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月光洒落沙滩。提利尔,这位被世人称作“百花骑士”的年轻贵族,身姿挺拔地站在营地中央的高台上。
他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向台下密密麻麻的骑士们宣告自己的到来,正式接过这支军队的指挥权。
台下的舰队军官们起初还交头接耳,对洛拉斯的突然现身大感不解。
然而,当听闻家乡正遭受铁民肆虐的噩耗时,他们的脸色瞬间被一层阴霾笼罩,变得凝重起来。
要想同时完成攻下龙石岛和拯救家乡两个任务,接下来的几天,必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苦战,甚至极有可能将自己的性命永远地留在这片荒芜之地。
但所谓的荣誉,本就象是高悬在天际的璀灿星辰,需要用生命作为沉甸甸的筹码去奋力追逐。
翌日清晨,晨曦初露。
他英姿讽爽地来到龙石岛城堡的大门外,昂首挺胸,对着城墙上的守军高声喊道:“我是御林铁卫洛拉斯·提利尔爵士,叫你们的首领出来与我对话!”
城墙上的守军听到这响亮的名号,顿时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一个面容因麻疹而变得坑坑洼洼、丑陋不堪的贵族缓缓走上城垛。他眯着眼,瞧了瞧城墙下这位年轻气盛的骑土,开口说道:“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洛拉斯爵士。”
“我也深感遗撼,罗兰德爵士!本应在同一面旗帜下并肩作战的我们,如今却站在了对立面!”洛拉斯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是啊,可你们为什么要投靠金色狮子旗呢?”罗兰德爵土疑惑地问道。
洛拉斯对此避而不答,话锋一转,提起了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史坦尼斯,绝非合格的主君!他为人尖刻寡恩,还背弃诸神,更甚者,他害死了蓝礼陛下,我们真正的领袖!你怎么能对这样的人献上忠诚?”
洛拉斯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说道:“凯特琳女士已然离世,而在君临城,我亲自审问过布蕾妮。她说自己亲眼见到一道黑影从帐篷中掠过,割开了蓝礼陛下的喉咙·我相信她与蓝礼陛下的死没有干系。”
罗兰德爵士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好吧,也许她确实与此事无关。但这依旧无法确凿地证明蓝礼大人就是史坦尼斯陛下指使人杀害的。
17
“你是蠢货吗?”洛拉斯不耐烦地怒吼道,“你身处史坦尼斯的大营,难道还没看够他在红袍女的蛊惑下做出的种种荒唐行径?我曾向本地人打听,就在不久前,红袍女就在这岸边烧死了众多不愿改信光之王的贵族。”顿,目光犀利地看向罗兰德爵土,
追问道:“莫非你也已改信了那个怪异的神明?”
罗兰德爵士一脸坦然地回应:“当然没有,我依旧虔诚地崇拜七神,我祖先信奉的神明。不过,亲眼目睹史坦尼斯大人手中那闪耀着诡异光芒的火焰长剑后,我也难以否认光之王或许也是一位真神。说不定,他比从未展现过神迹的七神还要真实几分。”
“你怎么敢说出如此亵读神灵的话语新任总主教在升座之时,当着无数虔诚的信徒,召唤出七彩虹光,这足以证明七神的存在真实无疑。投降吧,趁现在还有机会!”洛拉斯愤怒地瞪看罗兰德爵士。
“投降?还有机会?”罗兰德爵士闻言,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如果我投降,夜歌城能还给我吗?你清楚的,在我的异母兄弟布莱斯伯爵死后,我便是卡伦家族唯一的子嗣。”
洛拉斯紧抿嘴唇,神情有些为难,说道:“不行!分封了给菲利普·福特爵土,他如今才是夜歌城的城主况且你身为私生子,依照律法,并无继承权。”
“夜歌城的归属,并非我能决定的事情。但要是你愿以献出龙石堡为条件归降铁王座,我可以以我的名誉担保你的性命安全,让你重回王国的秩序之中。日后,你仍有机会在战场上立下战功,为自己赢得一座城堡!”洛拉斯诚恳地说道。
“那会是在怎样的战场上呢?在玫瑰家和狮家反目成仇之时,就如同冰原狼撕咬宝冠雄鹿那般?”罗兰德爵士嘲讽地说道。
然而,罗兰德爵士这番挑拨离间的话语,在洛拉斯的部下们心中并未激起丝毫波澜。
毕竟,在场的几乎全是河湾地的战土,他们对提利尔家族忠心耿耿。
若真有一日,提利尔家族的战旗指向铁王座,他们定会毫不尤豫地追随。
不过身为御林铁卫,洛拉斯还是为他的小国王辩解了一句:“兰尼斯特家族与提利尔家族的联盟,坚如磐石,牢不可破。如果你渴望赢得荣耀,献出龙石堡后,可随雷德温大人的舰队前往盾牌列岛。当下,铁民正在那里烧杀抢掠,你将有很多机会建功立业!”
