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何意?”贾充抖着纸问道。
尤如身体一般。
气抖冷!
拒绝司马氏便也罢了,拿这看不懂的玩意做搪塞,实在是欺人太甚!
“那厮极其张狂,视主人如无物,以仆愚见,不如杀之!”皮立恨恨地说道。
贾氏本是士族,传承不绝,贾充父贾逵为曹魏重臣,贾氏声望日振,至贾充成为司马昭心腹,贾氏渐有俾睨天下之势。
如今被一庶族轻视,皮立是发自内心地愤恨,这种愤恨甚至压住了对惩罚的忧虑。
贾充深吸一口气,说道:“太学之中多不学无术者,精通算学者众,集思广益,岂不能胜一寒士?”
“主人英明。”皮立说道。
即便是强行挽尊,那也比投子认输强。
贾充说道:“尔持吾手令,入太学请教诸贤,务必解此谜题!”
皮立拜道:“仆领命。”
信心十足。
太学主学经义,然而儒学有君子六艺,其中便有数,天下英才聚集在太学中,还比不过一个刘徽?
于是,皮立领了命令,快马赶往太学。
还没到近前,一队军兵拦住去路,喝道:“前路封禁,来者止步。”
皮立跳下马走到近前,塞过去一把铜钱。
李四一鞭子甩在皮立背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收买天子禁卫!来人,将这厮拿下,严加审讯!”
皮立回过神来,骂道:“吾乃中护军贾氏管事,贱婢,竟敢打吾?”
又是一鞭子。
衣服破裂,皮开肉绽,血迹肉眼可见地渗了出来。
皮立发出一声惨叫。
“拿下!”李四大喝道。
立刻冲上来两个军兵,一左一右抓住皮立,拖着就走。
“且慢!”许仪策马过来,说道:“搜检所有赃物,清点充公,而后赏给尔等!”
“将军,此事怕是不妥。”李四说道。
许仪笑道:“太官署采购,多有商户行贿,皆入公帐,月底分配,同为天子臣,彼可,吾亦可。”
李四尤豫着问道:“若是某人借机发难……”
生怕给皇帝惹麻烦。
许仪笑道:“依法行事,何忧之有?纵使官司打到御前,某些人不过自取其辱。”
听到这话,军兵放下心来,兴高采烈地把皮立扒了个精光。
连年战乱,世家们把铜钱藏于地窖之中,以至于民间不得不以物易物,皮立身上的衣服是细布,能换不少东西。
那千馀枚铜钱,更让军兵看花了眼。
“清点造册,勿得私藏,事后分配。”许仪说道。
“谢将军。”诸军兵高呼。
许仪朝太学里拱手说道:“天子仁德,自有我等的好处。”
李四问道:“将军不陪伴圣驾左右,何以出来?”
“差点忘了正事。”许仪一拍脑袋,说道:“天子赐诸护卫酒食,吾来安排轮流进食。”
“谢天子!”诸兵丁高呼。
自文帝开设太学起,其便频繁光临太学大宴群臣与博士太学生,明帝如故。
曹芳年幼未曾出宫,曹髦崇尚节俭只听课不赐宴,不能说曹芳被废曹髦被杀时太学没闹事是因为没有吃过席,曹璜估计应该是有关系的,便捡起了老传统。
这个过程中,禁军能跟着沾光吃点酒肉。
本来一个传令兵就能通知的事,许仪为了显示自己“爱兵如子”,便特意跑了一趟。
主要是皇帝不需要他护持左右。
此时,曹璜举着酒杯说道:“诸君皆学问深厚,难得齐聚一堂,岂能不切磋文学?”
“正该如此!”阮籍附和道:“请陛下做序。”
“请陛下做序!”诸人高声说道。
曹璜推辞道:“群贤毕至,岂无人可为佳作为序?”
