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未尽,南中已经是人尽短衫。
虽然是被贬斥,姜维依旧尽心尽力地做些事。
埋首处理公文时,其长子姜识进来,说道:“父亲,魏贼消息,高句丽兴兵袭西安平。”
姜维接过情报看了,感叹道:“昔年丞相欲链接羌胡合击魏贼,奈何羌胡皆目光短浅之辈。今日东夷出兵,吾只能坐失良机,徒呼奈何。”
姜识看了眼桌子上的文书,“父亲既已发配南中,当以身体为重,待魏贼入犯,自有操劳之时。”
姜维说道:“南中久安,军民疏战,须勤加整顿以预将来。”
到了南中才发现,这里久无战事,官民懈迨,军队散漫,已经无法应对战争。
于是,姜维忙的飞起。
只是想重新整顿南中并不容易,因为这里多夷蛮,虽然诸葛亮讨平后没有反复,但姜维不敢大意。
就在姜识要离开时,牙门将董元进来,拜道:“都督,二公子已至掸国,有回信。”
“果真到了掸国?”姜维反问道。
董元回道:“信使就在门外等侯召见。”
姜识叹道:“掸国在国之侧,而朝野皆不知,魏国隔离却知之甚详,魏天子果真生而知之?”
“不过翻阅古籍偶有所得而已!”姜维冷笑着说了一句,又补充道:“若其果真生而知之,司马岂能专权?”
说的很有道理。
然而理智的人总是少数。
此时,成都城里,北方商号的开业典礼正在进行中。
二月中旬的成都已经暖和,仕女公子齐出,将店铺围的水泄不通。
南北隔绝已久,商旅不通,如今双方互市,大家都想看看魏国有什么好东西。
掌柜席遇出了门来,团团作揖后说道:“小店狭窄,请尊客切勿拥挤,次第进门,为表鄙人歉意,凡是进店者,皆送魏主文集一本。”
有人问道:“魏主文集,可是那杯酒篇诗的文集?”
“正是如此。”席遇回道:“路途遥远,蜀道难行,小店花费巨大运了三千本来。”
那人又问道:“大家排队,掌柜的可否先给一本文集?”
席遇为难地说道:“各位,非是……”
“罗嗦什么?若非看在魏主面子,必砸了你的破店!”
“如此暴躁,莫要让人以为蜀地无法,当请官府追查细作。”
“税收亦当核查……”
席遇立刻满头大汗。
这群权贵,真能把店铺给封了。
“各位恕罪,小的立刻安排。”席遇躬身说道。
“这还差不多。”
“算你识相。”
于是,仕女公子纷纷排队。
不远处的马车里,黄皓笑着问道:“子聪以为,蜀国风气如何?”
李明笑着说道:“秩序井然,洛阳不及也。”
黄皓笑得越发开心。
李明说道:“此店开张,全赖常侍之力,五成利润,必定按时奉上。”
黄皓说道:“自家人不说见外话,以后有事尽管寻吾。”
“一定。”李明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
那么多钱砸了出去,再把黄皓当外人,纯属于不尊重财神爷。
此时,建业城外,淮水(秦淮河)河畔,大量游人正在踏青。
有成双结对的情侣,有三五成群的朋友,也有扶老挈幼的家庭,仅看此间景象,绝对想不到如今是三国分立之时。
“魏主求和,天下皆安,只是不知道能安几日。”驸马都尉朱宣感慨道。
公主孙琴说道:“即便一时安稳亦是好的。”
朱宣笑着说道:“今日天气晴好,倒也不必说那些扫兴的事,走,放风鸢去。”
没听到妻子回应,朱宣扭头一看,只见孙琴正站在一个书摊前翻着书。
河边游人如织,卖吃喝的颇多,卖书的倒是少见,更难得的是能吸引孙琴的关注。
“何样的书,竟令公主流连?”朱宣笑着问道。
孙琴举着书说道:“魏主文集,北面运来的。”
朱宣接过书,问道:“可是那杯酒篇诗的魏天子曹奂?”