“什么?铁民在进攻盾牌列岛?!”罗兰德爵士听闻此消息,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我就说你为什么不在君临城尽享荣华,却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原来是想劝我投降,
好让舰队回去支持玫瑰家的老巢。哈哈哈!”
罗兰德爵士笑得前仰后合,那模样仿佛在看一场滑稽的闹剧,“洛拉斯大人,这座城堡可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你还是赶紧带着身后的骑士们回家去吧!否则,他们的妻子就会被海怪们掳去当盐妾,儿女也会沦为奴隶。到那时,海怪们霸占着你们的女人,打骂你们的孩子,挥霍你们的钱财——天呐,光是想想,我都替你们感到痛心!””
“你这狗日的罗兰德,满嘴喷的什么臭屁!”
“你这杂种,就盼着世上再多些象你一样的败类吗?”
“罗兰德,等攻下龙石堡,我一定要把剑从你的屁股捅进去,再从你的喉咙穿出来!”
河湾地的领主们听闻罗兰德爵士这恶毒的诅咒,纷纷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因为他所言之事,恰恰是他们此刻心中最为担忧、最为恐惧的。
此时的洛拉斯,紧紧握着“碎花”剑的手掌,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惨白。他并非在意妻子儿女、领地财富之类的俗物一一毕竟,这些他全部都没有。
他愤怒,是因为自己不慎暴露了底牌,这极有可能让罗兰德·风暴守城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毕竟,一边是自己至亲之人和珍贵的财产,一边是国王下达的命令,敦轻敦重,
任谁都能轻易权衡。只要罗兰德能坚守住这座城池,青亭岛的舰队迟早得撤离。
为了弥补这一愚蠢的错误,待部下们的叫骂声渐渐平息,洛拉斯立刻向罗兰德爵士提议道:“罗兰德爵土,圣母心怀悲泯。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以神明之名,我们决斗吧!
如果我赢了,便放你和你的部下安全离开,我只要龙石岛。如果你取胜,我们即刻退兵,
任由你继续完成你的使命。”
罗兰德爵士轻篾地一摆手,满脸不屑地说:“洛拉斯大人,你瞧我象是那种会舍弃自身优势,选择劣势的蠢货吗?有本事,你就带兵强攻过来吧。”
“懦夫!难道卡伦家族的血脉当真如此胆小怯懦?”洛拉斯愤怒地咆哮道。
看着战士们脸上那冷漠、麻木的神情,洛拉斯心中羞愧难当。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剑,
对着龙石堡大声下令:“战士们,攻城!拿下这座城堡,我们便能启航回家,我发誓绝不会耽搁哪怕半天时间!”
“回家!”
“回家!”
战士们的士气瞬间被洛拉斯的这句承诺点燃,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霍姆斯大人迅速指挥着弓箭手们,朝着城墙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矢,试图压制城内的弓箭手。与此同时,步兵们扛着沉重的云梯,迈着坚定却略显沉重的步伐,来到城墙下,开始艰难地攀爬。
然而,被围困许久的城堡守军,在敌人的弓箭手为避免误伤已方士兵而停止射击的瞬间,立刻从那形似龙吻的滴水口后冒了出来。
他们尤如隐藏在暗处的恶狼,疯狂地向攀附在城墙上的攻城土兵们倾倒烧得滚烫的粪便和热油。
刹那间,城墙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土兵们被滚烫的液体浇中,痛苦地尖叫着,纷纷从城墙上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们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然后在绝望中死亡。不多时,第一波攻势便被守军击溃,河湾地的士兵们如同一盘散沙,狼狐地退回。
但洛拉斯并未就此罢休,他目光坚定,再次命令第二梯队继续向前冲锋,口中怒吼道:“我就不信,他们的热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诚然,被围困了数月之久的龙石岛守军,物资匮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然而,没有人能确切知道,他们的物资究竟短缺到何种程度。就这样,在第四波攻势也被击退之后,攻城一方数组中的士兵们怨气冲天,不满的情绪尤如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整个营地淹没。
“洛拉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已损失了六百多人。”雷德温大人忧心地走到洛拉斯身旁,说道,“众多骑士和领主也身负重伤-要不,让大家暂时休息一下?”
