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真拉着裴珠泫,刚准备往餐区溜。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带着一丝惊喜。
“允真……努娜?”
李允真视线一转,就碰上个熟人。
“呀?相亲老弟?”
她有点意外,能在这儿碰见她的第一次相亲对象,这世界真小。
李允真打量着来人,这小子个子窜得挺快,看着比上次见面又高了点。
“诶……?你是叫辛……辛……”
名字就在嘴边,就是吐不出来。
辛旼宇也不恼,笑嘻嘻地接了话,还行了个挺标准的礼。
李允真一点也没觉得尴尬。
“哈哈,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不咋地,贵人多忘事嘛。”
“努娜真有意思,哪有说自己是贵人的”
“你今天不用上补习班吗?” 李允真调侃道。
辛旼宇挠了挠头:“补习班什么时候都能上嘛……”
“是我爷爷叫我来的,认认人,见见世面。”
他说着,视线飘到了裴珠泫身上。
裴珠泫受宠若惊,连忙回了一礼,鞠躬鞠得比他还深。
辛旼宇直起身,眼神在李允真和裴珠泫之间转了一圈,带着一丝玩味。
“看来允真努娜上次说的是真的?”
他压低了声音,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这次把艾琳努娜都带过来了,看来你们是真爱哦~”
李允真压根不在意他话里的内涵,甚至还挺直了腰杆,语气里带着点得意。
裴珠泫脸颊微红,轻咳一声,伸手掐了一下李允真的腰。
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三人正聊得有一搭没一搭,旁边突然插进来个影子。
李允真转头,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辛旼宇旁边。
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苍蝇落上去都得劈叉。
男人一来,也不管别人在聊啥,直接上手。
一只胳膊搂住辛旼宇的肩膀,拍得啪啪响。
“你小子可以嘛!”
“让你来长长见识,跑这儿泡妞来了?” 声音挺大,搞得周围几个人都看过来了。
辛旼宇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肩膀缩了一下,试图把那只手抖下去。
“你别乱说……”
李允真正纳闷这货谁呢,这么没眼力见!
不过仔细瞅瞅,这人跟辛旼宇眉宇间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个鼻子。
李允真大概也能猜出来,这应该也是乐天家的人。
估计是他哥哥之类的吧。
只是…… 别人说话就这么硬插进来,真是没礼貌。
满嘴还妞不妞的…… 什么德行…… 把这儿当夜店了?
她心里对这个人打了个差评。
西装男完全无视了李允真眼里的嫌弃。
一只手还搂着辛旼宇,另一只手就伸了出来,直直地递到李允真面前。
嘴上说着久仰,那眼神里可全是调侃,上下打量着李允真。
李允真皱着眉,手插在裤兜里,没动!
不是很想握手,整得跟他很熟似的。
你是哪根葱?
西装男见她没动静,歪了歪头。
手又往前伸了伸,都要戳到李允真身上了。
李允真还是没反应,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这么不给面子?”
西装男脸上依旧笑容不减,语气却冷了几分。
李允真双手揣兜,心里冷笑。
都是同辈人,我需要给你面子?平时装惯了是吧!装到老子头上来了!
李允真刚要张嘴爆粗口,裴珠泫看着气氛不太对,她可不想让李允真在这个场合惹事。
于是她主动上前一步,脸上挂着微笑,替李允真伸出了手。
西装男的目光从李允真脸上挪开,扫了一眼裴珠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那只伸出的手却往一旁挪了挪。
继续伸向李允真。
那意思很明显了。
握手? 你是个什么东西?
裴珠泫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去,手指捏着裙摆,脸色也白了几分。
低着头退到了李允真身后。
“卧槽,你装你”
李允真肺都要气炸了,给你脸了是吧! 还欺负上我老婆了!
就在她准备直接给这孙子一拳的时候。
辛旼宇赶紧站出来, 一把推着西装男往一边走, 一边小声地跟他说。
“你别闹事啊。”
“发什么神经。”
“一会儿爷爷知道不得揍死你。”
西装男被推得往后退,嘴里还不干不净,一边整理衣领一边骂骂咧咧。
“西八死丫头……”
声音不算很大,但反正李允真听得清。
“西八克赛给!”
李允真叉腰直接骂出了声,对着他扬了扬拳头。
要不是这是尹卡卡的场子,她指定得揍这货一顿。
管你是不是什么财阀!
