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刘易勘酌了一下措辞,缓缓说道,“这取决于我们所讨论的是何种权利,是生存的权利、受教育的权利,还是婚姻的权利——?”
凯特琳女士紧追不舍,“临冬城的统治权,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请不要试图回避。”
从内心深处,刘易对统治权的血缘继承制充满了质疑,同时,他本来也从未有过将琼恩培养成一个封建君主的念头,因此坦诚地回应:“女土,我相信琼恩不会凯少狼主的王位。”
凯特琳女士听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希望你不要在琼恩的头脑中灌输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以免他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罗柏的将军们对你的安舍信仰并无异议,他们相信在北境,旧神的信仰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但我知道,没有哪种信仰是绝对无法撼动的。在颈泽以南,旧神已经被七神彻底驱逐,而在厄斯索斯大陆,七神的圣堂也几乎销声匿迹。神灵彼此间的更迭,与我们凡人并无直接关联。但你所宣扬的教义,却是我无法接受的。”
尽管凯特琳女士的个子比刘易小很多,但此时她的气势却如同一个巨人般高大,让人无法忽视。
面对凯特琳女士的强硬态度,刘易无奈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请你直说吧。”
凯特琳女士放缓了语气,“太阳神能展示神恩,说明是一位真神。如果你愿意放弃‘自由、
平等”的主张,只保留博爱的教义,我可以允许你的教派在北境,在河间地传播。”
刘易并没有接话,而是保持了沉默。
凯特琳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你不愿意放弃那些主张,那么就只能单纯以雇佣兵的身份继续为罗柏效力,我们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只是以后在为伤患治疔时,你可以继续收取报酬,但是不能再高呼太阳神的神名,更不允许在你的学生以外的北境和河间地士兵面前提及太阳神的教义。”
沉默持续了许久,之后刘易向她扶胸行礼,说道:“我明白了,凯特琳女士,我会遵照你的命令行事。”
说完,刘易转身离开。
凯特琳女士定定地注视着刘易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回到霍斯特公爵的书房,与自己的弟弟一起照顾自己的父亲。
离开奔流城,回到城外宿营地的路上,刘易的心情有些泪丧,他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凯特琳女土警告的话语。
原本,他以为只要将布道的对象局限在白银之手内部,就能规避来自贵族阶层的关注,然而,
贵族们还是察觉到了安舍信仰中潜藏着颠复贵族统治秩序的风险,
刘易深知,如果不是自己的治疔法术对这场战争的胜利尚有价值,恐怕早已被驱逐或暗杀。
凯特琳女士的警告显然并非她个人的想法,而是整个贵族阶层对安舍信仰的普遍担忧,
只是因为她是女土,且不上战场,对刘易表面上无所求,所以警告刘易的任务才会落到她的头上。
刘易明白,如果自己不加收敛,下次来与他交涉的,可能就不是凯特琳女土,而是安柏伯爵带的一队重甲步兵。
亲手制定“安舍信仰”教义的刘易,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安舍信仰教义不过是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学说,是地球十八世纪法国启蒙运动期间的政治口号。
在这个口号的激励下,法国人民推翻了波旁王室的统治,创建起了法兰西共和国。而法国的国王和贵族们也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表演了“摸不着头脑”的好戏。
法国大革命之后,拿破仑创立“民法典”,从法理上奠定了颠复贵族统治秩序的依据,将自己放在了整个欧洲旧有统治秩序的对立面,导致最后兵败被囚,死在孤岛之上。
虽然拿破仑最后失败了,但是只要开了一扇窗,见过了阳光,人民就再也不可能忍受黑暗的日子。
虽然底层百姓不懂什么叫自由,什么又是平等,更不明白博爱爱的是谁,但是他们知道曾经骑在自己头上的贵族老爷们都死了。
无数的平民愿意添加军队,为祖国,为保卫革命的果实而战,这就是最好的选票。
拯救这个大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靠几个有责任感贵族领主发发善心,派几支由征召民兵组成的军队就能实现的。
必须发动起民众的力量,让他们自愿将力量汇聚在太阳的旗帜下,才能达成这个艰巨的目标。
因此,刘易早就知道会有被贵族们制止的这一天,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于是他决定,传播太阳神学说的动作必须暂停一段时间。至少得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再查找贵族们统治力量薄弱的地方继续。
至于放弃“自由、平等”两条理论,刘易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没有自由和平等的博爱,是空中楼阁。
在教义中留下这样的漏洞,即便安舍信仰能发展成维斯特洛的第一大教,也可能在自己圆寂后就分裂出上座部、下座部、密宗、禅宗等众多支派。
因此,刘易宁愿放慢脚步,也要确保教义的基础稳固,不给后世留下任何隐患。
然而,近期布道的工作主要由凯文承担,且随着相处日久,刘易愈加明确凯文是个性格强硬的孩子,对安舍信仰的传播尤为狂热,需要适当安抚。
目前,刘易唯一能用来安抚学生的筹码就是光明之种。
于是,回到营地后,刘易便钻进自己的帐篷,仔细斟酌如何向自己的两个学生传达这一决定。
看着老师面沉似水的从外面回来,凯文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汤走进帐篷,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你想喝点奶酪浓汤么?我按照你教我的手法做的—”
刘易扯着嘴角,勉强笑道:“我吃过了在城堡里,凯特琳女士招待我吃了一份丰盛的早餐。”
凯文见状,索性将碗放到一旁,关切地问道:“老师,你是怎么了?我很少见到你这个样子。
刘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片刻之后,他吩咐道:“你把琼恩叫过来吧,我有事跟你们说。”
不一会儿,刘易仅有的两个学生,凯文和琼恩,都走进了帐篷。
凯文说道:“老师,琼恩也到了,你有什么吩咐,请说吧。”
刘易默然坐在帐篷里的小凳子上,过了良久,他才开口问道:“凯文,琼恩,来到这块大陆之后,你们是我仅有的两名学生。你们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对于我交给你们的东西,有什么想法?”
