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使。”曹璜叫道。
“外臣在。”张峻应下。
曹璜说道:“此间已无事,请使者带诸人离开。”
我还想再看一会热闹啊。
张峻不敢罗嗦,躬身行礼后带着使团离开。
出了太学,张峻长舒一口气,说道:“帝相势同水火,因担心外国干涉,故求和。”
宗全说道:“攘外必先安内,观此景象,非三五年难见胜负,国朝可安心休养。”
“明日启程回国。”张峻看了眼姜试,说道:“严加监管,勿得让此獠脱离视线。”
姜试低头不语。
原以为曹奂司马昭会当场开片,没想到两人稳如老狗。
失望。
此时,太学里,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启奏陛下。”杨嚣说道:“姜试口供清淅,虽无实证,然贾充嫌疑明显,其又不能自证清白。中领军,事关神都安危,职责重大,当以清白者领之。臣请外放贾充于东莱,以备征讨州胡岛。”
“臣附议。”散骑黄门郎何遵说道:“神京安危不容轻忽,当选用忠心者,而贾充忠心不可证,当去职外放。”
“臣请陛下外放贾充……”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朝臣起身,司马昭脸色越来越难看。
很快,所有朝臣与太学博士太学生齐齐起身拜道:“请陛下外放贾充,以策万全。”
司马昭眼前一阵阵发黑。
局面比上次河南尹府的对峙更恶劣。
这次不止三公九卿,连低级官员都站到了皇帝那边。
不少太学生已经取了剑来,显然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曹璜看向钟毓,问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钟毓一直没吭声,就是不想与司马昭翻脸,奈何皇帝不给他机会。
“臣以为,贾充当贬,而中领军不可空缺,冗从仆射司马攸素得人望,恪尽职守,忠心可鉴,可接中领军。”钟毓说道。
到现在还想中立吗?
曹璜看向司马昭,说道:“蜀刺客言之凿凿,贾充嫌疑明显而不能自证,丞相以为如何?”
“陛下。”裴秀插话道:“丞相嫌疑同样明显,陛下信任丞相,丞相却不能不避嫌,此乃人臣本分。臣以为,于贾充之事,丞相当保持缄默。”
苏愉说道:“丞相清白未证,不宜说话。”
高柔说道:“陛下爱重丞相,事事询问其意见,然此时此刻问丞相,乃是置其于非议之中,臣请陛下勿因爱人而毁人。”
一个接一个,司马昭竟然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大家是故意的。
显然,司马昭一而再倚仗兵威逞凶的做法,彻底激起了众怒。
见司马昭恍恍惚惚不说话,曹璜开口说道:“拟诏,贬贾充为东莱郡……”
贾充忍不住说道:“陛下何以莫须有之名贬有功之臣?”
“何为莫须有?”郭敞反驳道:“若尔坚持认为清白,可敢由廷尉调查?”
贾充硬着头皮说道:“有何不敢?”
郭敞问道:“诏狱小卒,手段毒辣,三木子下,予取予求,尔确定要尝试一番?”
贾充反问道:“尔欲屈打成招耶?”
郭敞说道:“尔行事周密,然不可能所有相关者皆已杀灭,由尔始,穷追到底,必能证明尔罪有应得!”
贾充又急又怒,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制作笔杆铁锥的工匠已经被灭口,然而负责灭口的人却未曾被灭口,真要进了诏狱,贾充没把握扛住审讯。
“够了。”司马昭呵斥道:“尔等皆为朝廷重臣,却如市井无赖一般恐吓,成何体统?”
曹璜冷笑着说道:“拟诏,夺贾充中领军,贬为东莱郡丞。”
贾充深吸一口气,拜道:“臣认罚。”
曹璜说道:“以冗从仆射司马攸为中领军……”
“陛下。”冗从左司马丁冠说道:“中领军职责重大,以未及冠少年任之,军心不服。且陛下遇刺时,司马攸令诸冗从先护丞相,无君无父,莫说出任中领军,便是为冗从仆射亦难服众!”
司马昭忍着怒气问道:“左司马可知构陷是何罪?”
万万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左司马竟然跳反?你知不知道是谁提拔的?没有司马氏,你个平民之子能有今天?
丁冠说道:“公道自在人心,丞相若有疑虑,不妨询问诸冗从。”
诸冗从拜下,齐声道:“请陛下罢免司马攸,以正纲纪,稳固军心。”
显然,冗从忍了很久了,不然不会这么整齐。
“军心不可动摇,诸军所愿,不可不察。”说着,曹璜看向了司马攸。
司马攸脸色羞红,拜道:“陛下,臣请辞冗从仆射。”
“准。”曹璜同意,看向首先发难的丁冠,说道:“暂由冗从左司马行冗从仆射事。”
丁冠拜道:“臣必不负陛下信重,绝不重蹈司马攸复辙。”
司马攸气了个半死。
曹璜说道:“迁临渭乡侯平寇将军中领军。”
“陛下圣明。”诸人高呼。
曹璜看向司马昭,说道:“宵小远遁,当解除戒严,丞相以为如何?”
言外之意:服不服?
如果司马昭同意各军回营,那么就是默认了对贾充和司马攸的处置,同时要承认新任冗从仆射和中领军的人选。
司马昭沉默良久,说道:“陛下以为京师无警,便是无警。”
说完,起身就走。
很没有礼貌。
却没有人计较。
今天司马昭亏惨了,不但名声……好吧,自从弑君之后已经没什么名声了,指使刺驾属于虱子多了不痒,但是连累的贾充身败名裂,司马攸也是名望大跌。
名声也就罢了,里子也丢了。
冗从军明反司马氏,从此以后,司马昭很难通过冗从军监控皇帝动向,万一曹璜脑袋发热,又是一个甘露之变。
中领军更是关键。
当然,中领军上面有中护军压着,下面都是心腹,可以架空,但是司马昭很担心司马炎能不能压得住庞会。
庞会父庞德,庞德为关羽所擒,英勇就义,曹操曹丕先后褒奖,庞会因荫庇而入仕,积功至平寇将军,在诸葛诞叛乱时,庞会再立大功。
既有家学传承,又有大量的经验,很不好搞。
就在司马昭沉思时,司马攸说道:“叔父,司马氏专权,已惹众怒,今日之后,当谨言慎行,低调行事。”
司马昭点点头,说道:“即日起,只要小儿不染指军权,吾不与之争,待讨蜀时,进晋王。”
司马攸说道:“天下人皆反司马氏,事难成。”
“事在人为!”司马昭沉声说道。
大不了一拍两散。
回到丞相府,看到司马孚站在庭院里,司马昭一惊,连忙跑过去问道:“天寒地冻,叔父何以立于室外?”
司马孚摆摆手示意无妨,问道:“今日之事,子世可有收获?”
司马昭回道:“即日起,小侄当低调行事,静候时机。”
司马孚摇摇头,说道:“行事当以义为先。”
司马昭说道:“小儿挟大义,小侄难与之争。”
司马孚叹了一口气,说道:“里通外国,为人不齿,仗威逞凶,众叛亲离,故公闾不能保,桃符受牵累。若尔心怀大义,便不会连络姜维,即便刺客依旧潜行而至,与公闾桃符何干?”
司马昭如遭雷击。
是啊,如果真跟他没关系,贾充司马攸就不会去职。
说到底,还是勾结姜维让他大失人心,随后至军队施压,更是起了反效果。
司马昭拜道:“小侄受教,以后行事,必先三思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