乐天了不起啊? 老娘还是三星的呢!
裴珠泫赶紧拉着她,两只手抱着她的胳膊。
“别跟他一般见识,好多人看着呢。”
李允真转过头看着裴珠泫。
“他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吗?”
那眼神里有心疼,还有恨铁不成钢。
裴珠泫垂下眼帘苦笑了一下。
“人家……看不起我也很正常……”
爱豆的地位本来就低,更别说人家还是顶尖的财阀,她早就习惯了。
李允真正要对她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辛旼宇也回来了。
把那个瘟神送走后,他一路小跑过来。
连忙对着她俩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允真努娜,艾琳努娜,实在是对不起!”
李允真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又不是你的问题,你道什么歉。”
“不过有一说一,你这个哥哥是真讨厌啊!”
“西八,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来找茬的是吧!吃大粪长大的?”
辛旼宇尴尬地挠了挠头,脸涨得通红。
小声说道: “那是我爸……”
李允真:“……”
裴珠泫:“……”
空气突然安静了三秒。
李允真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又看了看刚才那个司马男消失的方向。
这家子是基因突变了? 这也差太多了吧!
为了避免再遇到什么奇葩。
李允真拉着裴珠泫直奔食品区。
于是三个对社交兴趣不是很大的人,开始躲在角落里吃吃吃。
李允真正往嘴里塞一块马卡龙。
旁边又飘来个人影。
还没等她抬头,那人已经把她拉到了一边。
“借一步说话。”
“干嘛?”
李允真含糊不清地问。
来人是崔允真,她的干姐姐。
但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干姐姐,好感度一般。
总觉得这货身上的大小姐气息太重了。
没事总端着个架子。
没有她妹崔敏真那么接地气。
李允真就不太爱跟她说话。
崔允真没有理会这个绑匪对她略差的态度,直接开门见山。
“我听人说你玩游戏玩得挺好的?那你应该对lol这个行业很了解吧?”
“还行吧,怎么了?”
崔允真靠近了一些。
“我接手sk tele之后,想加大对电竞项目的投资,但却遭到了集团的反对。”
她脸上露出一丝烦恼: “你也知道,这几年lck的成绩很不好,集团的老古董们都没什么信心。”
李允真一开始还纳闷,为啥崔大小姐会问这个?
她仔细一想,t1不就是sk集团投资的队伍吗!
t1的近况确实有点惨,最惨的时候,连世界赛都进不去。
而且不光是t1,整个韩国电竞圈,似乎也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自从2018年ig夺冠开始,lck好像日子就没舒坦过。
去年又被edg掀翻在总决赛上,让不少lck观众都丧失信心了,觉得韩国电竞已经g了。
但李允真还记得,好像就是从今年开始,lck三连冠,其中两冠还是t1拿的,投电竞那是妥妥的赚钱!
但李允真总不能跟她说,你放心投,我是穿越回来的。
你家队伍指定能拿冠军,faker还能再战五百年。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给恶劣大小姐胡说八道……啊不,是理性分析。
“我觉得吧。”
“你要投,就赶紧投。”
“总有个理由吧?”
“咱们从选手培养池方面说,lck的人才培养系统那是经过验证的,也是远优于lpl的!”
“你看lpl目前的情况,年年都是一群老年皮划艇。”
“没有新鲜血液融入,青训体系断层。”
“次级联赛更是烂完了,全是打假赛的,都在搁那儿演戏呢。”
李允真表情嫌弃的摇了摇头。
“我个人觉得,用不了几年,lck和lpl的差距应该就会拉开。”
“你们家的那支战队,各个位置的人员配置其实都很不错。”
“宙斯,小吕布,k博士……这些就不说了,你信我!大飞还能再战几年。”
“有faker这个定海神针在,只要再多磨合磨合,你们很有希望夺冠的。”
“所以我个人觉得可以投!亏不了!”
崔允真听得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李允真怕把她坑了有接着补充道: “不过lol电竞赛事的发展,后续怎样不好说。”
“因为按照我的预测以后都是lck一家独大,但如果赛事结果总是一家独揽的话,这个项目就会失去活力。”
“但这都是后话,无论如何未来两三年内,投电竞肯定是不会亏的!”