“陛下文采出众,且请为序。”王戎说道。
“既如此,朕且作……”
话没说完,王德匆匆走到身边,俯身贴耳,低声说道:“圣上,山阳公夫人节,薨。”
曹璜脸色一变,放下酒杯,叹道:“生死无常,宗室又失一长辈。”
旋即,曹璜说道:“群贤毕至,少长咸10集。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诸人听了,无不伤感。
当初建安七子一下子死了五个,直接导致文风转向悼念风,延续至今,诸人听了曹璜的文章,不免感慨万千。
高柔劝道:“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节哀。”
“神仙有分岂关情,八马虚随落日行。莫恨名姬中夜没,君王犹自不长生。”
说完,曹璜起身,环顾全场,继续说道:“姑母薨,朕心中悲切,难以抑制,诸君继续。”
“恭送陛下。”诸人躬身相送。
随行而来的曹宇、曹楷、曹志三人随着皇帝离开。
曹节,曹操之女,建安十八年嫁与刘协,二十年立为皇后,刘协禅让,曹节降为山阳公夫人。
宗室长辈去世,哪怕曹志再想就在此处,也不能留下。
此乃孝。
虽然有很多“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的情况,表面上是不能不做的。
曹璜离开,作为护卫的司马攸自然要随行。
出了太学,只见一什虎贲与冗从相互对峙。
各持刀枪对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火并的架势。
“陛下驾到!”王德大呼道。
两方军兵连忙行礼。
曹璜走到近前,问道:“皆为泽袍,何故刀枪相向?”
“启奏陛下。”虎贲秦安说道:“臣等见冗从得赐食,不忿,与其辩论,不想对方恼怒,拔刀威胁,因此对峙。”
“陛下明鉴。”冗从章梓良叫道:“虎贲诬陷臣等为逆贼,臣等不能忍受此辱,因此反驳,虎贲理屈词穷,先拔刀举枪。”
“皆为天子禁卫,操戈相向,道理何在……”
不会要把双方都抽一顿吧?他要是这样做,我得替冗从求情,就算不能免除冗从的惩罚,也能收获一波人情。
司马攸暗暗想道。
曹璜喝令道:“听朕号令!”
“臣在。”虎贲冗从同时拜下。
曹璜说道:“列队,虎贲在左,冗从在右,相对而立。”
军兵们不敢怠慢,立刻遵令行事。
他要作甚?莫不是让虎贲冗从相互抽打?司马攸暗暗合计。
军兵们列队完毕。
“张开双臂,各向前一步。”曹璜下令。
军兵们张开双臂,却没有往前。
此时的一步是左右脚各跨出一次,两什人就是脸贴脸了。
“尔等为天子禁卫,岂不尊朕号令?”曹璜喝问道。
“臣遵旨。”
呼喝中,军兵各自迈步,瞬间贴到了一起。
“双臂环抱。”曹璜再次下令。
军兵们强忍羞涩,环臂抱住了对方。
“随朕唱。”曹璜咳嗽一声,唱道:“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
声如蚊呐,若非二十馀人齐齐张口,根本听不到。
曹璜大怒,道:“尔等为天子禁卫,天下精锐之师,声若蚊呐,如何使人信服?再来!”
曹璜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军兵唱了一遍。
司马攸目定口呆。
从来没见过如此惩罚的方式。
军兵们松了口气。
赶快结束吧,再继续下去没脸见人了。
却不想曹璜说道:“齐唱岂曰无衣十遍,然后回营。”
说完上车,也没留人监督。
军兵们尤豫片刻,整齐地唱了起来。
待唱完,瞬间推开对方,尤如推开怀里的火炉。
秦安与章梓良相向而视,想吐槽对方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悻悻而去。
因为酒宴结束而出来的高柔全程目睹,不由感慨道:“如此别出心裁的惩罚,陛下果真生而知之。”
“太尉,如此惩罚岂能奏效?”光禄勋卫烈问道。
王祥接道:“知耻而后勇,必有奇效。”
社死大于身死,只要军兵们不想体验这羞耻的一幕,必不敢再起争执。
这就是秦安与章梓良悻悻离开的原因。
刚刚抱过,实在不好意思再起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