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港逗留的这一周多时间里,得益于威里斯爵士的默许,金色北伐军顺利地采购了大量食物补给和坐骑。
当队伍沿着白刃河旁的道路向北进发时,沉重的粮车在泥泞路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辙。
这是刘易第二次踏上这条通往临冬城的路。上一次,他身边只有凯文和约翰两个同伴;而这一次,他身后跟随着一千多名战士。
冬日的寒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吹动着战士们厚重的斗篷。道路两旁的白杨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萧索。
金色北伐军开出的优厚条件像野火般在白港及周边乡村蔓延。消息传开后,平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争相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金色北伐军的名册上。
白港的集市广场上终日人声鼎沸,挤满了前来应征的男人们。他们中有农夫、渔夫、铁匠学徒,甚至还有几个小商贩。
这些人不在乎金色北伐军要讨伐的是人还是鬼,是波顿还是拜拉席恩。对他们而言,金龙币的叮当声比任何理想都更实在。只要报酬到位,就是让他们杀上七层天堂也不是不能商量。
尽管民众入伍的热情高涨,刘易却不打算招收太多新兵。此刻,他正站在广场边的一座阳台上,冷静地注视着下面喧闹的人群。文森特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征兵名册。
“太多了。”刘易摇头,“未经训练的新兵在战场上就是累赘。”
文森特点头表示同意。他虽然把征兵场面搞得很大,但实际上只接受了一百人左右。这一百多人主要作为辅兵,负责军营里的杂务:照料马匹、搬运物资、生火做饭。真正需要拔剑对敌的,还是要靠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老兵。
在罗贝特的计策得到刘易采纳后,威里斯爵士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他决定将这段时间曼德勒家族招募的新兵“解散”,并“推荐”他们添加刘易的摩下,这就带来了三百人。葛洛佛四处募集的四百士兵,刘易现在拥有了七百人的队伍。
如果再加之金色北伐军原本的成员和最终祈求刘易“庇护”的守夜人残部,总人数已经超过一千。
千人规模的部队要穿越半个北境,绝不是一件可以掉以轻心的事。正常情况下,这样一支军队穿过各个领主的封地时,都会被拦住盘问,要求说明意图。若是解释不清,难免会遭到围剿。
一千多人的军队,不论是否训练有素,只要他们愿意,都能给任何单个领地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因此一路上无论大小城堡,几乎没有人敢打开大门欢迎他们。偶尔有几个胆大的领主敢出现在刘易面前,也有罗贝特·葛洛佛前去协调,无需刘易亲自出面。
对刘易而言,这样反倒省心,不必费神编造理由。他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深色斗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自光始终注视着前方蜿蜒的道路,思绪却已飘向远方的战场。
就这样,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这一千多人的队伍在仅损失十几人后一其中一半是因违背刘易定下的军法被处决一终于抵达了白刃河上游,距离临冬城只有百里之遥的南部山区。
他们在山坳里扎下营寨。夜幕降临时,营地中央最大的帅帐内灯火通明。森特和克莱德·曼德勒——玛龙·曼德勒的儿子,一个年轻骑士—一正围在一张摊开的地图前。
帐篷里点着几支牛油蜡烛,跳动的火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帐外寒风呼啸,偶尔能听到哨兵在营地周围巡逻的脚步声。
罗贝特的手指在地图上临冬城北面的一片平原上划过。
“根据探报,史坦尼斯的军队和波顿家已经在这里对峙了很久。虽然史坦尼斯得到深林堡的支持,暂时还能支撑,但如果他们不尽快攻城,很快就会因为粮食断绝而溃散。到那时情况会很不妙。”
“波顿家也好不到哪去。”克莱德接口道。年轻的骑士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然锐利。
“异鬼南侵的消息已经确认,他们正在围攻最后壁炉城。现在统治那座城堡的安柏家的主支已经带兵北返,而支持史坦尼斯的安柏家军队也已经脱离史坦尼斯的部队,回去支持自己的城堡。
如果最后壁炉城沦陷,下一个就是卡霍城。我不相信卡史塔克家还能安心留在临冬城外配合史坦尼斯攻城。”
整个北境人心惶惶,特别是靠近长城的几个家族,军心动摇,不断有人从临冬城和史坦尼斯的军队中逃亡北上,这让对峙中的双方实力都被削弱。
他自然不会允许这种逃亡行为继续发生。为此,他抓了几个逃兵,将他们剥皮后挂在城墙上示众。但显然,这种残忍手段收效甚微。
“去连络史坦尼斯的人怎么说?”刘易问道。
罗贝特叹了口气,“史坦尼斯表示愿意接受我们的调解,也同意转身对抗异鬼大军,但他们不希望在抵抗异鬼时,背后还悬着一把匕首。”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最后壁炉城的位置敲了敲,“最后壁炉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机会。”
是么?刘易并不这么乐观。当尸鬼能够进攻最后壁炉城,就意味着最后壁炉城以北的所有人类聚居地都已被异鬼扫平。这会给敌人增加多少兵力,刘易简直不敢想象。
更可怕的是,几乎没有难民从北方逃来,这说明什么?
