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爆炸的声音打破了长长的沉默。
司马昭叹道：“生而知之，此子恐怖如斯，吾族何去何从？”
“纵使小儿智慧如妖，刀兵加身，一摊烂泥而已！”司马炎起身说道：“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儿臣请发兵攻入皇宫，诛小儿，灭其族！”
“其威望已着，又有虎贲为助，此时起兵，天下必乱。”司马攸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也是看到了火鸟腾空飞行四里的情景，除了皇帝“生而知之”，没别的理由可以解释皇帝是如何造出木鸟的。
一下子就被打击到了。
司马炎说道：“父亲，曹髦尚知奋力一搏，吾族英才济济，地方多在掌控之中，岂不如小儿？”
“兄长因大局而隐忍，故一退再退，竟致冀弟被杀而权弟遁走，此时再无退路，纵使行险亦不能束手就擒。”司马孚家的老六司马瑰说道。
“吾愿亡于二逆而不愿死于小儿之手，请兄长下令！”司马干说道。
旁听的小儿辈司马顺忍不住说道：“若国亡于二逆，吾族必不得免，实乃与其同归于尽，岂是智者所为？”
“玉石俱焚又如何？”同为小辈的司马茂反驳道：“此时不动手，来日必为小儿反制，死无葬身之地也！此时动手杀了小儿，木已成舟，朝野若不想亡于二逆，唯有支持叔父登基。”
司马顺说道：“国会亡，司马氏亦亡，而世家大族不会亡，其投二逆，为之奈何？”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沉默。
汉室刘氏延续至今，是因为其经过多年的繁衍生息，子弟遍布，而司马氏崛起不久，尤其是司马防这支也就二三十号人，如果吴蜀灭魏，必灭全族。
不管刘禅还是孙休，都不可能容忍两次弑君的叛逆活着。
良久，司马邕打破沉默说道：“或许，可尽遣子弟于地方，令其投鼠忌器。”
司马炎摇头说道：“不过饮鸩止渴而已，难挽败局。”
“或可引吴蜀入境灭杀小儿，如此吾族可得保全，亦不失富贵。”
“江东世家岂容司马氏居于？且投吴蜀，生死操之人手，于今日局面何异？”
又一条计策被提了出来，旋即被否决。
没有一条安稳的路。
司马昭想召集心腹商议，却不知道该找谁来。
此时此刻，除了自家人，他是谁都不敢信任。
哪怕是王恂。
有前科的，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以出卖司马氏为条件求活命呢？
就在司马昭考虑要不要行险时，胡奋进来拜道：“启禀相国，军师王恂求见。”
“尔等且思量对策，吾稍后回来。”
司马昭起身离去，只留下一片沉默。
太难了，一个不慎就是身死族灭，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此时，司马昭已经到了前面。
王恂纳头便拜，说道：“相国，好消息，大喜！”
司马昭问道：“何喜之有？”
王恂说道：“今日小儿回宫途中见俞法师喷火，停车邀其谈论方外之士，果被长生之术诱惑，已下令少府准备炼丹事宜。”
司马昭倏地起身，问道：“果真如此？”
王恂回道：“下臣不敢欺瞒相国，俞法师确实被小儿带入了宫中，尚未回返，而小儿已令少府筹备炼丹之药材与炉鼎。”
“纵使小儿生而知之，亦难逃长生之诱惑，吾无忧矣！”司马昭长舒了一口气，又说道：“继续查找方外之士，择机由俞泽引荐入宫，务必使小儿沉迷其中。”
王恂说道：“小儿已中计，必难逃脱。”
只要是人就有欲望，普通人的欲望在于富贵，但是对高层来说，养生与长生才是最大的追求。
陷入欲望绝对爬不出来，这是人性，与智慧无关。
打发了王恂，司马昭回到后院，说道：“小儿中计矣，无须忧虑，且各守本分，静候时机。”
司马炎问道：“父亲可否详说？”
司马昭想了一下，觉得不把话说清楚，诸人恐怕不会放心，便把派方士勾引曹璜的事说了一遍。
“英明神武如秦皇汉武，尚不能逃脱长生之欲，遑论小儿辈。”司马炎笑着说道。
司马邕感慨道：“其求长生，诸事必败，名望亦失，死期将至矣！”
求长生就是在作大死。
司马攸觉得不保险，说道：“叔父，敬献美女与之，双管齐下，可保万全。”
“善。”司马昭点头说道：“吾有意择族女送入宫中，尔等回去后仔细挑选，莫要懈迨。”
“吾等必尽力而为。”司马邕说道：“长生与美色，帝王之两大追求，小儿必陷于其中。”
司马氏的诸人信心十足。
此时，皇帝正亲自把俞泽送出宫。
见皇帝站在宫门口凝望着俞泽的背影，王德忍不住劝道：“圣上，局势不过稍有好转，此时求长生之术，必令朝野失望，司马氏趁虚而入，事难矣。”
曹璜说道：“放心，朕只是略做尝试，不会沉迷其中。”
“若陛下不信，则不应尝试，陛下既然尝试，便说明陛下已信。圣上，长生乃子虚乌有之事，英明如始皇帝，亦为徐福诓骗，死不暝目，神武如汉武帝，求长生致巫蛊之祸，追悔莫及。
二者，皆威震当代之雄主，其乃天下无敌又年长后方求长生，今陛下正壮，无寿命之忧，值大权旁落时强求长生，必死无疑。”王德苦口婆心地劝道。
刚看到好日子，还没过上就开始作死，必死无疑啊。
如此直谏，真的是忠心耿耿。
曹璜微微一笑，说道：“朕尝试，每日半个时辰，一二丹炉，不会眈误正事。”
王德劝道：“此半个时辰，无论读书习武皆大有收获，何苦荒废于长生。”
曹璜说道：“朕意已决，勿复多言。”
从始至终，曹璜都没透露自己的目的。
木飞机很神奇，于军事上也有大用，但是说到底不过一种武器，与床弩之类没有本质的区别。
火药才是改变世界的存在。
为了防止泄密，哪怕是王德等人都要瞒着。
王德不知皇帝的心思，又不敢继续劝，便合计着是不是找太后与燕王劝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