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没有失掉羞耻心
眼前的人虽然说是慕容海，但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样子。
慕容川一边说著一边看向了林暮：“十五號，听莫商先生说，似乎就是你制服了小海”
“——嗯。”
林暮轻轻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莫星晚略显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真厉害啊。”
慕容川对他笑了笑，伸手拍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主人的命令，我不便对外透露。”
林暮不动声色地道。
他忍下內心的惊骇，视线在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慕容海，以及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的慕容川身上徘徊。
果然，正如莫星晚所说，莫商早就已经將这里发生了什么提前通报给他了。
眼下，分明是看著自己的同胞兄弟如此恐怖的样子，但这位慕容家的长子，却没有显露出分外的悲悯和痛心，聊起他的时候更多就像是在说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哈哈，好死板，不过我理解。”
慕容川对他点了点头，给人的感觉相当平易近人。
“先生，言归正传，对於您方才的指令，我有些不明白。”
林暮看向他，语气平板无波：“现在的屏障，是由慕容海先生支撑著的吧如果他死去，那您准备选用谁使用半成品的[虚帑之杖]呢”
慕容川笑而不语，目光又转到了站在他旁边的那位有著亚麻色长髮的少女身上。
“”
莫星晚注意到他的视线，表情显得有些微不可察的拘谨。
她拉住林暮的衣袖，姿態很是紧绷。
“先生——难不成，您喊我过来，是为了让我接过这件苦差事吗”
莫星晚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著。
“您还真是狠心。”
“当然不是——莫小姐，不用紧张，我们毕竟有婚约在身，眼下我喊你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让你送死。
慕容川虽然是看著她开口的，但说话的对象却还是没有离开林暮。
“十五號，动手。”
“恕我不能。”
林暮继续道：“一旦屏障消失，那主人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对我来说，保护主人的生命健康，这正是第一要务，如果此事有可能危害到主人的生命，那么我將永远不可能执行生命。”
“放心。”
白髮男子对他微微頷首，手中隨之出现一把顶端镶嵌著金色小球的权杖。
“——怎么了”
“接著。”
他將那东西连同一串钥匙，一起扔给林暮，林暮伸手將其接住，仔细打量一番后，眉头轻轻地挑了一下。
不对，看这样子，明显不是正品。
很显然，之前慕容海用来威慑莫商的武器，正和这把武器一样，都是本家製造的半成品。
而至於钥匙——应该就是这里被锁著的其他房间內的钥匙了。
“十五號，带著他——去隔壁的房间，再隨便从那里挑一个傢伙出来，作为小海的继承人吧。”
慕容川对林暮挥了挥手，他看向莫星晚，嘴角往上勾了勾。
“好了，莫小姐，至於——接下来，就让我们来好好聊聊吧。”
”
”
莫星晚没有回答。
【晚晚，待会见。】
脑內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有著亚麻色长髮的少女，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在林暮从她的身边经过时，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借著礼服衣袖的掩盖，他往自己的手里，默不作声地塞进了什么东西。
也正是这一东西，让莫星晚內心的恐惧一下子就消解了大半，看嚮慕容川的眼神也镇定了很多0
“当然。”
她微笑著，提起裙摆，低头行了一个很標准的屈膝礼。
“乐意至极。”
林暮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慕容海的呼吸已经变得越来越轻了。
他在慕容川指定的房间前站定，低下身子，转移35的机械化水平至手臂，雪白的[骨刃]瞬间生长了出来。
“你——你这傢伙是叫十五號吧”
慕容海抬起原本看不见原样的脸，隨著半成品[琥珀眼]的剥离，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视力，血糊糊的眼眶显得尤其嚇人。
—
“嗯。”
他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
慕容海长嘆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我挺失败的。”
他靠著墙，向前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指缝间漏下几缕皎洁的月光。
“我不如哥哥姐姐优秀，但又年轻自负，自以为不会输於他们——但家族的武器没有认可我，於是我便另闢蹊蹺，试图从皇室出手。”
“十五號，其实我觉得皇室和我很像，都是外表光鲜但实际並没有多么出色的存在，本质並无不同。”
林暮停顿了片刻，遗言显得有些不解：“你在说什么”
“遗言。”
慕容海发出一声自嘲：“反正你也不懂吧，毕竟，ai死亡的概率可比人类小多了，只要程序能跑得动，那就是存活。”
林暮没有说话。
“戴家的本家，也在皇城吗”
半晌后，他问。
“对。”
慕容海无力地对他点了点头。
“戴家本家的人，实则和我一样傲慢——同时比我还要偏执，但比我还要可怜。”
“实话实说，十五號，其实我的追隨者，我认识的那些小家主的人，包括皇族，以及我自己，还有上城区剩下来的所有人——都是无比傲慢的。”
他將残缺的脸埋在了满是皱纹的手心，声音沙哑：“我们想的不仅是活下来，更多是漂亮的活下来，但本身又是无能为力的，所以就只好把別人挤掉，自己往上爬—这真是是蠢透了。”
“那你后悔吗”
林暮不动声色道。
“不后悔。”
