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安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回音。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中。
在慢羊羊村长的告知下,美羊羊得知澜太狼带着受惊的小月亮,恰好也在这家顶级的私人医院休养观察。
而喜羊羊在短暂的昏迷后,被紧急救治后苏醒过来,除了情绪波动导致的虚弱外,并无大碍。
得知澜太狼就在同一栋楼里,喜羊羊几乎是从病床上弹起来的。
思念、愧疚、以及刚刚得知的残酷真相所带来的剧痛,化为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催促着他立刻、马上要见到她。
美羊羊理解他的迫切,和沸羊羊、暖羊羊、懒羊羊一起,带着依旧有些脚步虚浮的喜羊羊和同样心情复杂的灰太狼,来到了小月亮所在楼层的专属病房区。
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病房门外,肃立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眼神锐利的保镖。
他们是安保体系中的精英,负责小少爷的绝对安全。
但当他们看到走在最前面的美羊羊时,凌厉的眼神瞬间转为恭敬,微微颔首,没有任何询问或阻拦,训练有素地向两侧退开一步,让出了通往病房门的路径。
喜羊羊的心跳在保镖让开的那一刻,骤然加速,擂鼓般撞击着胸膛。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美羊羊鼓励而担忧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挪到了那扇光洁的病房门前。
门上有一块长方形的透明玻璃窗。
他的目光,颤抖着,透过那扇窗,向内望去。
病房内光线柔和温暖。
喜羊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澜太狼背对着门口,坐在病床边。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面料垂顺的米白色家居套装,长发优雅地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即使是居家装扮,也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干练与精致。
澜太狼正微微倾身,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药碗,正用一把银匙,极其耐心、轻柔地喂着床上的孩子。
她的侧脸线条比记忆中更加清晰柔和,褪去了少女时代最后一丝青涩,眉宇间沉淀着经年累月淬炼出的沉稳与从容,还有一种身居高位者特有的、不怒自威的气场。但此刻,对着孩子,那气场全然化为了似水柔情,眼角眉梢都透着母性的光辉。
她变了。
变得……好多。
记忆中那个聪慧机敏、偶尔带着狡黠和倔强的狼族少女,已经蜕变成了眼前这位气质沉静雍容、美丽得令人屏息的成熟女性。
时光并未磨损她的容颜,反而赋予了她更丰富深邃的韵味,像一颗经过岁月打磨的珍珠,光华内敛,却更加夺目。
喜羊羊呆呆地看着,几乎忘记了呼吸。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酸又胀,还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自惭形秽。
十五年的空白,像一道天堑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依旧是那个莽撞穿越了时空、连求婚都没能完成的青涩少年。
而她,已经在没有他的漫长岁月里,独自扛起了生活的重担,经历了怀孕生子的艰辛,打造了庞大的家业,将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她已经成长得如此强大、如此耀眼,足以令任何人仰望。
而他缺席了所有最重要的时刻,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等待、绝望的“死讯”,和一个需要她独自面对的世界。
他凭什么回来?
他配得上现在这个光芒万丈的澜太狼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刚刚因为即将重逢而滚烫起来的心脏,瞬间冷却、瑟缩。
伸向门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迟迟不敢落下。
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喜羊羊贪婪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景象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却又被那无形的鸿沟刺得遍体鳞伤。
澜澜……我回来了。
可是,这样的我,还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吗?
病房里,澜太狼将最后一勺药喂进小月亮嘴里,拿起旁边温热的湿毛巾,仔细而轻柔地擦拭着儿子嘴角的药渍。
她的动作温柔专注,仿佛门外那几道刻意放轻、却依旧被她敏锐捕捉到的脚步声和那隔着玻璃窗的、过于专注的凝视并不存在。
小月亮乖乖吞下药,苦得小脸皱成一团,正想跟妈妈撒娇要颗糖,却听到妈妈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来了就进来吧,在门口站那么久,不累吗?”
小月亮一愣,眨巴着大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又看向妈妈:“什么?谁来了?是美羊羊干妈吗?还有沸羊羊干爸他们?” 他以为又是干妈和干爸他们不放心来看他。
澜太狼端起水杯递给儿子让他漱口。
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哄孩子时的柔和笑意,但那双微微抬起、望向虚空某一点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在暗流汹涌。
澜太狼轻轻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显得有点微妙,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冷冽的洞察。
她用一种近乎轻描淡写、却又字字清晰的语气,回答了儿子的问题:
“估计……不止。”
“可能还有你那……‘死而复生’的爹。”
“以及……同样‘重生’归来的……你爷爷。”
死爹?重生的爷爷?
小月亮彻底懵了,含着漱口水的小嘴巴都忘了动,大眼睛里写满了问号和更深的惊疑不定。
“!他来打我屁股吗?妈妈你要保护我的屁股!”
澜太狼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目光却已然转向了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周身那股属于上位者的、不容侵犯的凛然气场无声地弥漫开来,与方才温柔喂药的母亲判若两人。
她在等待。
等待那扇门被推开。
等待那个被岁月和她自己亲手“埋葬”了十五年的人,再次走进她的视线。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药味的甜香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压力。
门外的喜羊羊,清晰地听到了澜太狼那句话。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破了他最后一点犹豫和胆怯,也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死而复生”的爹……
她知道了。
而她语气里的那份冰冷和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指责或痛哭,都更让喜羊羊感到彻骨的寒意和心痛。
喜羊羊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指终于搭上了冰凉的门把手。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走廊和病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门,被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