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唤也恨廖今浙。
廖今浙不用被逼着读书,只需要护理花草,永远安静内敛。他的母亲那么温柔,从来不会打骂他,会把最好的都给他。
而他这个所谓的少爷呢?无数次被罚站在烈日炎炎之下,汗水滚落进眼睛里,辣得蛰疼,却还不敢动。
模糊的目光中,他紧紧盯着庭院抱着书认真看的廖今浙。永远是那件白衬衫,永远温吞的模样,永远温柔的语气,像一朵白芍药。
他好恨,恨廖今浙能拥有一切他渴求的东西:比恨朝晕还要恨廖今浙。
后来廖今浙的母亲死了,他顿觉畅快。
最好是撕下那幅虚伪面皮,变得和他一样压抑才好。
然而他还是未能如愿,这朵白芍药只是黯淡了些,却依旧安然、纯良、温和,在叶朝晕来了之后,更是越发纯净、雪白,焕发生机。
直到刚才,他终于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这朵白芍药,终于折根了。
然而他不会承认的。
确实,他会嫉妒叶朝晕,但是那是在喜欢的基础上的,是人之常情。
廖今浙,永远不配被他嫉妒。
廖今浙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慢慢回过神之后,先是去关了门,而后拿出手机,给和他发了好多消息的朝晕打字,说自己很好,没出什么事。
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在抖。
他放下手机,走向那盆天荷繁星,抱起它,轻柔地拥在怀里,靠在墙角,慢慢地滑落,阖上双眼,像结出来的一张网。
茫然的空黑中,他陡然想到,他刚才为不是在侮辱叶小姐的话而生气吗?
可是萧唤说的那些话是对的,他为什么会生气呢?
生气了要怎么做?要去找罪魁祸首,要和他激烈辩驳,说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他感觉自己在被不断压缩,小了又小,昏梦之中,他张开手,怀里没有天荷繁星,小小的、沾着泥土的一双手。
有人温柔地敲门。
是妈妈。因为除了妈妈,没人会来敲响小房子的门,也不会有人记住他,更不会来找他。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呢?他想问问妈妈,但是很快又决定闭嘴。因为妈妈会惶恐不安,她是一个惧怕开放和变动的人。
他去开门,妈妈进来了,给他点心吃,为他做饭。在餐桌上,他和妈妈说:小少爷今天拔了我养在外面的盆栽,我很生气,我想和他讲道理。
妈妈又摆出那幅惊惶的模样,从眼角的弧度到绷紧的下颚,他都已经会背了。
妈妈的那些话他也会背:不行的,你不能这样做,那是少爷,你不能指责他。你得学会安静,学会沉默,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他说:那我的盆栽怎么办?
妈妈说:不养了好不好?庭院里不是有很多花吗?
他有些无法理解:可是那不是我的花,我只想要有自己的花。
妈妈为儿子会反驳自己这件事感到惊惧,她连训斥儿子都做不到,只能更卑微地说:哪里分你的我的呢?这儿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他沉默半晌:但是我很生气。
妈妈说:那就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要生气。看,妈妈不就从来没生过气吗?
是吗?需要这样做吗?
好吧,好吧。那就忍耐吧。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做一片云,一缕烟,一个句号。
什么都不必在乎,受的伤就交给时间封锁——
叩叩叩,更响亮的敲门声。
廖今浙艰难地睁开眼,怀里是一盆天荷繁星。
腿有些麻木,他却顾不得了,只是看向那扇门。
叩叩叩,真的有人敲门。
他费力地站起身,把盆栽放好,而后去开门。
外面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扑进来,花香四溢,蒙了层雾的感官慢慢清晰起来。
他眯起眼睛,看清朝晕势在必得的笑容时,节拍沉重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而后不要命了似的快速跳动起来。
她的笑与阳光争辉,斩钉截铁道:“走!咱们去报仇啊!”
要在乎,要有情绪,可以肆无忌惮地生气。
他突然感觉体内空荡荡的一处被填满了。
眼睛热起来,他垂首,摇了摇头,微微哽咽:“不,不用。”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朝晕笑容不变,扬了扬拳头,自得道:“所以我已经让霍江他们去砸那孙子的车了,你等着吧,明天他也会挂彩的。”
所以生气也没关系,因为会有人为你出头的。
泪水上涌,廖今浙咬紧牙关,用手扶上眼睛。
一双手把他的脸抬起来,朝晕看他一会儿,忽然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下他的伤口,让他一个颤栗。
“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朝晕这样说,突然给他变出来一朵玫瑰花,话语直白热烈:“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破碎的哽咽和满满的情绪一起溢出来,他揽上朝晕的脖颈,像一朵花终于找到了可以扎根的土壤。
他颤抖着声音说:“我喜欢您,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您。”
不管您喜不喜欢我,都是这样。
【叮!,目前好感度91。】
好事儿没几件,坏事倒是一箩筐。晚上朝晕收到了霍江的消息,她以为是和她说明报仇进展的,没想到这傻缺上来先臭屁地和她说,他和慕憬在一起了,邀请她和廖今浙明天去玉灵山烧烤。
朝晕只觉得五雷轰顶,心情不亚于得知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
但是想到自己还交给了他重要的任务,只能忍辱负重地先询问萧唤的事。
霍江说萧唤好像去一个古琴世家家里找青梅了,明天小姑娘生日,朋友聚在一起商量明天去哪吃饭。于是他假装和宁泽打架,假装把萧唤的车认成宁泽的车,给它砸得稀巴烂,等到萧唤听见动静出来看他的车的时候,俩人假装撕打,又逮着萧唤一顿揍。
“那孙子认出我们之后屁都不敢放一个,也不知道整天摆什么谱,胆子也就那样,赔偿都不敢要。”
霍江都觉得这种小任务交给他简直是大材小用,但是他顺带提了一嘴:“要我说,花朵小子也不是吃素的啊,他是不是也揍萧唤一拳?啧啧啧,那揍得不轻啊。”
朝晕很骄傲:“那当然!我们每天都吃肉。”
廖今浙不好意思地扯她的衣袖,朝晕反手拉住他,勉强同意明天去玉灵山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