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收起金牌,提着那对恐怖的金锤,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万俟卨。
沉重的战靴踩在石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朝廷命官……是中书省参知政事……”
万俟卨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刑台的柱子。
“朝廷命官?”
岳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只瑟瑟发抖的蝼蚁。
突然。
“轰!”
岳云手中的一只金锤猛地砸下!
并没有砸在万俟卨身上,而是砸在了他脚边的青石板上。
坚硬的青石瞬间炸裂,碎石飞溅,划破了万俟卨的脸颊,鲜血直流。
“啊!”
万俟卨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抱着头缩成一团,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骚臭味。
“哼,废物!”
岳云轻蔑地吐了一口唾沫,弯下腰贴着万俟卨的耳朵,冷冷说道:
“万俟卨,你的头先寄在脖子上,这一锤砸死你太便宜你了,姑且留着你的狗头,官家说了,等他回来,要亲手砍了你的狗头!!”
说完,岳云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扔下手中的双锤,转身冲上了刑台。
那股杀伐果断的戾气,在转身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泪水和无尽的委屈。
“爹!”
岳云扑通一声跪在岳飞面前,手忙脚乱地拔出腰刀,劈开岳飞身上的绳索。
绳索断裂。
岳飞的身躯晃了晃。
岳云一把扶住父亲,看着父亲那张消瘦憔悴的脸,看着那鬓角新添的白发,这个在千军万马中都不曾眨眼的铁血将领,此刻却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爹……孩儿来迟了!孩儿来迟了啊!”
岳云泣不成声,紧紧抓着父亲的手臂,好像一松手父亲就会消失。
岳飞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有些站立不稳。
他抬起手,颤抖着想要去摸摸儿子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
“云儿……你这是怎么回来的?没有诏令,擅离职守……是要杀头的……”
“杀个屁的头!”
岳云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吼道,全然顾不得什么礼仪:“爹!这是官家的旨意!是官家让孩儿带着三千人马跑回来的!我们跑死了六百匹马,就是为了赶在午时之前!”
说到这里,岳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模仿着崇祯那霸道无匹的语气,大声说道:“爹!官家有口谕带给您!”
岳飞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整理衣冠下跪接旨。
“不用跪!”
岳云扶住他,一字一顿地复述道:“官家说了:谁敢动岳飞一根毫毛,朕就杀他全家!!!”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风波亭上空炸响。
跪在地上的万俟卨,听到这句话,白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而岳飞,愣住了。
看着满身尘土、瘦脱了相的儿子,又看了看远处那渐渐放晴的天空。
那是他效忠了一辈子的君王,那是他用性命守护的大宋。
君不负臣。
一股巨大的暖流涌上心头,冲散了所有的屈辱与严寒。
岳飞的眼眶红了,两行热泪滚落而下,拍了拍岳云的手背,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个字,一个重若千钧的字:“好。”
雨过天晴。
风波亭外,那些还跪在泥水中的百姓们,看着刑台上相拥而泣的父子,看着那面在阳光下闪耀的金牌,终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岳帅无罪!!”
“天日昭昭!!”
这欢呼声,如同海啸一般,向着皇宫的方向涌去。
东宫,承华殿。
“哐当!”
这已经是赵谌摔碎的第五个茶盏了。
但摔东西已经无法缓解他内心的恐惧,那种恐惧像是无数只蚂蚁,正在啃食他的骨髓,让他浑身发冷,牙齿打颤。
“金牌……那是父皇的金牌……”
赵谌瘫坐在地毯上,双手抱着头,神情恍惚得像是一个疯子:“如朕亲临’……他知道了!他全知道了!他在看着孤!他一直都在看着孤!”
就在半个时辰前,大理寺那边的消息传来了。
岳飞没死。
更可怕的是,那个如神兵天降般的岳云,手里举着父皇的金牌。
那面金牌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赵谌的脸上,把他的“监国之威”抽得粉碎。
同时也宣告了一个事实:这大宋的天,还是崇祯皇帝的天。
“殿下!殿下您振作一点!”
几名心腹太监跪在地上,想扶又不敢扶。
“振作?怎么振作?!”
赵谌猛地抬头,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歇斯底里地尖叫:“父皇还有两日就到南京了!两日!等他回来,看见岳飞还活着,看见孤做的这些事……他会杀了孤的!他一定会杀了孤的!”
如果是以前那个软弱的宋钦宗,或许还会顾念父子之情。
但现在的这个“崇祯”,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在陕西连范致虚那种封疆大吏都敢满门抄斩,杀一个不听话的儿子算什么?
就在这时,殿门被人推开。
一阵阴冷的风灌了进来,吹得殿内的烛火一阵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万俟卨和张俊,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他们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尤其是张俊,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有些发颤。
“殿下,哭,是哭不死人的,官家也不会因为殿下哭得大声,就饶了殿下这一回。”万俟卨感慨道。
赵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死死抓住万俟卨的袖子:
“万俟先生!你最有办法!你快救救孤!这主意都是你出的!你说只要杀了岳飞就能掌兵权!现在岳飞没死,父皇要回来了,孤该怎么办?!孤不想死啊!”
万俟卨任由太子抓着,阴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
看了一眼旁边的张俊。
张俊咬了咬牙,微微点了点头,同意了二人在路上商量的铤而走险计划。
“殿下。”
万俟卨反手扶住赵谌,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凑近他的脸,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岳飞不死,死的就是咱们!
“官家回京之日,便是咱们君臣人头落地之时,不仅是咱们,咱们的妻儿老小,都会被填进秦淮河里喂鱼。”
赵谌浑身一颤,眼中满是绝望:“那……那还能怎么办?逃吗?能不能逃到海外去?”
“逃?”
万俟卨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海外十几个国家向大宋称臣纳贡,殿下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殿下甘心吗?这大宋的江山,明明就在殿下手中,只差一步,就差这最后一步!”
“别说了!别说了!”赵谌痛苦地捂住耳朵。
“臣偏要说!”
万俟卨猛地拔高了音量,逼视着赵谌:“殿下,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世民杀兄逼父,方有贞观之治,赵武灵王饿死沙丘,方有强赵之威,这皇位,从来都是带血的!”
赵谌愣住了,慢慢放下手,呆呆地看着万俟卨:“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