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身难保了。”她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每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水。
“元澈,”她吐出这个名字,声调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压抑力量,“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掌控欲深入骨髓的疯子。”
“如今的嘉福宫,看似平静,实则是一座透明的囚笼。我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可能想了什么,都在他的监视之下。那日我不过想写封寻常书信,便被他……”
她顿了顿,没有详细描述那令人窒息的对峙,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与屈辱,已说明一切。
“他想要的,不止是皇权,不止是让我做个听话的傀儡。”
“他想要的是完完全全的掌控,从身到心,不容一丝一毫的偏离和外联。”
苏景辞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惊愕,再到难以置信的凝重。
囚禁?
无处不在的监视?
元澈竟偏执疯狂至此?
“我得逃了。”元昭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所以,你托付我的那件事,我恐怕……有心无力了。”
苏景辞倒抽一口凉气,瞬间抛开所有杂念,脱口而出:
“我靠!你现在小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想着什么任务不任务的!”
任务她自己总会再想办法,可若元昭宁真折在这疯批男主手里……
那她可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穿越到这么个剧情崩坏、男主黑化值爆表的世界,她只觉得眼前发黑。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元昭宁冰凉的手,触手的温度让她心头更沉:
“别说这些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只要能帮上忙,尽管说!”
元昭宁反手握住苏景辞的手,指尖用力,仿佛要从这唯一的盟友身上汲取力量和温度。
她凑近苏景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苏景辞听完,眉头紧紧蹙起,眼中闪过惊疑。
“这……能行得通吗?风险太大了。”
元昭宁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近乎虚无的、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笑。
“死马当活马医吧。留在这里,是温水煮青蛙,迟早被他拆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搏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灼灼,透着不容动摇的决绝。
马上就是新年了,宫中上下早已忙碌起来,处处张灯结彩,预备着辞旧迎新的各项仪典。
皇后以礼部人手不足、需筹备除夕宫宴及新年祭祀大典为由,
特意下旨,从京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女中,遴选了一批才德兼备、心思灵巧者入宫协理。
明面上是帮忙,暗地里也不乏为皇室宗亲相看、或为宫中增添些新鲜活跃气息的意思。
苏景辞自然也在入选之列。
有了这批贵女的加入,宫中的忙碌更添了几分鲜活气。
转眼间,除夕已至。
寅时未过,天还没亮,嘉福宫内室却已被松露点起了灯。
“公主,快醒醒!不能再睡了!”
松露轻轻掀开纱帘,伸手去拉裹在锦被里、睡得正熟的元昭宁。
元昭宁正梦见些光怪陆离的碎片,冷不防被拉起来,睡意未消,眼皮重得睁不开,含含糊糊地嘟囔着:
“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嘛……”说着身子就往柔软的锦被里缩。
“不行!公主,今日是除夕!”
松露手上加了点力道,语气却更急了。
“各宫主子都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贺岁,这是定例,万万迟不得的!若是去晚了,落在人眼里,又是话柄。”
元昭宁被她半拉半拽地弄了起来,整个人还懵懵懂懂,像只慵懒的猫儿,任由松露摆布。
松露手脚麻利,唤了候在外间的宫女进来,端热水,捧漱盂,取巾帕,小心翼翼地从熏笼上取下早已烘得暖融融的衣物。
元昭宁像个提线木偶,闭着眼,由着松露和宫女们伺候她漱口净面,又迷迷糊糊地被套上一层层繁复的衣裳。
直到那微凉光滑的丝绸里衣贴上肌肤,她才稍稍清醒了些。
待到全部穿戴整齐,梳好发髻,戴妥首饰,元昭宁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被镜中映出的人影晃了一下眼,这才彻底醒过神来。
今日这身装扮,果然与往日不同。
并非出席大典时那般隆重至极的朝服或吉服,而是介于常服与礼服之间的一套宫装。
外袍是暗红色的云锦,颜色沉稳雍容,却不显沉闷,仔细看去,衣料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花与祥云暗纹。
殿内烛火与窗外渐亮的天光交织,那些金线暗纹便如水波般粼粼闪动,衬得她因早起而略显苍白的面色也添了几分暖意与神采。
领口、袖缘镶着雪白的风毛,既保暖,又平添几分贵气。
“这衣裳……”
元昭宁对着镜子微微侧身,看着那流动的金色暗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内务府这次,倒是用了心了。”
松露一边为她整理着玉佩的流苏,一边笑着低声道:
“听说这是太子特意吩咐内务府赶制的,用的是江南新贡的云锦和宫中最好的绣娘。”
收拾好后,松露扶着元昭宁,出了嘉福宫,坐上早已备好的暖轿,往太后居住的凤仪宫而去。
除夕清晨的宫廷,虽然忙碌,却透着一股难得的、充满期待的宁静。
宫道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沿途悬挂的红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偶尔有早起的宫人低头匆匆走过,见到长公主的仪仗,远远便跪伏行礼。
暖轿在凤仪宫门前稳稳停下。
元昭宁搭着松露的手刚下轿,尚未踏上凤仪宫门前的门槛,便听得宫门内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呵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你这作死的贱婢!眼睛是瞎了不成?!”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与刻薄。
元昭宁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是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