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喝中,大队骑士缓缓行来。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后退,让开中间的道路来。
不一刻,皇帝出现。
面无表情。
跟在后面的司马昭脸色黑的如同锅底。
好不容易勾住了小皇帝的心神,结果俞泽被当街斩首,若是小皇帝就此醒悟,岂不是前功尽弃?
还没法说出来。
丞相心里苦,丞相不想说。
“陛下,济北王与阮先生为大义杀小人,有功无罪。”陆周高声叫道。
诸太学生立刻跟上。
“世上无长生,陛下当赦忠臣无罪。”
“陛下明察。”
“陛下莫为奸佞蛊惑。”
万众高呼,曹璜依旧面无表情。
进了府衙,阮籍拜下,道:“陛下可记得赴义剖腹清白侯乎?”
曹璜越过阮籍,坐到主桌上,盯着阮籍看。
阮籍凛然不惧,坦然对视。
“校尉不惧死乎?”曹璜问道。
阮籍回道:“臣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臣乃同谋,请同死!”曹志说道:“只愿陛下勿为奸佞所惑,奋发振作,建太平盛世。”
阮籍说道:“自诩修仙者,莫不是求幸进之奸诈小人,俞泽若果真有道,何以死于臣剑下?”
曹志说道:“陛下,自古以来,凡沉迷修仙者,无论如何英明神武,终会败坏国事,如始皇帝、汉武帝,概莫能外。”
“朕生而知之,岂不知长生难求?”曹璜反问一句,又说道:“秦皇汉武为小人诓骗,朕绝不会重蹈复辙,俞泽之辈,献丹方经文,朕稍加研究便能有所收获,待集诸家所长,必能得长生。待朕得道,尔等皆可成仙,岂非乐事?”
阮籍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臣只求不朽,不求长生。”
“臣请死。”曹志跟着说道。
失望。
如果言语不能劝服皇帝,那就用鲜血让他认清现实吧,反正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氏夺位也是折磨。
曹璜叹了口气,说道:“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陛下圣明!”陆周振臂高呼。
“陛下圣明!”诸多太学生与市民跟着高呼。
听到皇帝念的诗,陆周便知道阮曹二人没事了,这个时候当然要给皇帝一些情绪价值。
待欢呼停歇,曹璜说道:“诸生皆愿追随济北王与步兵校尉,以济北王为太学祭酒如何?”
“陛下圣明!”陆周再次带头高呼。
曹璜看了他一眼,将其记在心里。
外面欢呼如同潮水一般响起,半晌方歇。
曹璜看向司马昭,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我能说什么?我敢说什么?
司马昭看了眼黑压压的人群,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陛下圣明”。
“便如此办理。”
曹璜丢下一句话,拂袖而走。
司马昭跟上。
看着曹璜的背影,司马昭暗暗合计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
既然不能使其沉迷于追求长生,不如杀之,既然不好起兵强杀,暗杀亦可。
大不了再找个傀儡过渡几年嘛。
出了门,曹璜叫道:“丞相,与朕同乘。”
司马昭尤豫了一下,同意了下来。
车子激活。
曹璜问道:“丞相可有得道真修之消息?”
咦,这家伙竟然还没死心?我就说嘛,谁都拒绝不了长生的诱惑。
司马昭克制着喜悦,说道:“臣略有耳闻,这便派人查找,为陛下炼制仙丹。”
曹璜摆摆手,说道:“真正有道真修,必隐藏人间,无踪迹可寻,然其必有秘笈留下,丞相为朕搜集即可。”
司马昭问道:“陛下何不问方士?”
