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刻薄,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吵架了。
宋南枝张了张嘴,没说话,情绪堵在胸口,哽得她生疼。
他不是最烦人阴阳怪气,现在自己不也如此?
但这毕竟还有长辈在,宋南枝不想和他吵,只是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混账东西!”沈老爷子猛地一拍床沿,“你怎么说话的!”
他胸口起伏得厉害,指着沈延庭,花白的眉毛竖起。
“你算个什么东西!把带兵的那套做派,用在自己媳妇身上?”
“我看是他们给你惯的,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沈延庭被劈头盖脸一顿训,脸上的肌肉绷紧。
沈老爷子转向宋南枝,眉间尽是担忧,“南枝,别听他的。”
“好孩子,你怀着身孕最是要紧,不能在这医院耗神。”
“听爷爷的,回家里好好歇歇。”
宋南枝下意识张口,“爷爷,不”
她话没说完,就被沈延庭截断,“你自己身子什么样,没数吗?”
“少在这逞强。”
他顿了顿,嘴角向上扯了扯,语气依旧很冷。
“还是说,这医院里有谁让你舍不得走?”
宋南枝:
这话,应该是掺进了陈年的醋酸,刺鼻。
沈老爷子何等聪明,阅人几十年,哪能看不出这混小子这股别扭劲?
瞬间心下了然,“你也别在这杵着了,和南枝一起回去。”
“瞅着你小子这张阎王脸,我这病都好不利索。”
沈延庭:
他喉间哽了一下,没说话,起身一把捞起自己那件搭着的军装外套。
利落地抖开,穿上。
做完这些,他大步走到病房门口,拉开门。
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侧过身,扫了眼宋南枝。
“还不走?”语气依旧不好。
宋南枝憋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平稳。
“爷爷,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好好,快回去歇着。”沈老爷子说完,还朝沈延庭递了个眼神。
敢把他孙媳妇惹跑了,断绝关系!
——
医院门口,绿色的吉普车旁,周铁柱正蹲在车头抽烟。
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烟头一丢,用脚碾了碾。
赶紧拉开后座的车门。
沈延庭步子大,先到车边,一只手搭在车门顶上。
另一只手伸向后面跟上来的宋南枝,不是扶。
而是虚虚地在她胳膊肘下方托了一下。
宋南枝身子一倾,坐进了后座里侧,给他留出了位置。
她没看他,也没说谢,只是在他收回手时,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
沈延庭接受到了她这一眼,脸色更沉了几分。
随即“哐”一声替她关上车门,力道不轻。
他自己则绕到了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长腿一跨,坐进去。
宋南枝:
他还有脾气了?
周铁柱眨巴眨巴眼,看着后座面无表情的嫂子。
又看了看副驾驶浑身低气压的团长,心里咯噔一下。
预感到这趟车,不好开。
他麻溜地爬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周铁柱握住方向盘,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路面。
脖子有点僵。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默,找了个最安全的话题。
“团团长,直接回老宅?”
话音刚落。
“不回!”后座和副驾驶的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周铁柱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汗“唰”就下来了。
心里叫苦不迭。
沈延庭显然没料到宋南枝会接话,语气还这么冲。
他愣了一下,随即猛地侧过身,手肘搭在座椅靠背上。
目光锁住她,“不回家?你又要去哪儿?”
“去找你的‘情哥哥’?”
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又慢又重。
周铁柱眼睛瞬间瞪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僵了。
这话,也是他能听的吗?
他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宋南枝被他这话激得难受,抬起眼,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视线。
“你管我?”
他不也不回老宅?只许州官放火?。
“我管你?”沈延庭嗤了一声,眼神更冷了。
“行,我不管。”他猛地转回身,重重靠回到椅背上。
对着已经石化的周铁柱下命令,“送她去!”
“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车里的空气凝固,周铁柱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透过后视镜,想用眼神向宋南枝发出无声的哀求。
嫂子,您可千万别
宋南枝看着沈延庭冷硬的侧脸,心一横,报出了一个地址。
“城西,机械厂家属院。”
这地址报得顺溜,不像是临时起意。
沈延庭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头,指关节泛白。
他下颌线绷得死死的,没再给宋南枝一个眼神。
也没再说话。
周铁柱心里哀嚎一声,真想抽自己一嘴巴。
他就多嘴问!
那现在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
团长没发话不让去,嫂子又报了地址
他咬咬牙,一打方向盘,吉普车拐上了通往城西的路。
接下来的路程,车厢里没再有人说话。
宋南枝一直望着窗外。
终于,吉普车停在了机械厂家属院的门口。
是个灰扑扑的筒子楼。
车刚停稳,宋南枝就一把推开了车门。
“谢了!”她顿了一下,看向驾驶座,“铁柱。”
周铁柱:
嫂子这是嫌他死得不够彻底。
“砰!”
车门被宋南枝用力甩上,震得车身都晃了晃。
沈延庭坐在副驾驶,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纤细身影。
胸口的那团火烧得他几乎要爆炸,他猛地一拍驾驶台。
冲着还在傻愣着的周铁柱低吼一句。
“开车啊!愣着干什么?等她请你上去喝茶?”
周铁柱:
他被吼得一激灵,手忙脚乱挂挡、给油。
吉普车像逃一样,猛地向前一窜,只留下淡淡尾气。
宋南枝还没迈出步子,就被身后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惊得回头。
吉普车卷起了地上的尘土,迷进了她的眼睛。
她咬着牙骂道,“沈延庭,你有种!”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宋南枝才从口袋里摸出那把黄铜钥匙。
她真是来帮赵景晟浇花的,顺便让她和沈延庭冷静一下。
她来到三楼东户,用钥匙试了试,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摸索着在门边的墙上找到了灯绳,拉了一下。
昏黄的灯光亮起,屋子不大,却很整洁。
陈设也极其简单,没有多余的家具,没有装饰。
倒是很符合赵景晟那种工作狂。
宋南枝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发现。
这里,根本没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