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扯唇,忽然起身,修长的腿几步迈过来。
没有丝毫停顿,直接俯身下去,双手撑在病床两侧。
将宋南枝困在方寸之间,黑眸沉沉地锁住她。
“那你告诉我。”声音低沉,“刚刚为什么一直攥着被角?”
她生气紧张时,总爱做这些小动作。
目光太过锐利,宋南枝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捏住下巴。
“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直接说?”
宋南枝猛地别开脸,耳尖通红,“你浑蛋!”
“恩。”沉延庭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军装。
他被骂了,却莫名地高兴。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宋南枝的视线重新落回他脸上,接触时间久了,她慢慢发现。
只要她开口问,他都不会避而不答,或者敷衍了事。
沉延庭看向窗外,“秦思婉的父亲,是我的老连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为了掩护我,牺牲了。临终前,托我照顾好思婉和她母亲。”
宋南枝眉心紧了紧,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
难怪他会如此上心,特意托人请来专家,给秦思婉的母亲会诊。
秦思婉说得没错,沉延庭一直都是重情义的。
沉延庭转过头,看向她,“后来思婉要嫁给我,我答应了,没想到却是害了她。”
说完这句,他的目光沉了沉。
“结婚的那天,有人为了报复我,绑走了思婉。”
“我去救她的时候,对方动了刀子。”
他抬手,指尖隔着军装,碰了碰胸口的位置。
“这一刀,是替她挡的。”
宋南枝的心抽了一下,他胸口那道疤痕,不偏不倚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秦家的恩情,这个男人是用命在还。
“那件事对思婉的打击很大,或许觉得跟了我,很危险。”
“婚离了,她就去了沪市。”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宋南枝有种直觉,沉延庭根本就不爱秦思婉。
娶她,或许是因为承诺?还是对秦家的愧疚?
沉延庭一直有一套自己的“责任论”,认为那是他该抗的事。
至于他自己想不想,愿不愿,反而没那么重要?
想到这,宋南枝甚至有点心疼。
过了好一会,沉延庭才再次开口,声音低了些。
“思婉这次回来,是因为她母亲的病。”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她说想和我复婚。
宋南枝的心猛地一沉。
秦思婉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答应了?”
沉延庭的眼神与她交汇,淡淡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等她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沉稳。
“我有媳妇。”
宋南枝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单,“很快就不是了。”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沉延庭向前一步,勾了勾唇,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趁现在还是的时候,尽好你沉太太的义务。”
宋南枝凝眉。
沉延庭凑近她耳边,压低嗓音,“帮我挡了那朵桃花。”
宋南枝:
她耳根微红,有种被撩了的感觉。
——
第二天一早,病房的门被敲响。
宋宥凡提着一个网兜走在前面,沉悦希跟在身后。
她脸上没什么笑意,嘴里还在低声嘟囔着。
“你看我哥,直接把人从舟岛送到这海城最好的医院,多大的阵仗?”
她说着,斜睨了宋宥凡一眼,语气的不满显而易见。
“上次让你陪我来这做个产检,你都推三阻四地不乐意。”
宋宥凡心里正烦躁,听着她的抱怨,眉头拧得跟更紧。
“少说两句行不行?”
沉悦希:“宋宥凡,你凶我?”
宋宥凡不想理她,抬手推开病房的门,视线第一时间落在病床上。
看到宋南枝脸色不好,他蹙紧眉心,下意识就想上前。
沉延庭正坐在床边削苹果,闻声抬头,眼神平静无波。
转了个身子,恰好隔断了宋宥凡的视线。
“来了。”他声音听不出来情绪。
宋宥凡将网兜放下,里面有两罐麦乳精。
“爷爷让我们过来看看,顺便带悦希做个产检。”
沉延庭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宋南枝,动作自然,头也没抬地“恩”了一声。
算是听到了。
察觉到他的态度,宋宥凡的目光没在宋南枝身上过多停留。
只是问了句,“南枝,感觉怎么样?”
宋南枝接过苹果,客气回应宋宥凡,“我没什么大事。”
沉悦希从一进门,视线就钉在床头柜那个“春和楼”字样的油纸包上。
熟悉的包装,她念叨了好多次,宋宥凡却总说太远,太麻烦。
自从他们领了证,连一次都没给她买过。
顿时,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
凭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宋南枝都能轻而易举地拿到?
宋南枝瞟了眼后面的沉悦希,“产检要紧,别眈误。”
沉悦希看着她手里那个削好的苹果,心里那点不痛快几乎要溢出来。
她扯了扯嘴角,话里有话,“是啊,产检是挺要紧的。”
“不过我看宥凡对你这个妹妹,倒是比我这个孕妇还上心呢?”
“一来就急着跑去问医生怎么样。”
宋宥凡脸色一沉,低声道,“悦希,你胡说什么!”
沉延庭慢条斯理地拿起小刀,开始削第二个苹果。
语气没什么起伏,“她需要静养。”
你们太吵了。
他稍抬眼,目光未落在实处,“既然要去做产检,就快去,别眈误了正事。”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在送客。
宋宥凡脸上青白交错,胸口堵得厉害,“那南枝你好好休息。”
门一关上,宋南枝看着沉延庭手里正削的苹果。
“这个是给我的,还是给你自己的?”
沉延庭手没停,淡淡地反问道,“你说呢?”
恰逢其时,一声温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延庭。”
宋南枝轻笑,“喏,吃苹果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