慕容海对他摇了摇头。
“相反，我觉得，我能活著，真的是太好了。”
“——好。”
林暮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慕容海合上了完全看不见的眼睛，他靠著墙，呼吸很平静，就好像在等待著即將到来的死亡。
“咔嚓”
他听见耳边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掰断的声音。
什么冰凉的东西被递到了手中。
“这是——”
凭藉手感，慕容海很快就意识到了那是一把刀，他皱起眉，表情有些疑惑。
“这是我的能力。”
林暮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有鲜血从指缝间流下，能清晰地看见两只断指的痕跡。
能將手指变成某种简单的武器，並暂时取下来使用。
从最后的效果来看的话，和米露的能力显得有些类似。
唯一的不足之处的，被掰断手指的再生速度比较慢，差不多要过十分钟左右，才能长出那么一只来。
“——”
慕容海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很沉，像是在极力压抑著自己的情绪。
“除了主人之外，我没有必要听任何人的。”
林暮掏出钥匙，將锁上的隔壁房门关上，低声道。
果不其然地，门內正关押著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这些宾客双目紧闭，看样子已经被迷药给强制性迷住了意识，但从他们挣扎的姿势以及恐惧的表情来看，完全可以想像出昏迷前的他们有多么绝望。。
林暮大概扫视了一眼，果然，没有任何一个高级家族的成员在，现在的戴小鹿她们，应该还被好好保护著。
在这群人中选一个——作为新的半成品[虚帑之杖]的使用者吗
林暮眸光闪烁，他咬了咬牙，很快就猜出了慕容川他们准备执行的计划。
——果然，正如医生所说，若非消除掉[上城区]，否则一切都不会发生根本上的改变。
“十五號”
也就在他陷入沉思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格外清冷熟悉的声音。
“——米露”
林暮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栗发女僕，顺势映入眼帘。
她的双手被紧紧绑住，青色的眼睛依旧如同翡翠一般闪烁著，看起来清明十分。
不同於这里的其他人，米露的脸上毫无恐惧之色，仿佛什么都没有经歷过一般，神色如常。
“很惊讶吗”
她歪了歪头，毫无波澜道：“我也是这里的宾客哦。”
“莫小姐，我就不废话了。”
另一间房间內，慕容川动作隨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掌合十，语气隨和，却充满了仿佛上级在向下级下达命令一般的强硬之色：“先说结论吧，上城区要迁都了。”
“——啊”
莫星晚满脸惊骇地捂住了嘴巴。
“迁都——”
“嗯。”
慕容川不耐地道：“今天晚上，既然你也留在这里，那应该对宴会上的事也是心知肚明，我自然也没有必要再重新解释一遍发生了什么了。”
“小海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在屏障消失之前，必须要换一个新的人去代替他。”
“——我知道。”
莫星晚声音很小地从嗓子里发出了应和的声音。
“所以，你刚才才让十五號去选人。”
“没错，看来你也没那么笨，至少比我那个妹妹聪明。”
慕容川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这个计划是我提出来的，同样得到了父亲以及不少一级家族高层的认可，按照现在的进程发展，从明天起，应该就能正式推行了。”
“包括那些宾客在內，將从屏障最边缘的[屏障者]开始执行，最后等准备完毕之后——上城区將会迁都，迁到新的地方。”
莫星晚不自觉蜷缩起了手指。
“——逃到什么地方”
“这样有用吗”
“有用啊。”
慕容川对她笑了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就能完美地创造出一个没有污染和牺牲的美丽新世界了吗”
莫星晚皱了皱眉。
“那种地方存在吗”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莫小姐。”
慕容川合掌，发出一声清脆的掌声。
“——啊”
有著亚麻色长髮的少女眼睫轻颤，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找我找我能解决什么问题——”
“別装了。”
慕容川的语气骤然变得冷漠了起来。
“——”
莫星晚“噌”的一声从原地站了起来。
“先生，你在开玩笑吗”
“不可能。”
慕容川冷声道：“莫家我已经翻了个遍，除了在你的身上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地方了。”
“6
莫星晚低下了头。
“为什么不適用半成品戴家本家造不出来吗
“本家他们家本身也没剩多少人了。”
慕容川语气隨意道：“而且，不用於其他s级武器——这玩意用了可是会疯的，目前为止，那么多实验者，基本上都无法承载那么宏大的信息流，完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莫星晚深吸一口气，等再抬起头来，眸中的情绪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作为莫家人，却完全没有其他人那么能言善辩——自身也无法与家族的武器共鸣，否则我也不会被派出来联姻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开朗了起来，表情也好看了很多。
“但还好，我还有一件东西没有失去。”
”
慕容川心头突然冒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冰冷的枪口递上了他的太阳穴。
“先生，至少我还没有失掉为人的最后一点羞耻心。”
莫星晚露出了从对话开始就藏在袖子里的东西，她的声音在颤抖，但是动作却很稳。
其中一个，是给慕容海的刀。
而另一个，则是给莫星晚的枪。
“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