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乃蜀大将军姜维子姜试……”
“贼子!”张峻怒喝道:“正主在此,安敢假冒?”
姜试蔑了一眼张峻,没说话。
假姜试起身,说道:“豪杰不可使之无名,吾乃大将军亲兵杨洪,行刺者,姜试是也!”
“尔等……”张峻气抖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宗全拜道:“陛下明鉴,此非蜀国之意,必有小人挑拨,请陛下明察。”
“不错。”姜试说道:“魏使先入境,司马昭遣使者后至,与吾父密谈,曰:曹奂小儿志在统一,此番求和乃是诈和,欲求两国修好,非杀之不可。并许诺其夺位之后,与吾国永修同好。
吾父知司马昭并非真心,然其夺位后,非短期能稳固内部,吾国可得喘息,故遣我来。”
姜试看向铁锥,说道:“此乃中领军贾充所备,其言小儿入太学,诸生皆携纸笔,吾便携之,果免于搜查。”
听到这话,大臣们信了。
皇帝至太学时,不管因为什么事,太学生们都会拿着纸笔准备记录皇帝的诗,这个景象,蜀使没进洛阳是绝对想不到的,等进了洛阳再准备笔筒铁锥,绝对来不及。
必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郭敞起身说道:“陛下,臣请传贾充对质。”
“冗从仆射。”曹璜说道。
司马攸说道:“臣在。”
曹璜说道:“传贾充,若有抗拒,捕之。”
司马昭说道:“冗从仆射护驾左右,值此非常时,不能离职。”
高柔说道:“刺客已被控制,侍卫环绕,陛下安全无忧,冗从仆射可奉诏行事。”
郑袤说道:“丞相嫌疑尚未洗清,不宜开口。”
司马昭说道:“构陷之辞而已,无需解释。”
姜试骂道:“司马昭,敢做不敢当,果如尔父!”
司马昭大怒拔剑。
青龙二年,诸葛亮出兵五丈原,司马懿扎营不出与诸葛亮对峙,诸葛亮送了一套女装给司马懿,意思是司马懿及其麾下兵将都是女子。
司马懿不想中计,奈何麾下兵将不愿受辱请求出战,司马懿无奈之下,只好上表曹睿说明了此事,曹睿派使者持节令全军不得出战,于是诸葛亮激将计没能成功。
虽然取得了成功,司马懿却引以为耻,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司马昭是知道的。
感觉到被严重冒犯,司马昭就想杀了姜试。
没想到高柔挡在司马昭面前,说道:“丞相欲杀人灭口乎?”
司马昭提剑指着高柔说道:“贼子辱吾及吾父,不死不休!”
言外之意,阻拦我报仇,视同结仇!
郑冲劝道:“贼子求速死,丞相杀之,称其心意,反而中计。”
许仪上前挡在高柔面前,说道:“丞相,切勿冲动。”
郑袤说道:“刺客尚未审问完毕,此时杀之,有灭口之嫌疑。”
王祥说道:“若丞相清白,当待案件查结后手刃之。”
虞松说道:“丞相,当务之急是追查其同党,若丞相杀之,天下人疑虑难解。”
三公九卿中除了钟会,其他人都开口说话了,裴秀苏愉等人也是紧随其后。
不能杀,杀了就是灭口,你司马昭嫌疑难脱。
司马昭一颗心直往下沉。
没有各家支持,即便大军在手,又能坚持多久?
“光禄勋。”曹璜开口说道。
“臣在。”钟会应道。
一颗心往下沉。
皇帝让我去抓贾充,我是抓还是不抓?或者说,应不应该抓到。
没等他考虑清楚,曹璜说道:“冗从仆射不能履职,卿接管冗从,传贾充,若其不应,捕之!”
