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迟宴推开老宅厚重的雕花木门,玄关的灯光在他肩头落下一道斜长的影子。
客厅里,小宓正蜷在沙发角落,小手紧紧攥着毛绒熊的耳朵。
“爸爸!”一看见他,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光着脚跳下沙发扑过来。
他弯腰将女儿抱起,感受到她小小的身体还在轻轻发抖。
“我们回家。”他低声说,指腹抹去她脸颊未干的泪痕。
“爸爸,姜妍姐姐去哪里了?为什么清歌妈妈离开了,姜妍姐姐也离开了?”
历迟宴沉默不语,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眸底却悄然暗了几分。
就在此时,他余光瞥见站在窗边的那抹熟悉身影。
夏绵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暖黄灯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软的光晕。
他瞳孔骤然一冷,质问,“谁允许你来的?”
夏绵肩膀轻颤,还没来得及开口,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是我请夏老师来的。”林蔓扶着扶手缓步而下,真丝睡袍曳过台阶,“小宓这几天夜里总是惊醒,哭着要妈妈,只有夏老师能哄住。”
她走到夏绵身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上次去均禾湾见过夏老师,对她印象深刻,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何把夏老师辞退了,但我觉得目前还是让她陪在小宓身边更为合适。”
历迟宴的目光掠过林蔓保养得宜的脸,最终定格在夏绵微微发白的唇上。
“林姨费心了。”他语气平静,眼底却结着霜,“但品行有问题的,不配当小宓的老师。”
他转向夏绵,“夏小姐,我没有行业封杀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你怎么还敢再出现在这里?
历迟宴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最终归为三个字,“请回吧。”
夏绵脸上血色褪去,身前的双手十指局促地绞动在一起,抬头看向林蔓,眼中带着恳求。
林蔓悄悄给夏眠递了个眼色,示意保持冷静。
不等她们再开口,历迟宴已抱着女儿转身。
直到望着历迟宴驱车融入夜色中,夏绵走向林蔓。
声音压得很低,“夫人,那现在该怎么办?历先生是真的很排斥我,我这份工作应该是保不住了。”
林蔓弯唇,“夏老师,难道你做这些,就仅仅为了一份家教老师的工作吗?”
夏绵微怔,随后化作被误解的慌乱,“夫人,我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只是想好好打份工而已。”
林蔓掩唇轻笑,“夏小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之前就说过,看到你就想起曾经的我。”
她握起夏绵的手,“我觉得你有这个资格站在我们迟宴身边,关键是你得按照我的指引去做。”
“夫人,您真的误会我了,我很清楚历先生对姜妍小姐的感情,那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插进去的。”
林蔓打量着夏绵的脸庞,忽然抬起手。
指尖轻轻划过夏绵的脸庞,“看看多好的一张脸啊,要是好好打扮一定很好看。”
“夫人,您这是…”夏绵屏住呼吸。
林蔓:“迟宴当初能找你给小宓做家教,就是对你的欣赏,他在你做错事之后,没有赶尽杀绝,那就是对你的考验。”
她似笑非笑,嗓音刻意压低了几分,“要我说,他也许对你,并没有表面那么冷淡。”
夏绵听了林蔓的这番话,原本带着湿意的目光骤然清冽。
她的脑海里闪过,之前自己目睹的,历迟宴和姜妍互动的画面。
她不是没有羡慕,甚至嫉妒姜妍能享受历迟宴这般身份男人的爱。
不然,当时看到姜妍给历迟宴的来电时,她也不会鬼使神差挂断了那通来电话。
之后,她懊悔过,自责过。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那种小人心思,这与她接受的教育全然不符。
可这一刻,她的心还是被林蔓动摇了。
那份幸运,她也能拥有吗?
窗外的暖阳折射在房间门,姜妍眯起眼眸,伸手挡了挡眼前的光照。
外面有车子的引擎声传来,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到裴予先下了车,随后养母姚筠在谢叔的搀扶下走出来。
他们前后进了屋内。
很快,房门外传来谢叔的呼唤声。
“小姐,夫人和少爷都回来了,您也下楼,跟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吧。”
姜妍没有回应,只是无力地坐在床上,整个人毫无气色。
“您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进食…”
“谢叔。”姜妍走到门边,隔着门板打断了对方的话。
“小姐您请说。”
“你从一开始找到我,就是为了把我骗到这里吗?”
谢叔沉默了一瞬,“小姐,当时看到您和历家继承人走得很近,我根本没有机会联系到您,所以我先找到了少爷。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本来是想给您自己做选择的,但您已经陷得很深,甚至对少爷充满了敌意,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到这么一计。”
“您说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我还能再相信谢叔吗?”姜妍此时心情差到了极点,声音透着失望。
“所以,您跟我说的关于我亲生母亲的事情,也只是骗我的吗?”
“不!”谢叔语气带着一丝生怕被误解的慌乱。
“不是的,关于您生母的事情,我说的全是真的,真的是姜先生生前交代我帮助您和生母相认的。”
姜妍:“那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把我困在这里,这也是所谓帮助我和亲人相认吗?”
听到这声质问,谢叔表情瞬间变得愕然和不知所措,还有迟疑。
就在他内心开始产生纠结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裴予的声音。
“谢叔,还在这里和姐姐聊什么?”
谢叔连忙转身,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身,“小姐…还是不肯开门。”
裴予眼眸微眯,带着一丝打量的目光谢叔身上扫过,嘴角弯起一丝极小弧度,“先下去吧。”
谢叔如蒙大赦,匆匆下楼。脚步声远去后,走廊里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姜妍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姐姐,”裴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怒吼更让人心寒。
“我知道你在听。妈妈在楼下等你,她身体不好,别让她等太久。”
姜妍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她不会出去,更不会配合他们出演这“团圆饭”的戏码。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