淡妆、徐娘半老的中年女子,发髻高盘,梳理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就有威仪,虽然只是崔家一个下人,却气场过丈,周围不能站人。
其他送银子来的人都是躲得远远的,生怕冲撞了她。
李光也远远地拱手客气,脸上陪着笑。
当下人当到了这个份上,也算是一个人物了。
只有李姝亲昵地挽着中年女子,象是女儿跟义母一样,这让裴氏有点吃味,女儿跟她都没这么亲昵过。
中年女子先将一百两贺银递给李姝,然后展开了卷轴卷起来的一幅字,只见,上面写着娟秀的八个大字:千里马驹,万里飞雀。
整个李家众人都是惊喜万分、亢奋不已、目光炽热地看着这幅字。
所有送银子来的人也都是变了脸色,觉得自家老爷送贺银可能送少了不是跟一百两比起来少了,而是因为这一幅字的出现,让李家的分量提升了,分量提升,贺银当然也得提升一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幅字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一百两银子的十倍不止。
因为,这是崔家嫡小姐表露出来的一个态度,释放出一个重要的信号,李姝是她的人,同时,也给李家站了一下台,让那些眼红李家的人掂量一下,打李家的主意会有什么后果。
同一条巷子的左邻右舍早已经走出家门,探头探脑地向李家院子这边张望,目光里充满了羡慕,羡慕李家这一派兴兴向荣的景象,大有跻身“富户之家”的趋势。
中年女子当众展示过后,将这幅字卷起来,递给李姝。
李姝感动道,“月姨,你帮我告诉小姐,明天放榜之后,我就会回去。”
中年女子道,“小姐特意说了,不用急着回去,好好在家歇息几天,多陪陪家人。”
李姝“恩”了声,邀请中年女子入席。
“我得回去跟小姐复命,就不坐了。”
中年女子目光从李家众人的身上掠过,正要转身离去,目光却在许元的身上停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朝着许元道,“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半年前,姝女好象介绍你来府里试了一下马夫学徒的职业,是吧?”
李家众人都有点愣神,没听说过李姝介绍许元去崔家做事的事。
裴氏也不知情,略微责怪地看了一眼李姝,觉得李姝不该瞒着她。
除了陈柔、李仲和许元本人知道之外,李姝确实没有告诉过李家任何人,主要是想让她介绍去崔家做事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担心别人跟许元抢,所以就瞒着没说。
许元莫明其妙,不知道这个月姨为何忽然说起此事,他应了一声“是。”
中年女子道,“当时老管家觉得你长相出众,不适合马夫学徒的职业,就把你打发走了,如今府里还有几个空缺,你若是想来做事可以来。”
许元略微思索,便明白了里面隐含的意思。
半年前,李姝还没获得习武的机会,只是崔家嫡小姐身边的一个随身丫鬟,虽然颇受崔家嫡小姐的喜爱,但是也无足轻重,说到底就是一个丫鬟而已。
可如今不同了,自从李姝习武之后,仅仅半年便有了接近千斤的劲力,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练武天赋,崔家这是打算着重培育李姝了,李姝在崔家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从送贺银送字就看得出来端倪。
给李姝开一下后门,允许她介绍亲戚朋友去崔家做事,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恩泽,既可以拉拢李姝的心,又可以让李家深度绑定崔家,一箭双雕。
当然,也不是说这里面有什么恶意,只是大户人家培育人才的一个正常流程。
李姝欣喜道,“谢谢月姨。”
李家众人都是羡慕地看着许元,能够去大户人家做事。
许元道,“多谢月姨的提点,不过不用了,我去武馆学了一点拳脚功夫,又跟猎人学了一点箭术,已经打算从砍柴人转职成猎人,我自由散漫惯了,觉得还是自由职业比较适合我。”
所有人都是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拒绝,竟然拒绝了去大户人家做事的机会。
中年女子也是略微怔了一下,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对李姝道,“若有其他人想来也可以来。”
李家众人惊喜不已,这意味着他们各家也有机会。
中年女子又跟李姝说了几句话,便是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离开了。
其他送贺银的人也是匆匆离去,得把这个重要的消息汇报给自家老爷知道。
李家长房院子恢复了热闹,确切地说,比之前更热闹了。
叔公叔伯们全都围着裴氏,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自家的苦楚,恳求裴氏把介绍人去崔家做事的宝贵机会给他们家,他们知道这事得裴氏拿主意。
裴氏被烦的一阵头大,也不可能介绍太多人去崔家做事,经过慎重的商量和考虑之后,决定介绍两个人去。
一个名额给三房的李门夫妇,让李门夫妇的大儿子去,帮三房改善一下生活。
另一个名额给亲房的叔公叔伯们,至于具体是哪家,通过抓阄来决定,很公平,谁也没话说。
晚饭散场的时候。
裴氏叫住了许元,从贺银当中拿出一百两还给了他。
既然长房家有钱了,许元也没客气,收了,并且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塞了半两银子给李姝,总欠着也不叫事。
此时已经天黑了,路不好走,许元领着母亲陈柔和弟弟李仲,摸黑向家里走去,长房家的几盏行灯都被亲房的叔公叔伯们借走了,毕竟是老人家,不好跟老人家“抢灯”。
翌日。
县试放榜。
榜首赫然是李俊。
榜二寒门公子吴蒙。
榜三寒门公子吴鸿。
榜四李姝。
榜二十二刘丫。
榜一百九十一李仲,算是“吊车尾”拿到了县试武童生的功名。
至于其他考生的排名,许元就没关注了。
看榜回来,走在去武馆的路上,李仲满面春风,走路都带风,“从此以后,我也有称号了,李童生,比哥许砍柴的称号好听多了。”
小孩子才会比称号许元这次去武馆,不是为了观摩刘峰演练沉鼎呼吸法和运鼎八式,因为他发现观摩刘峰演练很难涨进度了。
原因也很简单,刘峰自己的沉鼎呼吸法和运鼎八式都没练精通,他200/1000以上的进度已经追平了刘峰,摸到了师父的头,不可能通过观摩刘峰演练达到更高的层次。
“我得另想它法,让刘师傅把那尊祖传的鼎画出来,我直接对着鼎进行观摩试一试,再让刘师傅给我映射的药膳方子,服用药膳辅助修炼,双管齐下,提升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