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只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缩回头,反手把门掩上。
脸上方才的嬉笑褪得干干净净,她轻声回到宋南枝床边。
声音压得又低又急,“南枝姐,是你们后勤部的周姐,周晓云。”
宋南枝心沉了一下。
“她怎么了?”
虽然周晓云挺不服她的,但这个人认干,论起手上功夫,是组里拔尖的。
“被人打了!”小梦脸上带着愤愤。
“脸肿了半边,胳膊上也有青紫,正在处置室清洗上药。”
“听她旁边的人说,是她男人打的。”
宋南枝蹙了下眉,“她男人?也是部队的吧?”
“嗯,好像是三营的一个连长,叫王德发。”
小梦撇了撇嘴,“平时看着闷不吭的,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家属院,男人打老婆的事不是没有,但大多关起门来。
像这样打到卫生所来的,还是少数。
走廊里,男人不耐烦的粗嗓门已经响起来,脚步声逼近。
宋南枝放下饭盒,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南枝姐?”小梦不解地看着她。
“帮我把那件外套拿来。”宋南枝指了指挂在床头的外衣。
那是沈延庭的军装外套,她穿上,把长出一大截的袖子挽好。
宽大的衣摆几乎盖到她的膝盖。
“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
“没事,就是去看看。”
处置室的门被王德发“砰”地一脚踹开,门板撞墙上。
里面正在给周晓云清理伤口的护士吓得手一抖,打翻了医用托盘。
周晓云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了。
“臭婆娘!给脸不要脸!躲这儿就没事了?”
王德发红着眼,喷着酒气,伸手就要去扯周晓云的头发。
那架势凶悍,周围还想劝两句的人都被吓得退开几步。
“王连长。”
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
王德发的动作顿在半空,他扭头,看见宋南枝站在门口。
又扫了眼她披着的外套,认得出是沈团长的衣服。
他那点火气强压下去几分,但语气仍冲。
“宋同志,这事跟你没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宋南枝点了点头,向前挪了半步。
目光越过王德发,落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周晓云身上。
“可咱们军区提倡关心女同志的身心健康。”
“周姐这伤,护士说新伤叠旧伤,胳膊上还有烟头烫的疤?”
“这情况,是不是该向妇联的李主任反映一下?”
“或者去市里做个检查?别落下什么病根。”
短短两句,就把家暴直接上升到了组织关怀和干预的层面。
王德发脸上的横肉抽搐起来,他不在乎打老婆。
但如果妇联介入,那就意味着他的家风和人品会受到组织的质疑。
尤其是“烟头烫疤”,这要是坐实了性质
“你胡说什么!”王德发又惊又恐,猛地转向宋南枝。
“她自己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宋南枝微微偏头,避开他的吐沫星子。
“周姐这样,看着也不像是一次两次的不小心。”
王德发听得头皮发麻,这女人怎么那么难缠!
今天要是让她把这话坐实了,他就不止是丢脸了。
档案上记上一笔,他的前途就完了!
“你你少在这危言耸听!”王德发气急败坏。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就算是沈团长在这儿,也管不着我家务事!”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于壮壮的大嗓门先一步传来,“嫂子!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他话音刚落,人已在门口站定,后面跟着面色沉凝的沈延庭。
沈延庭的目光先落在宋南枝身上,确定她无恙。
才缓缓转向王德发,“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德发腿肚子有些软,酒彻底醒了,可话却堵在喉咙里。
“报,报告团长我”
一旁的宋南枝淡淡总结道,“酗酒家暴,破坏公物。”
她话音刚落,于壮壮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查看了门上的脚印和损坏。
回头对沈延庭点了点头。
沈延庭不再看王德发,对于壮壮沉声道。
“通知三营的保卫科立刻过来,再联系一下妇联的李主任。”
“是!”于壮壮应道,立刻示意身后赶来的卫兵上前。
王德发彻底瘫软,被卫兵架住胳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沈延庭这才重新看向宋南枝,“谁允许你下床的?”
宋南枝没回答,还在想刚刚的事。
“王德发这种行为就不能从轻,不然以后受了委屈,谁还敢来找组织?”
“这不是一家一户的私事,纵容一次,寒的是众人的心。”
沈延庭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觉得这女人看事的角度,格局。
倒比他预想的,要高出不少。
他转身对于壮壮交代,“处理完了,把情况跟我汇报。”
“另外,以团部的名义发个通知,重申严禁任何形式的暴力,保障军属权益。”
“发现一起,严肃查处。”
于壮壮:“是,团长!”
沈延庭这才收回视线,转向身侧的宋南枝,“先回病房。”
语气是不容商量的,但那只扶在她背后引导方向的手。
力道却放得轻柔。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赵景晟拿着药包的身影顿住了。
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沈延庭半护在身侧的宋南枝身上。
“南枝。”他停在几步外,“你身子好点了吗?”
沈延庭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眼皮就撩了一下。
揽过宋南枝的肩头,将她往身侧带了带。
没给她回答的机会,自己接过话头,“赵工。”
他朝着赵景晟的方向点了点下巴,“那人酗酒家暴。”
“你,不去打一拳?”
宋南枝:
这男人的嘴,真是坏的流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