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在夜空中尖锐回荡,七八处回应如鬼哭般从山林中涌来。
赵德彪背靠烧焦的立柱,左手死死压住腹部的伤口,右手却缓缓抬起,指向石云天三人。
血从他指缝间涌出,但那笑容却愈发狰狞:“青蛇堂的兄弟已经到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王小虎急急望向四周燃烧的火场:“他娘的,这时候来援兵!”
马小健的青虹剑已然归鞘,他侧耳倾听,那些回应的哨声正在快速逼近,最近的一处已在百丈之内。
石云天左手伤口处鲜血顺指尖滴落,在焦土上绽开暗红的花。
他却没有看伤口,也没有看逼近的哨声方向,而是盯着赵德彪那双怨毒的眼睛。
“你说得对,”石云天忽然开口,声音在火焰噼啪声中异常平静,“我们是跑不掉。”
赵德彪一愣。
石云天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探向自己腰间,不是去拔那柄已掷出的汉环刀,而是摸向腰带内侧一个久未触碰的暗扣。
咔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他手中多了一物。
在火光映照下,那物件泛着暗沉的乌金色泽,长约一尺二寸,合拢时形似铁尺,通体无华,只有扇柄处隐约可见细密纹路。
赵德彪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种兵器,不,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兵器。
江湖上使铁扇的不少,但如此精密、如此充满机巧之气的,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石云天右手拇指在扇柄某处一按。
唰——
扇面展开。
最致命的是,在展开的刹那,扇骨中段有细微的火药味逸出。
“这是我自己改的。”石云天手腕一抖,扇面在空气中划出半弧,带起的气流竟将飘落的火星卷成旋涡,“专门对付你这种使奇门兵器的。”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不是冲向赵德彪,而是向后疾退三步,同时扇面反手一挥。
嗤嗤嗤——
三根淬毒细针从扇骨凹槽中激射而出,不是射向赵德彪,而是射向三人左侧那堆即将燃尽的坑木。
毒针钉入木中,针尾残留的磷粉遇火星即燃。
轰!
本已渐弱的火堆猛然爆起一团青白色火焰,火势瞬间窜高丈余,将这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也在这一刹那,照亮了从树林中窜出的第一道黑影。
那是个精瘦的汉子,手持分水刺,正要从侧翼偷袭王小虎。
骤然亮起的强光让他下意识眯眼,动作慢了半拍。
就这半拍,足够了。
石云天扇面再展,这次不是挥,而是振。
扇面边缘的锯齿在高速振动中发出蜂鸣般的锐响,他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身,扇面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直削那汉子手腕。
那汉子急忙回刺格挡。
分水刺与扇面相触的瞬间——
咔嚓!
精钢打造的分水刺,竟被扇面锯齿生生咬断。
汉子骇然暴退,手中只剩半截兵器。
“别让他用扇子近身!”赵德彪嘶声吼道,“拉开距离!”
但石云天根本不给他们拉开距离的机会。
他步法忽变,用轻功身形在方寸间连闪三次,每一次闪动,扇面或展或合,或削或拍。
展时如盾,硬接了两记飞来的流星锤。
合时如尺,点中另一人肋下要穴。
削时断兵,又一把单刀被锯齿绞碎。
拍时更奇,扇面重重拍在一人胸口,看似力道不大,但扇骨中暗藏的火药机关被触发,燧石摩擦的刹那,一蓬铁砂从扇骨缝隙喷出!
噗噗噗
那人胸前爆开一片血雾,惨叫着仰面倒下。
“小虎!小健!”石云天在腾挪间隙喝道,“护住两翼,别让他们形成合围!”