“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临冬城那边有什么回应?”
文森特的脸色变得凝重:“临冬城——杀死了我们一个使者,剥了他的皮,让另一个使者带回来。没有留下任何话。”
刘易额头的青筋跳动了一下。“看来没什么可谈的了。波顿不是个能谈判的对象,我们没必要继续执行原来的策略。准备与史坦尼斯合兵一处,强攻临冬城吧。”
罗贝特对自己提出的木马计策仍不死心。“要进攻临冬城,就算我们添加史坦尼斯的部队,胜算也不会增加多少。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其他方案?”
“不必了。”刘易的语气很坚决,“滦河城在我看来不过是纸糊的,临冬城也差不了多少。”
史坦尼斯和波顿家的力量已经失衡。顿虽然阴险奸诈,但至少是个可以沟通的对象:
继续等待毫无意义,帮助史坦尼斯战胜波顿,才是当下最优的选择。
想起从河间地传来的消息—一刘易仅用几天就攻下了被认为固若金汤的滦河城——罗贝特和克莱德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许这位光明使者并非在吹嘘。
“好吧,”罗贝特最终让步,“我再派人去连络。”
“不必浪费时间了,”刘易站起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坚毅的轮廓,“我们直接过去。”
在刘易的命令下,金色北伐军开始收拾营帐,向北移动。此时的北境远比南方寒冷,队伍中仅存的几个风暴地骑士因为不适应严寒气候,手脚都长满了冻疮。
他们全程几乎都是靠着同行烈日行者的光明法术才勉强支撑下来。
刘很难想象,史坦尼斯要如何在这样的严寒中坚持下去。
史坦尼斯的军队驻扎在临冬城北面十五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里。村子很小,只有几间可以住人的屋子。但史坦尼斯本人并没有住在里面,而是住在一顶简陋却仍符合国王身份的宽帐篷里。
当刘易的部队距离史坦尼斯的军营只有三里地时,那座简陋的军营终于开了大门。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高瘦男子率领着全副武装的部队迎了出来。
双方领袖举着像征和平的白旗,缓缓靠近,在相距约三米处停下脚步。
“看,刘易团长,那就是史坦尼斯。”罗贝特在刘易耳边低语。
作为一个小小的佣兵团长,刘易虽然久闻史坦尼斯国王的大名,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在劳勃意外死亡后,史坦尼斯拒绝承认乔佛里·拜拉席恩为合法继承人,起兵自立为七大王国的国王,成为五王之战中的一位角逐者。
在黑水河一役战败后,他率领残部转战长城和北境,试图东山再起。
史坦尼斯生得肩膀宽阔,四肢健壮,面容紧绷,皮肤因长期日晒而坚硬如铁。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三十五岁要老成许多,胡子修剪得又短又齐,象是蓝色的影子覆盖着他方正的下巴和凹陷的双颊。
浓眉之下,他的眼睛如同两个伤口,深蓝得近乎墨黑。他的嘴唇苍白、薄细而紧绷,似乎早已忘记了如何微笑,更不知开怀为何物。
“你就是七神教会任命的河间地守护大主教?”史坦尼斯的声音穿透轻飘飘的风雪,传到刘易耳中。
“是我。金色黎明骑士团大团长,诸神的使者,总主教亲命的河间地守护大主教,刘易·光明使者!”
“你为何而来?是否为支持你的国王而来!”
“我和我的军队是光明的坚盾与利剑。我为消灭威胁所有活人的异鬼而来。谁愿意与我一道对抗异神的威胁,我就与谁并肩作战。不过,波顿家族已经拒绝了我的好意。我想,也许你会愿意考虑这个提议。”
史坦尼斯审视着刘易:“我的部下告诉我,你带了一千人过来。就算你的战士个个训练有素,在攻城战中,一千人也撑不了几天。”
“你应该听说过我攻下滦河城的事迹。”刘易微微一笑,“实际上,我攻破滦河城的城墙只用了一天时间,伤亡不过二三十人。如果你想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这场战争,最好接受我的提议。”
史坦尼斯沉思片刻,举起右手轻轻一挥。他身后的一个侍从立刻端上一个盛着黑面包和盐的盘子。“吃下它,你就是我的客人。”
刘易点点头,抓起黑面包蘸了点盐粒,塞进嘴里。面包一如既往地又硬又酸,但他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