“凭愚昧之徒岂能得长生?朕当集百家之长,自编功法。”曹璜傲气凛然地说道。
“陛下圣明。”司马昭送上马屁。
自信好啊,自信的人才不会轻易放弃目标。
决定了,回去就送几本方士经典进宫。
就在司马昭盘算着皇帝时,荀憺已经把曹志阮籍送出了门。
毕恭毕敬。
宗室诸候王不值一提,太学祭酒就厉害了。
一句话就能让人身败名裂,万万不能得罪。
见曹志阮籍出来,陆周当先拜道:“拜见两位先生。”
“拜见先生。”诸人齐齐躬身。
曹志还礼,说道:“多谢诸君仗义执言。”
陆周回道:“先生愿舍生取义,吾等不过摇旗呐喊而已。”
“大王,此乃公署,不妨回太学再说?”荀憺提醒道。
“打扰。”曹志拱手表示歉意,转身离开。
待人群离去,荀憺彻底松了口气。
好了,皆大欢喜。
“令君,首级如何处理?”主簿胡兴怀问道。
荀憺低头看了眼俞泽的脑袋,说道:“此獠死不足惜,抛尸野外即可。”
说完,跨过脑袋往后衙走去。
“吾以吾血荐轩辕,天子文集又多一文,而曹志阮籍名声越发响亮矣!若能得天子一文,纵使身死亦无悔,难怪二人敢当街杀人。”荀憺感慨着想到。
此时,司马昭已经回到了丞相府。
司马伷迎上来,说道:“兄长,小弟遍览家谱,实无合适女子。”
为了笼络人心,司马氏的适龄女子都嫁了出去,年纪小的也有了婚约,哪怕旁支与庶女也嫁给了豪强或者心腹,真没有能送入宫中的。
司马昭沉吟片刻后说道:“于舞女婢女中选出处子,再挑容貌出色者训练,最后留六名最出色者为吾义女,赐姓司马。”
“小弟立刻去办。”司马伷应下。
司马昭说道:“挑选时,不妨让小辈参与。”
司马伷说道:“恐小辈心中有怨气,反而坏了大事。”
“小儿尚幼,审美与吾等不同……”想到曹家的爱好,司马昭沉吟片刻,说道:“遍选城中妇人,挑出色者六名来,一并送入宫中。”
人妻曹不是浪得虚名。
曹老板不用多说,曹丕宠爱的甄姬为袁熙妻,后来宠爱的郭女王三岁父母双亡,颠沛流离,乱世中一弱女子想活下去,不靠美色侍人是不可能的,可想而知郭女王受宠时的状态。
曹睿还是平原王的时候,纳河内虞氏为妃,继位后却要以毛氏为后,以至于虞氏说出了“曹氏自好立贱”的话来。
毛氏出身庶族,虞氏的指责纯属于嫉妒,那么郭太后曾被乱军俘虏则充分证明了虞氏的正确性。
作为老曹家的种,很难说曹璜的喜好。
一起准备。
就在司马昭操心曹璜的性福时,司马攸截停了天子车驾。
“仆射为何止步?”曹璜问道。
眼神还盯着前方的马车。
刚才一阵风吹过,对方的车帘掀起,露出的妇人勾走曹璜的魂。
“陛下,前方车中乃臣母。”司马攸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跟我司马氏不共戴天,我可以装作没事人一样跟你相处,你竟然想做我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璜讪讪一笑,说道:“朕实不知……”
你猜我信不信?
司马攸冷笑着说道:“车上有舞阳侯,陛下岂可视而不见?”
曹璜解释道:“朕为卿母所吸引,实未看见。”
司马攸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观,陛下,该回宫了!”
看到“舞阳侯”三个字,曹璜便猜到了那是羊徽瑜,司马师的遗孀,但那又如何?
你娘又熟又润,老子不但想当你爹,还要通过你老母拉拢羊氏!
既能满足自己,又能拉拢羊氏,何乐不为?
曹璜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如今卿母未婚,朕何以不能娶之?”
司马攸握住剑柄,问道:“陛下欲使臣父蒙羞耶?”
曹璜反问道:“卿欲不孝耶?”
司马攸涨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北宋靖康之耻后,士大夫们以为女子为求活命而委身金人是耻辱,于是对女子的要求越来越变态,但这年头可没有从一而终的说法。
和离与改嫁都是寻常。
羊徽瑜寡居,除非司马师蹦出来,否则曹璜娶之合情合理,司马攸的阻止就很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