“郎君瑞智。”卖书的说道:“正月间魏国商队来,书籍以为主文集为主。”
孙琴说道:“此中诗文皆为上上,值得收藏。”
“作价几何?”朱宣问道。
摊主回道:“不敢欺瞒郎君,此书由北面来,价格昂贵,原本非三千文不能出售。”
“多少?”朱宣惊讶地问道。
作为朱氏子弟,孙氏驸马,朱宣不缺钱,却也被这个价格惊到了。
与魏国一样,吴国也是铜钱紧缺,三千文可买十石粮,够四口之家吃一年。
摊主笑着说道:“郎君若是嫌贵,可购抄录本,只因近来城中纸张笔墨涨价,抄录本需五十文。”
朱宣问道:“纸张笔墨何以涨价?”
摊主回道:“城中仕女公子视魏主文集为珍宝,奈何原本不多,只能抄录,因此纸张笔墨皆涨价。”
朱宣叹道:“却不想吴国文坛,竟追捧敌国之书。”
摊主回道:“非是吴国文人,实乃魏主之才冠绝天下,小人听闻,魏主但有诗出,洛阳争相传唱,以致于洛阳纸贵,却不想今日传至建业。”
朱宣不再多说,招来随从付钱。
三千文,十几斤,驸马爷当然不可能随身携带,为了花钱方便,都是随从背着跟在后面的。
两口子买了书,也不去放风筝了,倚靠在一起看书。
随着摊主位置暴露,前来买书的也越来越多,河边看书的也变得多了起来。
不是吴人不知魏国乃是敌对之国,而是与洛阳人追求新奇一样,好享受攀比而已。
别人都知道魏天子诗作而我不知道,怎么出门见人?
此时,于阗国都里,朱士行把翻译好的天子文集交给了散瞿罗摩二世。
散瞿罗摩二世打开看了一篇,赞叹道:“好诗,果然是好诗,当抄录分予内外,以宣天子文教。”
见散瞿罗摩二世要往下看,朱士行连忙说道:“请国王给通关文书。”
“情难自禁,大师莫怪。”散瞿罗摩二世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来人,为大师开具通关文书,并派向导与通译随行。”
“多谢国王。”朱士行说道。
出了王宫,朱士行找到裴芝,说了散瞿罗摩二世的安排。
裴芝兴奋地说道:“有于阗向导与通译指引,西行之路易也!”
朱士行说道:“却不想天子文集竟有如此功效,然途中已售大半,悔不及也!”
“大师无需懊恼,吾等可于途中多多抄录。”说完,裴芝又问道:“大师如今可信天子生而知之乎?”
朱士行说道:“天子言小僧将停留于阗,若无诸君随行,吾必停留于阗,方知天子果真生而知之。”
说了几句,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此时,西平郡里,羊祜正给人倒酒。
三十二人全部倒满酒后,羊祜自己倒了一碗,举起来说道:“去岁以来,探得入高原道路之消息,然不走一趟,难得确凿。请诸君饮了这碗酒,为国立殊功!”
“愿为府君效死!”诸人举起酒碗,一口干了。
羊祜陪着喝了,翻转酒碗说道:“诸君,顺利归来。”
一行人摔了酒碗,拜别羊祜,往南而去。
目送诸人离开,郡丞李丰说道:“府君以为,此行真可得入蜀之路?”
羊祜反问道:“已得消息,何必疑虑?”
正是因为探得确切消息,羊祜才派人探路的。
李丰说道:“吾世居陇右,不知可绕道高原往成都,天子何以知之?”
“生而知之,威不可测。”羊祜感慨一句,说道:“吾等当尽心履职,为国效力,馀者无需多虑。”
帝相之争,区区一个郡守掺合不了,至少得刺史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