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烬还在空中飘散,西区已成火海。
石云天从碎石堆中撑起身子,耳鸣尚未消退,视线还有些模糊。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汉环刀还在,刀柄被爆炸的热浪烫得温手。
“咳咳”身下传来挣扎声。
是赵德彪。
这个矿场总管被石云天在最后一刻拽进掩体,此刻正狼狈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断木。
绸缎马褂已经破烂不堪,露出里面一件不寻常的黑色贴身短打,布料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纹。
石云天瞳孔一缩。
那不是普通布料,是江南黑帮“青蛇堂”的标识性装束。
他在上海滩时听范林强提过,青蛇堂专接脏活,从绑票勒索到替人消灾,只要钱给够,连抗日分子都敢下手。
“原来你不是普通汉奸。”石云天刀尖点地,缓缓站起,“青蛇堂的人,也来给日本人当狗?”
赵德彪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的煤灰混着血污,眼神却凶光毕露:“小兔崽子,懂得还挺多。”
他也站了起来,动作出奇地敏捷,完全不像一个五十多岁、脑满肠肥的矿场总管。
爆炸撕碎了他的伪装,此刻他腰背挺直,双肩微沉,是标准的江湖搏杀起手式。
“范林强那老东西,还在上海滩装清高吧?”赵德彪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青蛇堂迟早吞了青帮!”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不是扑向石云天,而是向侧后方疾退三步,脚尖挑起地上一截断裂的枪管,左手顺势一抄。
那截枪管在他手中,竟使出了判官笔的招式,直点石云天咽喉要穴!
石云天横刀格挡,金属撞击声刺耳。
一股怪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赵德彪的功夫,远非普通监工头目可比。
“云天哥!”
王小虎的吼声从火场另一端传来。
他和马小健刚将一批劳工引向缺口,听到武器库爆炸就折返回来。
两人一左一右赶到。
王小虎的机关短刀已经弹出刃口,马小健的青虹剑在火光照映下寒光凛凛。
三对一。
但赵德彪毫无惧色,反而哈哈大笑:“来得好!老子当年在苏州河码头,一人单挑闸北七虎的时候,你们三个小崽子还没出生呢!”
他说话间,身形再变。
那截枪管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时而如短棍横扫,时而如点穴笔直刺,招式阴狠刁钻,专攻下三路和关节要害。
这分明是黑帮打手的实战技法,融合了北派戳脚和南派短打,没有花架子,招招要命。
“小心!”石云天低喝,“他练的是黑拳!”
三人呈三角围上。
石云天的汉环刀走刚猛路线,劈、砍、撩、扫,用的是战场上搏杀的路数,大开大合,但赵德彪身法滑溜,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刀锋。
王小虎的机关短刀走奇诡路线,时不时弹出飞刃偷袭,但赵德彪仿佛背后长眼,枪管回扫总能精准磕飞暗器。
最危险的是马小健。
青虹剑每一次刺出,都逼得赵德彪认真对待。
剑锋划过空气的嘶鸣声,竟隐隐压过了远处燃烧的噼啪声。
“好剑法!”赵德彪眼中闪过讶异,“小子,你这手剑法跟谁学的?”
马小健不答,剑势更疾。
但赵德彪忽然变招。
他弃了石云天和王小虎,枪管全力向马小健攻去,不是硬碰硬,而是黏、缠、引、带,用的是太极推手的柔劲,竟是要以巧破快,夺剑!
石云天看出凶险,汉环刀一记“力劈华山”,逼赵德彪回防。
王小虎同时从侧面突进,机关短刀直刺肋下。
三面夹击。
赵德彪终于露出了破绽。
他格开石云天的刀,侧身避过王小虎的刺击,但马小健的剑已经递到胸前。
嗤啦——
青虹剑划破了赵德彪的短打,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但也仅此而已。
赵德彪趁机后退三步,摸了摸胸口的伤,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好,很好已经多少年没人能让老子见血了。”
他扔掉了那截枪管。
然后,从腰间缓缓抽出了一对兵器。
不是刀剑,而是一对乌黑的、约一尺半长的铁尺。
尺身布满细密凹槽,边缘开刃,握手处缠着防滑的鲨鱼皮。
“子午鸳鸯钺。”石云天认出了这对兵器,心中一沉。
这是江湖上罕见的奇门兵器,擅锁拿刀剑,招式阴毒。
能用好这对钺的,无一不是硬茬子。
“有点眼力。”赵德彪双钺在身前交叉,摆出了个古怪的起手式,“老子这套‘子母追魂钺’,已经十年没用了,今天,就拿你们三个小崽子的血,给它开开荤!”