崔允真听了她这有头有尾逻辑严密的一番话,也觉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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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李允真的眼光还是相当放心的,既然这个搞运营的天才都说投,那就能投!
回去强迫那群老古董听她的,让他们见识见识,年轻人的眼光。
正事聊完了。
李允真的八卦之魂又燃起来了。
“诶,你们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李允真指了指远处——跟金建希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卢素英。
又指了指另一边正跟人叭叭的崔泰源。
李允真有些疑惑…… 不是都离了吗,怎么还出席同一个活动啊?
崔允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明白她说啥了,于是耸了耸肩。
“法院是把sk电信判给我妈了,俩人也确实离了。”
“判决书都下来了。”
“但这仅仅是对内……为了不影响崔家在sk集团的决策权。”
“大事方面,他俩意见还是统一的。”
“利益共同体嘛,离了婚也是合作伙伴。”
李允真啧啧称奇。
“所以你还在扮演你的双面间谍?两头吃?”
“这头哄你爸,那头哄你妈?”
崔允真笑了笑:“话别说那么难听嘛……作为我爸跟我妈沟通的桥梁,有我在不挺好的?”
李允真感叹…… sk集团内斗了这么久,老崔丢掉了名声和爱情,干妈也失去了家庭,加上崔二小姐又不爱管事,最后只有这货才是最大的赢家。
两边讨好,两边拿好处,最后还接手了电信业务。
真是个心机girl!
两人聊天之际,音响里传来了提示音。
“请各位嘉宾落座,宴会即将开场。”
大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下一束束柔和的聚光灯。
全员落座后不久,大屏幕就亮了起来。
画面中是不同残障人士的日常。
视障者戴着耳机,使用读屏软件在工作。
肢残者坐进改装过的汽车,手在控制杆上操作车子起步。
听障程序员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代码滚动。
字幕浮现: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特殊的世界,而是通往这个世界的合理通道。」
短片结束,灯光亮起一些,主持人上台,一男一女。
“晚上好。”女主持的声音传遍全场,“欢迎各位来到携手共融国家慈善晚宴。”
“今晚的晚宴,将通过kbs、bc、sbs三大电视台及主要网络平台进行全程直播。”
李允真正在椅子上歪着,听到这话立刻坐直了,生怕被拍到。
“尼玛也没跟我说是直播啊”
俩主持在台上你一言我一句的巴拉巴拉了一堆没营养的废话。
最后重申晚宴目标:“今晚,我们不为施舍,只为建构。不为区分‘他们’与‘我们’。只为达成‘所有人’。”
“现在,有请尹锡悦总统,为我们致辞。”
全场掌声响起,尹锡悦走上台。
他站在讲台后,目光扫过全场。
“晚上好。”他开口,“感谢各位的到来。”
尹锡悦开始讲话。
讲韩国建起了多少高楼,修了多少大桥,讲经济指数,讲国际排名。
“但是,在这些光鲜的数字背后,却仍有无数同胞在无形的障碍前止步。”
他顿了顿。
“一名才华横溢的软件工程师,因为肢体障碍,无法抵达办公室。”
“一名听力受损的学生,在课堂上,面临信息的掉线。”
“这是国家的损失。”尹锡悦声音沉下去,“更是共同体的伤痕。”
“所以,今晚,我们在这里,正式启动国家残疾人融合发展计划。”尹锡悦说,“这不是短期慈善项目,而是要将社会包容性,刻入国家发展基因的长期投资。”
“我们的目标清晰,此举就是为了消除融合的物理与观念壁垒。”
“将残疾人群体的潜力,转化为国家发展的创新力与韧性。”
最后他宣布了行动框架,以“融合发展基金”与“先锋企业联盟”为双核心。
并强调:“基金的第一笔款项,将来自国库,但这把火能否燎原,取决于在座诸位、取决于千千万万企业能否添柴。”
“政府是搭建舞台者,而你们——每一位企业家才是让主角们发光的主宰。”
掌声响起,总统下台。
虽然大部分人都是为了面子鼓掌,但不得不说, 这番话讲得还是挺有水平的。
主持人的旁白声再次响起。
声音变得柔和。
“接下来,请出一位特殊的朋友。”
“她今年11岁。”
“她将和她的母亲一起,为我们讲述……她的故事。”
灯光转成柔和的暖色调,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侧方。
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个小女孩和一个中年女人。
小女孩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子,此刻牵着母亲的手。
母亲穿着正装——西装套裙,颜色有点暗,似乎好像有点不太合身,肩膀哪里空空的。
她牵着女儿,一步一步,往舞台中央走。
从上台开始,她的脸就是白的,追光跟着她们移动,有些刺眼,母亲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慢慢走到舞台中央。
主持人介绍完后递过话筒,母亲伸出手去接,话筒在她手里晃了一下,差点掉下去。
她赶紧用两只手握住才稳住。
台下响起善意的低笑,但很快又安静下去。
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是……过度紧张。
“这翻译紧张成这样?”李允真小声对裴珠泫吐槽,“得不得行哦?”
