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半个月一晃而逝,日食的影响似乎已经消散一空。
丞相府里,司马昭正在睡觉。
自从上次晕倒后,他便不再处理地方公文,以免落得诸葛亮一样的下场。
大业未成,绝不能倒下。
听到声音,司马昭睁开了眼睛,问道:“桃符何故唤醒吾?”
“天子召父亲入宫议事。”司马攸说道。
司马昭问道:“可曾说,所为何事?”
司马攸回道:“凉州邓艾与羊祜进灭蜀策,天子召大将军、尚书令、御史大夫及三公九卿入宫商议。”
“备车。”司马昭说道。
很快,马车准备就绪,司马昭上车往皇宫行去。
此时,扬州治所淮南郡合肥城外,石苞正端着酒杯为周浚饯行。
没出所料,何曾离任后,周浚接任太常,河南尹卢珽出任扬州刺史。
“此次回京,劳烦太常多多照拂。”石苞笑着说道。
“都督何必取笑。”周浚带着苦笑说道:“当今继位不足一年,三公九卿流水般更换,吾此去,未知结局如何。”
石苞严肃起来,说道:“三公九卿更换如此之频,皆因帝相争斗日益激烈,无可奈何。”
周浚说道:“都督镇守扬州,不至为其困扰,吾只能小心行事,明哲保身。”
石苞喝了一杯酒,说道:“无论如何,不能教吴逆越雷池一步。”
意思是其它的事就不管了。
不管最终谁赢了,只要他守住扬州就是大功一件,哪怕皇帝或者新帝嫉恨他未曾出兵相助,最多就是提回京师做个有名无实的九卿。
富贵是没问题的。
两人谈了几句便没了兴致,喝了几杯酒后,周浚告辞。
“借天子诗,为君送行。”石苞拿起筷子敲着碗,唱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都督保重。”周浚抱拳行礼后,转身上车。
马车缓缓激活,周浚陷入了思考。
回京后,到底如何自处?
感觉站哪边都不稳当的样子。
皇帝往地方派刺史,但是真到了兵戎相见时,到底能起多大作用?
司马昭放弃对地方的掌控,一心扑在军权上,但要是不能第一时间干掉皇帝,能挡得住各地勤王之军吗?
别的地方不好说,幽州平州是一定会发兵勤王的,并州是大概率,司马昭未必能挡得住。
越想越不乐观,总感觉自己回京是掉进了旋涡里。
此时,司马昭也在思考。
眉头紧皱。
司马攸忍不住问道:“叔父何故忧愁?”
司马昭说道:“邓艾羊祜献策,却不予吾知,可见其心之向,吾素以二人为心腹,今日二人却弃吾而去,实在无以言说。”
“侄儿以为叔父不必为此烦恼。”司马攸劝道:“此二人皆至诚君子,待大事成,二人定以国事为重,不会反对叔父。”
“此言有理。”司马昭点了点头,又感慨道:“待大功告成,二人何以面吾?”
司马攸说道:“君君臣臣,如此而已。”
司马昭露出笑容,说道:“桃符此言,深合我意。”
话未说完,司马炎从后边追了上来。
“何以如此急切?”司马昭问道。
司马炎凑近低声说道:“父亲,陇右拓跋鲜卑首领拓跋力微回信,愿起兵牵制并州军。”
“果真?”司马昭问道。
“有信在此。”司马炎把信递了过去。
陇右鲜卑,西部鲜卑分支,因与其弟拓跋力微争权失败,秃发匹孤率领部众迁至河套地区,后又被邓艾拆分于陇右各地,改称陇右鲜卑。
在秃发匹孤的经营下,陇右鲜卑不但没有没落,反而兼并各族部落,成了陇右地区异族的无冕之王。
为庆贺圣诞,陇右鲜卑现首领、秃发匹孤子秃发寿阗派其子秃发树机能率使团朝贺,司马昭便派人与秃发树机能勾搭上了。
长久以来,秃发树机能一直不满其部落族人被征发为兵或被掳掠沦为世家大族的奴婢,忽然发现魏国帝相不合,当即就有了心思。
于是,一拍即合。
在秃发树机能的努力下,秃发寿阗决定同意司马昭的条件——听从司马昭号令,起兵牵制并凉边军,事成之后,封河套王,统领河套陇右各部。
“如此,并州威胁可解!”司马昭兴奋地说道。
司马炎说道:“父亲,孩儿去说服与拓跋沙漠憨,若其父愿起兵,则可牵制幽州兵马。”
拓跋沙漠憨,拓跋部首领拓跋力微长子,亦为秃发寿阗堂弟,如今正在太学留学。
司马攸说道:“拓跋沙漠憨虽为胡虏,然其颇有君子风度,常以不能为天子效力而悲伤,若轻率连络,恐其泄露机密。”
司马昭想了片刻,说道:“既如此,连络拓跋力微,无论其从与不从,皆不得泄密,否则以拓跋沙漠憨殉!”
“父亲此计大妙,孩儿立刻去安排。”司马炎兴奋地说道。
长久以来,司马昭所顾虑的不过是地方上的忠义之士,雍凉连接蜀国,荆扬徐连接吴国,军队不能轻动,可发大军勤王者,并幽两地而已。
如今并州由秃发寿阗牵制,再发动拓跋力微,则可剪除皇帝外援。
兖冀青豫四州,皆兵微将寡,久疏战阵,即便发兵勤王亦不足为虑。
“兄长当谨慎行事。”司马攸说道:“若消息走漏,非但不能以鲜卑为援,反易中计。”
“桃符所言甚是。”司马昭说道:“竖子以慕容木延为太仆,甚是能蛊惑胡虏之心,不可不防。”
“孩儿晓得,必谨慎行事。”司马炎应下。
如果皇帝甩给秃发寿阗一个太仆,很难说秃发寿阗会不会丢下部落来洛阳定居。
河套王的生活比不过太仆,尤其在门阀制度已经成熟的当下,后代大概率还能成为太仆,这个诱惑力可不小。
想清楚其中关键,司马昭说道:“此事不可急躁,当集思众益以策万全。”
司马炎说道:“孩儿先派人试探沙漠憨心意,若其甘为小儿走狗,则……”
司马炎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继续说道:“爱子死于洛阳,拓跋力微或因悲怒而兴兵。”
“先试探沙漠憨心意。”司马昭说道。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求稳,不能急功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