诸大臣直勾勾地看向钟会。
首鼠两端要不得,该表明态度站队了。
“臣奉诏。”钟会躬身领命后,转身走到司马攸面前,说道:“请仆射交印信兵符。”
司马攸尤豫了一下,解下印信兵符交给了钟会。
钟会接过,说道:“诸冗从听令,随吾传贾充。”
“遵令。”诸冗从应下,跟着钟会离开。
趁着魏国君臣等待的工夫,宗全起身说道:“启奏天子,此事蜀国绝不知情,外臣请天子勿迁怒蜀国。”
陈坦说道:“刺客随使团来,尔等难辞其咎。”
曹璜抬手阻止了陈坦,说道:“为表魏国求和之诚意,使者可将刺客与其同谋带回。”
张峻愕然。
宗全说道:“谢天子,蜀国求和之心不弱贵国,待外臣回国奏明吾主,必有回音。”
杀不杀姜试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处置姜维。
不管他跟司马昭有没有勾结,一个“破坏大局”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但是怎么处置姜维,只能由刘禅决定。
就在这时,一群人从侧门走了进来。
这群人观望片刻后,分头走到了大臣们身边,俯身贴耳低语。
都是各家家丁,听了汇报,诸大臣不由怒视司马昭。
司马昭不为所动。
曹璜刚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乐进之孙虎贲中郎将左司马乐肇快步走到身边,低声说道:“陛下,司马炎号令各军出营,已拿下各坊门,城门尚无消息。”
想必城门已经关闭。
那么目前的局势是司马昭被虎贲围在了太学里,整个洛阳被司马昭拿捏着,皇宫与太学成了孤岛,城外的钟毓部队与马仆军控制着城外。
真要火并,曹璜死不死不知道,司马昭必定先死,洛阳大概率毁于乱兵。
这局面,比上次稍微好一些,毕竟曹璜能拿捏司马昭的小命。
此时,钟会已经找到了贾充。
没等钟会说话,旁边的司马炎抢先说道:“陛下遇刺,人心徨恐,为防宵小趁机作乱,全城戒严,公闾身为中领军,职责重大,不可擅离。”
“少主三思。”钟会劝道:“贼子无端构陷,公闾解释几句即可,若不去,无异于坐实罪名。且当前主公受制,若起刀兵,主公首当其冲。”
听到司马昭有危险,司马炎尤豫了。
钟会看向贾充,说道:“当前局势,皆在公闾,吾以性命担保,公闾此去无性命之忧。”
贾充说道:“少主,臣且走一趟。”
司马炎说道:“公闾且去,若有不谐,吾必提兵前往。”
钟会说道:“少主且安坐,天子必不会行不智之事。”
当初贾充指挥成济杀了曹髦都没事,勾结蜀国刺客行刺未遂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钟会带着贾充回到了太学里。
所有人正襟危坐,一言不发,气氛堪比黄河水面。
见贾充进来,姜试笑道:“贾中领军,别来无恙。”
贾充就当没听见,朝曹璜行礼。
姜试又说道:“中领军给吾笔杆铁锥时,信誓旦旦言有帮手,何以食言?”
曹璜问道:“中领军可有解释?”
贾充回道:“无稽之谈,臣不屑与之辩。”
姜试说道:“吾至尔府,门房迎接,往书房去,沿途有桂花六棵,梅花十八棵,竹两丛,皆黄。书房内有书架二……”
竟然把贾府陈设记了下来。
如果对得上,基本可以实锤。
贾充面不改色地说道:“陛下可遣人查验。”
郭敞问道:“门房可在?”
贾充回道:“九月初,旧门房病故,遴选门房,皆不如意,三五日即去。”
想来书房里的陈设也换了。
准备如此周全,必然是抓不到证据,又不能因为蜀国刺客而刑讯朝廷重臣。
“陛下。”苏愉起身说道:“刺客言之凿凿,贾充必参与其中,其处心积虑,证据已失,然其嫌疑难脱。臣请封之州胡岛,使之远离中枢,自生自灭。”
司马昭说道:“以莫须有而逐重臣,非圣君所为。”
苏愉反驳道:“以嫌疑庇嫌疑,岂是贤良当为?”
一点都不客气。
他去劝说贾充接受外封,没想到贾充丝毫不给面子,如今抓到机会,便想把贾充强送出去。
报复贾充的同时,也能看看东夷是不是真的那么好打。
皇帝不知道苏愉的小心眼,却惊讶于他的强势。
说是外封,其实就是流放。
如果司马氏夺位成功,作为从龙之臣,贾充的封地能是整个倭岛,比州胡岛要大上几倍。
贾充必恨苏愉入骨。
而司马昭断了一臂,同样把苏愉恨之入骨。
但是这种态度,正是曹璜所需要的,然而仅仅苏愉一人,不足以让司马昭退步。
曹璜看向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