战斗进入了新的阶段。
双钺对一刀、一剑、一短刀。
赵德彪的武功完全展开,才显出其真正可怕之处。这对鸳鸯钺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攻时如毒蛇吐信,守时如铁壁铜墙。
,!
更诡异的是,双钺的招式往往违反常理,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
石云天的汉环刀两次险些被锁拿脱手。
王小虎的机关短刀更是被完全压制,钺的凹槽专克飞刃暗器,弹射的刀片不是被磕飞,就是被卡住。
只有马小健的青虹剑,凭借长度和速度优势,还能勉强周旋。
“这样不行!”石云天脑中急转。
他想起陈子坚教他轻功时说过的话:“江湖搏杀,一人打不过就三人打,三人还打不过就想办法让他没法好好打!”
火。
周围是燃烧的火海。
石云天一刀逼退赵德彪,忽然对王小虎吼道:“小虎!左边那堆烧着的坑木!”
王小虎瞬间会意。
他不再强攻,转而冲向一堆正在熊熊燃烧的坑木,机关短刀连挥,挑起燃烧的木块,向赵德彪掷去。
燃烧的木块带着火星在空中飞舞。
赵德彪不得不用双钺格挡、闪避。
火焰干扰了他的视线,打乱了他的节奏。
马小健抓住机会,青虹剑一记“白虹贯日”,直刺赵德彪面门。
石云天同时从右侧突进,汉环刀横扫下盘。
上下齐攻。
赵德彪终于陷入了真正的险境。
他双钺分击,一钺架开马小健的剑,一钺下压挡住石云天的刀。
但王小虎的第三波燃烧木块到了。
这次不是一块,是三四块同时飞来,封死了赵德彪所有闪避空间。
“找死!”赵德彪暴喝一声,竟不闪不避,双钺舞成一道乌光,将飞来的燃烧木块全部击碎。
火星四溅中,他如蛮牛般冲向王小虎,显然要先把这最烦人的小子解决。
但他忘了马小健的剑。
青虹剑从火星的缝隙中刺出,无声无息,如毒蛇出洞。
这一剑,刺的是赵德彪的后心。
赵德彪察觉到危险时已经晚了,他全力前冲的势子无法立即止住,只能勉强侧身。
噗嗤——
剑尖刺入左肩,深及寸许。
赵德彪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却未停,反而借力加速,鸳鸯钺直劈王小虎头颅。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石云天目眦欲裂,汉环刀全力掷出!
刀如流星,直奔赵德彪背心。
赵德彪若不回防,必被这一刀穿心。
他咬牙转身,双钺交叉,堪堪架住飞来的汉环刀。
巨大的撞击力让他连退三步。
而王小虎已经滚地避开,马小健的剑再次刺到。
三人的配合在这一刻达到了默契的巅峰。
石云天失去刀,却毫不停顿,揉身扑上,用的全是擒拿手法。
他双手如铁钳,扣向赵德彪手腕要穴。
赵德彪双钺回防,却被马小健的剑死死缠住。
王小虎从地上弹起,机关短刀弹出最后三片飞刃。
上中下三路,封死所有退路。
赵德彪终于无路可退。
他狂吼一声,双钺疯狂挥舞,竟是要以伤换伤。
石云天的左手被钺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但他右手已经扣住了赵德彪的右腕。
马小健的剑同时刺入赵德彪左腹。
王小虎的飞刃,一片钉入右腿,两片被格飞。
三人一触即分。
赵德彪踉跄后退,背靠在一根烧得半焦的立柱上。
双钺当啷落地。
他左腹的伤口血流如注,右腿也站不稳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死死盯着三人,满是怨毒。
“好好一个三英战吕布”他惨笑着,嘴角溢出血沫,“老子今天认栽但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属哨子,用尽最后力气吹响。
哨声尖锐刺耳,在火场中传出很远。
“他在叫援兵!”马小健脸色一变。
远处,矿场边缘的树林中,竟然真的响起了回应哨声。
不止一处,至少有七八处哨声从不同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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