王小虎和马小健瞬间明白战术。
三人背靠背,形成一个微型的三角阵。
王小虎的机关短刀虽已无飞刃,但刀身中段的尖刺尚在,专攻下三路。
马小健的青虹剑则守中带攻,每一剑都逼得敌人不得不回防。
而石云天的机关扇,成了这个三角阵最锋利的那一角。
赵德彪眼睁睁看着六个青蛇堂好手,在不到二十息内,两伤两退两兵刃被毁。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赵德彪心中第一次升起真正的寒意。
石云天又一扇拍飞一人,身形借力后撤,恰好退到王小虎身侧。
“差不多了,”他低声道,汗水从额角滑落,左手伤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援兵不止这些,必须速决。”
“怎么速决?”王小虎喘着粗气。
石云天看向赵德彪,又看向周围熊熊燃烧的火场。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让赵德彪心头一跳。
“你不是喜欢火吗?”石云天忽然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周伯用火烧了你的宿舍,我现在送你一份更大的。”
他右手拇指在扇柄上连按三次。
每一次按下,扇骨中都传来细微的机括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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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按下时,整把扇子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三十六片扇叶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高频震动。
“这是”马小健似乎看出了什么。
“扇骨里最后一点火药,”石云天平静地说,“不是用来喷铁砂的。”
他猛然将扇子掷向空中。
不是掷向人,而是掷向众人头顶,那根被烧得半焦、却仍支撑着部分屋顶的主梁!
扇子在飞行中完全展开,三十六片扇叶在旋转中切割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赵德彪忽然明白了。
“拦住它——”他嘶声狂吼。
但已经晚了。
旋转的扇子如一轮乌金飞盘,精准地撞上主梁正中。
撞击的瞬间,扇骨内预设的燧石机关被触发。
不是小规模的火药喷发。
是引爆。
轰!!!
整把机关扇在梁木深处炸开。
不是剧烈的爆炸,而是沉闷的、内敛的爆燃,扇骨中填充的所有火药在密闭空间内瞬间释放,高温与冲击力从内部撕裂了本就焦脆的梁木。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从头顶传来。
主梁从中折断。
紧接着,以此为支点的半边屋顶结构开始崩塌。
烧焦的椽子、瓦片、断裂的桁条,如雨般坠落。
“走!”石云天拽起王小虎和马小健,顺便捡回汉环刀,三人向着唯一尚未被火封锁的缺口疾冲。
赵德彪也想跑,但他腹部重伤,右腿中刃,刚迈出两步就踉跄跌倒。
他抬头,看见的是倾颓而下的燃烧屋顶。
“不——!”
最后的惨叫被淹没在崩塌的轰鸣中。
石云天三人冲出火场的瞬间,身后传来连绵不绝的坍塌声。
整排监工宿舍、连带仓库的残余结构,在失去了主梁支撑后,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间接一间地垮塌下去。
火焰从废墟的每一个缝隙中喷涌而出,将夜空染成血红。
那些刚刚赶到的青蛇堂援兵,有的被埋在瓦砾下,有的被火海阻隔,有的呆立当场,眼睁睁看着这片他们经营多年的“巢穴”,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王小虎回头望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马小健默默递过撕下的衣襟,石云天接过,死死缠住左手的伤口。
鲜血很快渗透了布条。
“扇子”王小虎终于挤出声音。
“没了。”石云天平静地说,仿佛失去的只是一件寻常物件,“但值得,有失才有得嘛。”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燃烧的废墟。
赵德彪、他经营八年的矿场核心区、青蛇堂在这里的据点、还有那些来不及逃出的监工和打手
都在这场大火中,迎来了共同的终局。
“周伯,”石云天低声说,不知是说给谁听,“你要的‘留给后来人’我做到了。”
不只是炸了墙,也不只是杀了赵德彪。
而是将这座吃人的恶巢,从大地上彻底抹去。
远处,东墙缺口的方向,最后一批劳工的身影正在没入山林。
更远处,天边泛起了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黎明,快来了。
石云天转身,不再看身后的火海。
“走,”他说,“去追大家。”
“该回家了。”
三人向着东墙缺口奔去,身影渐渐融入将亮未亮的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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