裴珠泫踢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乱说。
尹卡卡也皱着眉头, 看了看摄像机没有拍自己后,迅速扭头询问旁边的金建希。
“怎么回事?怎么找个这么怯场的?”
金建希凑过来压低声音解释。
“为了追求真实效果,翻译工作是直接由她母亲担任的,彩排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估计是不太适应现场,太紧张了。”
尹锡悦眉头皱得更紧了,金建希拍拍他胳膊安慰道:“没事的,她紧张也无所谓,至少能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不是在作秀,只要她能正常翻译出来就行了,磕巴点也不影响的。”
尹卡卡没说话但脸色不太好看,直播呢!整这么出幺蛾子,不是打他脸吗!
但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看。
事实,也正如金建希猜测的那样。
台上作为翻译官的母亲,就是紧张过了头。
这现场跟彩排可不太一样,彩排的时候下面是空的。
现在下面坐着的全是大人物总统,财阀,议员,黑压压的一片。
还有无数个摄像机镜头对着她。
闪光灯咔咔闪,追光灯晃得她眼神有些恍惚。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现场表现甚至都不如她女儿镇定,越想越慌,越慌越抖。
台上的小姑娘开始对着镜头比划手语。
母亲拿着话筒,也磕磕巴巴地在翻译。
“我……”她一开口声音有点抖,“我叫敏书。”
“学校里……我有两个座位。”
“一个在教室第三排,是我的课桌椅。”
“另一个……在教室的玻璃窗后面。”
她翻译得很慢。
一句话声音断断续续的,有时候还会卡住。
“我能看见大家,大家也看见我,但我们中间,好像永远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气。”
“老师提问时……所有人的头会……会转向声音的方向。”
“只有我的脖子……不知道该转向哪里。”
“我只能盯着同桌的侧脸……看她的嘴角是上扬还是下垂……猜那是答案……还是笑话。”
台下很安静,所有人都在听,听着这磕磕绊绊,但异常真实的叙述。
母亲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流。
“午餐时间最热闹……也最安静。”
“餐盘碰撞声……笑闹声……这些对我来说……是默片背景里……晃动的影子。”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把妈妈准备的橘子……分给前面的同学。”
“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说了句话。”
“我赶紧也笑……用力点头。”
“后来……我看到她和别人……比划着吃橘子的动作……笑弯了腰。”
“那天……橘子的味道……一点也不甜。”
“我学了很多字……朋友……一起……梦想……”
“它们在纸上很整齐……很整齐……”
又卡住了。
“整齐”重复了两遍,第三遍没说出来。
她张着嘴,看着女儿的手势,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个词是什么?是什么来着?
台下的人们,看着她那额头不断下流的汗水都给出了善意的掌声。
然而,掌声并没有缓解她的症状,反而让她更慌了。
她现在感觉自己很不好,眩晕,天旋地转,心跳特别快,手抖脚也抖。
“我学了很多字……朋友……一起……梦想……”
“它们在纸上很整齐,很漂亮。”
“但在空气里,我找不到递给他们的方式。”
“我的声音…被锁在。”
话筒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喘息。
像是那种溺水的人拼命呼吸的声音。
她晃了一下,另一只手猛地捂住额头, 眼睛闭上又睁开。
然后整个人向后直挺挺地倒去。
“砰”的一声,话筒摔在了地毯上
全场惊愕,鸦雀无声。
台上的小女孩惊呆了,蹲在地上,不断摇晃着母亲。
很着急,却又不会说话。
嘴里发出“啊啊”的哑声,嘴唇抿成一条线,身体开始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主持人试图控场。
“啊……这……医务人员!快!”
