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郡，霜刃军大营。
宋风到来之时，早有大批将士在营门相迎，为首的是老熟人，真武学院出身的苏定方。
遥见宋风身影，苏定方整理盔甲，单膝跪地：“参见主公！”
“参见主公！”他一动，身后众人纷纷跪倒，齐声呐喊。
宋风下得马来，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拘礼，外面冷，进去再说。”
“喏！”众人纷纷起身，苏定方赶忙为其引路，面上却含几分古怪，似乎有话想说。
宋风侧眼打量，心中暗暗点头。这小子，入军之后变化不小，早已失去学院中的卑微，腰杆笔挺，龙行虎步，颇有大将风范。
感受到宋风的目光，苏定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抱拳道：“末将求主公饶卫将军一命。”
“什么？”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宋风一愣，下意识停住脚步：“是什么意思，泰丰、威正二郡不是早已平定了吗？”
“是，不过……”苏定方腰身下屈，双手前握：“致使主公陷入险地，并非卫将军一人之错，我等甘愿一齐受罚，只求留卫将军一命，哪怕逐出军去，解甲归田，也……”
“不必多言。”宋风耸了耸肩：“她没错，继续带路。”
见宋风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不止苏定方欣喜，其余众将也尽皆松了口气，终于露出喜色。
来到中军大帐，老远便瞧见一根木桩正杵在前方，卫霜正被五花大绑，四肢皆无法动弹。
此时天寒地冻，她却只着单衣，冻得浑身颤抖，布满疤痕的黄脸已显现不自然的红晕。
这么冷的天，把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绑在帐外，这不是要人命吗？
宋风眉头紧皱，刚要说话，手已抬起，却猛然顿住。
难道说，是国内有人对她，乃至整个霜刃军施压？
缓缓放下手，宋风转过头去，面对身后几人：“侯爷以为如何？”
被称为“侯爷”，张子远顿时一惊，赶忙抱拳施礼：“不敢，大将军折煞末将。”
“不必过谦。”宋风随口客套一句，继续问道：“他们说卫霜有罪，就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你来说说。”
宋风的问话纯属找台阶下，既然所有人都定卫霜的罪，他还问什么，依法惩处就是了。
如今非要问别人，摆明了就是不赞同此等军法。
张子远却好像没听懂弦外之音，面色一正：“依末将愚见，霜刃军的任务便是克定叛贼，收复二郡。未经军令便攻入定国实属越界，当斩首示众，以慑三军。”
嘶……伴随着他的话语，周围传来一连串吸气声，就连宋风也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这家伙，还真是冷血。
“不可！”一道急切声音响起，正是跟随而来的凌妍：“卫将军之所以攻入定国，皆因大将军遇险，非但不可视为越界，反而忠勇可嘉。”
“呵！”面对宋风，张子远还毕恭毕敬，对凌妍这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可没有多少耐心，直言不讳道：“小儿之见。”
见他满面傲气，凌妍的脾气也上来了，斜了他一眼，反唇相讥：“我这小儿敢孤身闯入定国，带回主公，您堂堂侯爷，怎的行军速度还不如我一介小儿？”
“荒唐。”张子远甚至懒得跟她争辩，再度向宋风抱了抱拳：“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功过不可相抵，望主公三思。”
“哼！”不等宋风答话，凌妍已扬起下巴，得意道：“亏你还是军中老将，满嘴功过，只懂军规，不懂主公。”
“好了！”听着二人争吵，宋风只觉脑袋都大了，赶忙打断：“等你俩吵完，卫霜都冻死了。”
说着望向始终沉默的夜幽：“暗刃对战场情况最为了解，你来说说看。”
夜幽头都没回，仍旧在扫视左右，状似随意道：“属下是暗刃。”
言下之意，她的职责不在于此，不能管，也不想管。
“你！”宋风哪能不懂她的意思，却也愈加气愤。
自己身后看着兵强马壮，实则连一个能帮忙说句话的人都没有，这时候，他倒是开始怀念起与海杰共同掌军的时候。
“既然没结论，那便我来独断！放下来，先去帅帐烤烤火！”
“喏！”后方的苏定方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听罢差点跳起来，赶忙上前为卫霜松绑。
来到帅帐，宋风端坐帅案，看向正捧着热汤暖手的卫霜：“听说你的两万霜刃军，居然全歼方礼三十万叛军，自己却几乎没有折损，到底如何做到的？”
卫霜啜了口热汤，缓缓吐出一口白气：“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末将派遣精锐先锋连破数城，又遣主公深入敌腹，致使敌军慌乱，百姓逃窜，破其人和。”
“而后夜观天象，得知近日多风雪，令将士劫掠、焚毁御寒衣物，而后且战且退，诱其反攻。”
“敌军生于闷热潮湿的泰丰郡，根本不会想到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必未备好御寒物资，待他们追杀过来，只可以肉身抵抗寒流，不死都难。此曰天时。”
“等他们后知后觉，想要放弃，末将又遣苏定方假扮主公模样上前叫阵，令方礼强起杀心，一意孤行，追出五岭。”
“三十万大军，若于平原交战，我军必败。可泰丰郡多山川，大军无法展开，前军出五岭，后军仍在山中，山风送雪，敌军必亡。此曰地利。”
一番高论尽得兵法精妙，环环相扣，众人一个个都听呆了。
张子远原本冷硬的面孔逐渐动容，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敲，仿佛在推演那惊心动魄的每一步。凌妍听得目眩神迷。苏定方胸膛起伏，与有荣焉。
帐内众人陷入沉默，落针可闻。
“不对。”宋风仍旧不信有人能如此善兵，似乎想要寻出运气成分的破绽：“泰丰郡从无大雪，此番景象，乃是定国雪神萧遂云所致，你怎会料到？”
“不是料到，而是看到。”卫霜缓缓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末将不懂雪神是何人，但这场风雪值得利用。”
见宋风仍旧疑惑，卫霜继续说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为将者，当察天时、用地利、导人心。此雪不用，亦有他法。用兵之道，在于临机而变，制敌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