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赵景晟是故意的。
那所谓的帮忙浇花,不过是他的借口。
好让她能有个落脚地,或者说透气的地方。
又不至于让人觉着他别有用心。
宋南枝叹了口气,既然明白了对方的好意,那她就更不应该留在这里。
就在她拉开门,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抬头,和正抱着一摞书,腋下还夹着两个小花盆的赵景晟,撞了个正着。
赵景晟显然没料到,钥匙才刚给出去,她就来了。
他整个人僵在楼梯的拐角,但内心还是欣喜的。
宋南枝有点尴尬,“我来是浇花。”
“正准备走了”
赵景晟“嗯”了一声。
他腋下的两个花盆,摇摇欲坠,里面蔫头耷脑的叶子,也跟着晃荡。
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脸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总感觉有一种被抓包的慌乱感。
宋南枝的目光落在这两盆花上,还真是快死的花。
两人在灰暗的楼道里面面相觑,空气里尴尬味很浓。
赵景晟眼神飘忽,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宋南枝看着他这副明明是一片好心,却搞得像贼被当场拿住的模样。
心里那股郁气突然就散了一些,甚至有点想笑。
“谢谢。”她没有戳破,侧身让开了门口。
“不进来吗?”
赵景晟被她让门的动作,还有莫名的谢意,弄得更不自在了。
耳尖有点发红。
“没,没什么”他含糊地应着,抱着书和花盆笨拙地挤进门。
宋南枝把门关上,没话找话,“你这屋子挺好的。”
说完,她环顾四周,这话说得,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赵景晟先把那摞书放在桌上,然后捧着那两盆寒碜的花,走向阳台。
他接了半盆水,然后拿起窗台上一个生锈的小剪刀,将上面的枯黄叶子小心剪掉。
又轻轻拨弄了一下根部的土,把水一点点浇下去。
动作算不上熟练。
宋南枝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她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这花是在哪买的?”
正在浇水的赵景晟动作一顿,水差点洒出来。
他背对着她,迟疑了好几秒,才用不太自然的语气回答。
“就来的路边,看着便宜,就顺手买了。”
他说谎了。
总不能说自己是绕了半个海城,才好不容易在一个快收摊的老农那里。
挑了两盆看起来最惨的花。
宋南枝听了,没再问,心里明镜似的。
——
吉普车上。
周铁柱握着方向盘,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偷瞄了一眼副驾上的团长,那眼神黑沉沉的,冷得能结冰。
车正朝着老宅的方向开。
周铁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觉得再不问清楚,等会儿回到老宅,就尴尬了。
他鼓起毕生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团团长,现在是回老宅?”
话一出,他就想咬自己的舌头。
这问得,真蠢!
果然,沈延庭转过脸,目光直接刺向他。
不耐烦道,“不回老宅去哪?”
周铁柱:
他背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刚刚问的时候,您二位可是异口同声地说,不回!
他这一个开车的小兵,为何要遭这种罪?
可他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只能缩着脖子,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是。”
然后默默把着方向盘,朝沈家老宅的方向开。
沈延庭吼完,似乎也觉得自己这火,发的有点没道理。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又重新扭过头看向窗外。
他原本是想带宋南枝去趟春和楼,买糕点的,没想到
“他妈的。”沈延庭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然后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力道不轻,发出沉闷的一声。
周铁柱的手一抖,车子轻微晃了一下,又赶紧稳住。
终于,吉普车在沈家老宅的门口,“嘎吱”一声停稳。
沈延庭没动,依旧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
只是从喉间挤出了两个硬邦邦的字。
“下去。”
坐在副驾驶的周铁柱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家团长的侧脸。
心里直犯嘀咕:这都到团长家门口了,团长让我下去干什么?
进去喝茶?
他没敢问,但迟疑的动作,显然让沈延庭更烦躁了。
“下去。”沈延庭又说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更沉。
周铁柱一个激灵,再不敢多想,手脚麻利地解开安全带。
推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
他缩了缩脖子,站在车门侧边,等着自家团长的下一步指示。
沈延庭也跟着下了车,军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绕过车头,走到周铁柱面前。
伸出手,掌心朝上,“钥匙。”
言简意赅。
周铁柱赶紧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到他手里。
“你回去吧。”沈延庭攥住钥匙,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看他。
周铁柱:
合着把他撵下车,是让他自己回去?
他住的招待所,可不近
但转念一想,比起继续呆在团长身边,感受那骇人的气息。
能提前下班,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他立刻立正,冲着沈延庭应声道,“是,团长您早点休息!”
说完,几乎是用跑的,一溜烟就窜进了老宅旁边的巷子。
他生怕慢一步,团长又改变主意。
此刻,老宅门前就只剩下沈延庭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没动,手里捏着那把车钥匙,拇指摩挲着钥匙粗造的齿口。
一下,又一下。
就这么把玩了几秒钟,脸上没什么表情。
忽然猛地抬脚,大步走回到吉普车旁,利落地拉开车门,坐进去。
发动了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