凯文毫不尤豫地回答道:
“老师,这难道不是太阳神安舍赐予我们的真理吗?
我们作为太阳神的子民,自然要遵从太阳神的教悔,我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刘易点点头,他知道凯文是个狂信徒,对于太阳神的信仰可能比自己还要坚定与狂热。
“那你呢?”
刘易的目光转向琼恩这个顶级贵族的庶子,他十分关心琼恩究竟是怎么想的。
而一直对琼恩颇有些警剔的凯文也转过头,盯着他的师弟。
琼恩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老师,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相信在太阳神的光辉下,
人的“自由、平等、博爱”是真实存在的。”
对于两个学生的回答,刘易感到很欣慰。
刘易从胸口处的虚空中召唤出共鸣水晶,金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帐篷,这让两个少年感到十分震惊。
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刘易缓缓说到:
“前天夜里,在语森林的战斗中,我体内的法力爆发,陷入了昏迷。
在梦境里,太阳神的使者将这块水晶交给了我,并告诉我它有着赐予他人光明之力的能力而掌握光明之力最基本的要求是,你必须发自内心地认可太阳神的教悔,并在行动上加以实践我现在问问你们,你们是否真心接受太阳神的教悔,成为一名“烈日行者”?”
凯文毫不尤豫地单膝跪地,回答道:“老师,我愿意。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愿意为太阳神的事业献上生命!”
琼恩也单膝跪下,说道:“老师,我也愿意!”
但刘易却摇了摇头,说道:
“没这么快。这块水晶是诸天万界通用之物,在维斯特洛是第一次使用,一定要慎重,你们去帮我抓一些老鼠、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回来,狗也可以。
我们先在动物身上试试,如果没有害处,再考虑用在你们身上。”
“遵命,老师!”凯文兴冲冲地正要出门,却被刘易再一次拦了下来。
“对了,凯文,你的布道会先停下来吧——”刘易说道。
“为什么呢?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么?”凯文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刘易再次摇头,“刚才我从奔流城回来之前,凯特琳女士,也就是罗柏的母亲召见了我,并提出要求,不能再在北境军内部和河间地传播太阳神的教悔,也不能再当众呼唤太阳神的神名。”
“什么?”凯文闻言大怒,“她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这几天耗时耗力为她的儿子治愈属下,一个人不过才收不到十个金龙!”
琼恩也皱起了眉头,作为成长在公爵家庭的他,政治嗅觉要敏锐许多,他猜测道:“凯特琳女士大概是认为太阳神的学说,不利于领主们的统治吧。”
刘易点点头,表示赞同:“是的,凯特琳女士认为太阳神的学说会让地位低的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凯文情绪激动地提议道:“老师,既然凯特琳女士这么厌恶我们的信仰,那不如我们走吧!
凭你的武艺、神术,还有魔下的几十个兄弟,我们到哪里不能活!”
琼恩听到凯文的建议,一下子有些慌神,
虽然凯特琳女士的要求苛刻,但北境军毕竟是他兄弟在统帅,他并不希望刘易就此一走了之。
然而,凯文的话也让他难以辩驳,
刘易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要冲动。我们先帮北境军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让这几千人能够顺利地回到故乡。
传教的事情可以缓缓,不要紧。你们以后要是看见品德高尚的人,可以单独跟他们聊一聊。如果他们愿意听,就多讲一些;不愿意听,那就算了。”
凯文恨铁不成钢地一脚,无奈地说道:“老师,你以大局为重,大局却不会以你为重!”