洛拉斯紧盯着城墙上的守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坚决地说:“不行!城里的守军人数稀少,他们远比我们更加疲惫。此刻如果放松攻势,无疑是给对方喘息和补充物资的机会。而我们的土兵,却会在这反复的攻城战中消磨掉斗志。”
舰队司令深知洛拉斯所言在理,可仍忍不住劝说道:“伤亡太过惨重了,若强行逼迫士兵们继续进攻,恐怕他们会违抗你的命令。”
洛拉斯抬头望向那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的天空,挺直了脊梁,缓缓却又坚定地说:“这场战斗,我们必须取胜!让战士们整队,我亲自带领他们冲锋陷阵!”
“你要亲自上阵?不行,绝对不行!”派克斯特伯爵听闻此话,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道,“你怎能亲自涉险?如果你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洛拉斯猛地回头,厉声喝道:“大人,我现在才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身为御林铁卫,我奉铁王座之命前来收服龙石岛,无需任何人向我父亲交代!即刻执行我的命令!”
洛拉斯的一个亲卫见状,快步走到他身边,提议道:“洛拉斯大人,攻城之事,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把您的铠甲换给我,我替您去登墙!”
洛拉斯用力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话既已出口,我必须亲力亲为,否则,我又该如何捍卫御林铁卫的荣誉?不过,如果你们愿意,也一起跟我上吧。”
“当然,我们愿誓死追随您!”
他们之中,有失去领地的落魄骑土,有小贵族的次子。平日里,他们依靠玫瑰家族的庇护,方能过上还算体面的生活。
此刻,主人即将面临危险,他们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假如在这里退缩了,便会如同黑水河一战中临阵脱逃的桑铎·克里冈一般,沦为遭人唾弃的丧家之犬,成为七国上下的笑柄,最终孤独地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
然而,在洛拉斯带来的众人之中,有一人却显得与众不同。
洛拉斯见此,豪情顿生,大笑道:“哈哈,那就看你能有多大能耐!”
待第五波梯队准备妥当,洛拉斯带着他的十几名亲卫来到阵前。他翻身下马,左手套上盾牌,又仔细地用皮带将身上的铠甲扎紧,稳步走到数组的最前方。
当雷德温传达的命令传入第五波攻城土兵耳中时,他们起初满心怨气。毕竟,龙石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想要攻克谈何容易。
你们这些贵族,拿我们的性命去换取战功,难道都不问问我们是否心甘情愿?河湾地是我们共同的家园,你们难道就不心疼?凭什么我们要冲在最前面,而你们却能躲在后方坐享其成?
可当他们看到年轻帅气的百花骑土洛拉斯亲自站在了攻城的最前线时,心中的满腔怨气瞬间化为无尽的勇气。
连尊贵的玫瑰三太子都不惧危险,奋勇当先,自己这样的一介平民,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而那些心思缜密的土兵,心中却暗自叫苦。他们明白,这一轮进攻,恐怕已无退路。
因为只要洛拉斯爵士不退,任何人胆敢临阵退缩,都只有死路一条。
此刻的洛拉斯将自己和攻城部队逼入了绝境,他已无暇顾及部下们的复杂心情。
他并非初出茅庐、不懂战事的新手,早在身为蓝礼的侍从时,便曾跟随主君外出剿灭强盗和抗税的农民。
在黑水河一役中,他更是有着亮眼的表现。然而,象这样残酷血腥的攻城战,对他而言,却是生平第一次经历。
那厚重的头盔紧紧地罩住他的耳朵,使得他的双耳中只能听到喻喻的声响,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开来。
直到一声悠长、低沉的黄铜号角声划破长空,他才如梦初醒,跟着其他人一起,向着那高耸的城墙奋勇冲去。
围城攻坚、趁夜偷袭,甚至狼狐裸身逃跑,各种惊险刺激的经历他都曾有过。
当跑到城墙下时,他伴装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顺势摔倒在地,巧妙地让出两个身位,让后面的战士冲到了自己前面。直到前面有土兵成为他的人肉盾牌,他才开始攀爬云梯。
就在这时,城墙上泼下滚烫的热油,走在他上方的战友被热油浇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失控,从云梯上直直坠落。
而凯登则反应迅速地将身体紧紧贴在云梯的横杆上,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成功躲开了坠落的队友和大半泼洒下来的热油。
不仅如此,他暗中施展圣佑术,在贴近皮肤两三指宽的地方,用光明之力凝聚出一层若有若无的薄光罩,堪堪挡住了剩馀的热油。
就这样,当他艰难地登上城墙,翻进城垛时,城内守军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凭借着光明法术的加持和自身娴熟高超的武艺,如同一位屹立不倒的战神,牢牢守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缺口。
随后,其他战士紧跟他的脚步,也纷纷跟了上来。很快,河湾地的军队便扭转战局,
锁定了胜局。
最终,河湾地的军队以将近一千人死伤的惨痛代价,成功攻下了龙石岛。
而骄傲的“百花骑士”提利尔,却不幸成为了这惨烈战争中的第一千零一个重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