刘易无奈地摆摆手,安慰道:“凯特琳女士没有带兵把我围杀在奔流城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这么着吧,快去抓老鼠,进行我们的试验。”
说完,凯文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快步离开了帐篷一一他也确实着急想要获得光明的力量。
琼恩向刘易行礼之后,也跟着离开。
刘易独自在帐篷里坐了许久,最终扶额倒在毯子上,叹道:“哎,真累。”
奔流城,这座徒利家族的居城,此刻正卡在兰尼斯特家族大本营与泰温公爵大军补给线之间,
成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据点。
若奔流城未能攻下,泰温公爵的大军将难以获得来自西境的补给,只能依赖君临城及王领等地,向那些仍愿向乔弗里效忠的贵族征收物资。
然而,在三王并立的当下,这并非明智之举。征收过少,无异于杯水车薪;征收过多,则可能将潜在的盟友推向对立面。
因此,泰温公爵采取了更为直接且残酷的策略一一抢。
他派出小股军队在河间地四处烧杀掳掠,无数民众惨遭杀害,更多人为求一时安宁,纷纷涌向被北境大军守护的奔流城。
短短一周内,奔流城外的开阔地便聚集了大量难民,各式各样的帐篷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渐渐与刘易的白银之手宿营地接壤这些拖家带口的难民离开了家园,只能蜷缩在用奔流城外小镇废墟上找到的零散建筑材料搭建的窝棚里。
起初,凯文和琼恩见难民可怜,还会用薪水雇佣一些七八岁的小孩帮他们抓老鼠。
然而,好景不长,奔流城方圆几里地的老鼠和兔子很快就被难民捉来充饥,就算凯文他们加钱,也没有人能抓到活着的小动物,
在河间地温暖而潮湿的天气中,难民群体开始逐渐有人生病。
刘易对此深感忧虑,于是他来到奔流城找到了北境诸贵族中与他最为亲近的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并问道:“瑞卡德伯爵,您看城外的难民数量越来越多,疾病在他们之间迅速传播,少狼主是否打算采取一些行动呢?”
瑞卡德伯爵叹了口气,回答道:“哎,凯特琳女士已经向艾德慕提议过,让他派兵将这些平民赶走。但艾德慕心地太过善良,不忍心这么做,所以只能任由他们在这里聚集。”
刘易闻言一愣,“赶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少狼主是否打算派人帮助这些难民,比如派发粮食、修建临时厕所、规划营地、整顿秩序等等?”
瑞卡德伯爵耸耸肩,说道:“这些都是艾德慕的领民,就让他自己操心吧。难得你过来一趟不如我们叫上大琼恩一起喝一顿?”
刘易此时哪还有这个心思,只能婉拒道:“我也很想,但营地里事情实在太多,我还得回去盯着。”
瑞卡德伯爵表示理解,说道:“哦,整顿军务确实重要,那你还是先回去吧。”
刘易在离开前,又询问了下一个阶段的任务是否已定。
瑞卡德伯爵告诉他:
“还没有。最近西境军的活动非常频繁,本地贵族们担心自己的领地会出事,已经带着士兵回去了。
艾德慕手里的直属士兵数量不足以和我们一起攻下赫伦堡,所以具体的下一步战略,少狼主还没定下来。你先安心训练一下你手里的战士吧,不然我们每次战斗,你的手下们都要下马列阵,太笨拙了。”
刘易听后,只能无奈地回答道:“好的。”
离开奔流城后,刘易返回营地,看见营地外一小块空地上正聚集着几个面黄肌瘦、捂着肚子的平民。
他知道这些是来央求他看病的难民,便走到他们身边,轻声祈祷道:“以光明之名,愿我的力量能驱散你的病痛,去吧。”
随后,他施展了几发祛病杀菌的纯净术,这些难民在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后,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刘易转头问正在营地外帮忙安抚民众的约翰修士:“约翰,这是今天的第几批了?”
约翰回答道:“已经是第五批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来向你求取治疔的人已经有四十六个,
比昨天又多了七个。”
随着难民的增多,难民营地的卫生状况日益恶化。同时,由于燃料的短缺,难民们开始更多地饮用河里的生水,这进一步增加了他们生病的概率。
虽然刘易能够施展祛病法术,但他一想到如果后续爆发疫情,自己一个人能救下的人数有限,
就感到深深的恐惧。
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让凯文和琼恩成为烈日行者。
他走进自己的帐篷,向正在给老鼠喂食的凯文问到,“情况怎么?”
凯文回答说:“这一批和前两批一样,接受了光明之种后,它们变得更加健康,也更加有活力。老师,我和琼恩是不是可以考虑尝试接纳光明之种了?”
刘易摇摇头:“不行,老鼠体型太小,而且几乎没有智慧,我们无法从中看出光明之种对他们心智的影响。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应该拿一些大型动物来试验。”
接着,他吩咐凯文去把正在和士兵们训练的琼恩叫回来。
过了一会儿,琼恩回到营地,问道:“老师,你叫我吗?
刘易点了点头,说:“上次我跟你提到让白灵接纳光明之种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