现场导演在侧幕焦急地打手势,工作人员全都冲上台,把母亲抬了下去。
尹锡悦脸都黑了,跟锅底似的,也顾不上镜头了。
直接把负责人给叫来询问。
“换人!继续这个环节!”
负责人满头大汗。
“报……报告,我们……没有准备备用手语翻译,原本的预案就是母亲作为监护人最可靠,彩排也一切正常,谁也没料到会这样……”
尹锡悦盯着他看了三秒:“自己卷铺盖走人吧。”
负责人低下头,鞠躬不断道歉,他也知道自己完蛋了,除了道歉外也没做过多的辩解。
尹锡悦又想了个办法: “没翻译就找人把小孩的稿子背下来,依葫芦画瓢的翻译给大家听,反正也没几个人懂手语。”
金建希却不赞成: “这么做容易引发争议。”
“内容不同步的话,懂手语的人肯定会质疑的,这是直播,我们不如跳过这一个环节。”
尹锡悦没说话。
跳过?
每个环节都有每个环节的用意,突然砍掉一段算什么?
而且事故已经发生了。
大家都看到了。
直播镜头都拍下来了。
现在跳过,不是欲盖弥彰吗?
他正在纠结的时候, 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李允真走了过来。
“总统阁下。”
“要不让我试试?”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齐刷刷地看向她。
尹卡卡更是瞪大了眼睛:“你还会这个?”
“略懂。”
台下观众都在议论纷纷,直播弹幕也炸了锅,都在讨论这次放松事故。
突然大家看到又有人上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咦这不李会长吗?
李允真直接走到了台上,走到那个呆呆的还在发抖的敏书面前,背对着观众席,蹲了下来。
她伸出手比划了一番:
【不要怕。】
【你和欧尼一起。】
【把你刚才想说的话说完,好吗?】
【告诉我,你想让他们听见什么?】
【欧尼帮你翻译。】
那个已经吓呆了的小女孩, 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大姐姐,看着她手上那熟悉的动作。
猛地遇见一个能跟她交流的人,一下子又找到了主心骨。
敏书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但她没哭出声。
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头。
李允真笑了。
她站起来,转身,从地上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话筒。
先是面对摄像机,给刚才的事故圆了一下,没有过多解释,也没有找借口。
“刚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小丫头的母亲很紧张,紧张到晕倒了。”
“我想说——”李允真看向摄像机,“宽容一点吧。”
“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没见过这种场面,紧张很正常啊。”
“我也很紧张啊。”
“你们看看,台下都是什么人?”
镜头跟着她示意的方向移动。
镜头一一扫过。
那些被点名的大佬们,本来还有点严肃,被她这么一调侃也都笑了, 配合地微笑着招手答复。
现场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都是平时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李允真说,“换成屏幕前的观众,你们会不会紧张?指定吓得腿都得软了吧?”
李允真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小女孩。
“接下来,”她说,“就由我来代替她的母亲,为大家翻译。”
她顿了顿。
“当然,我翻译得可能没那么好,大家多包涵。”
她弯下腰对小女孩点点头。
两人站在台前, 一大一小。
小女孩开始比划,动作还有点僵硬,但明显比刚才镇定多了。
比划了一段后,她看向旁边的欧尼,停下了等待她翻译。
然而,李允真却没开口说话,拿着话筒沉默了。
众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尹卡卡手都攥紧了:不是吧? 第一句就卡住了? 不会翻车吧? 刚才不是说略懂吗? 略懂就是真的只懂一点?她不是在谦虚吗?
李允真不是看不懂,而是在想,该怎么给她的话,加工一下。
毕竟她又没看过稿子,完全是盲翻。
但直接平铺直叙地翻译出来……效果会很平。
她要的不是“翻译”而是“传达”。
过了好几秒,等她组织好了语言才开口。
“她说——”
“我的教室很安静。”
“但我的头脑里,每天都在进行一场无人听见的,海啸般的呐喊。”
第一句出来大家都安静了,这翻译有点水平的。
“我读唇语,猜表情,拼凑碎片。”
“我考试拿满分,只是想证明那层玻璃挡不住我的光。”
“可当我举起手,世界却常常忘记给我开麦。”
小女孩的手就比划一段后,她就过一会再翻译,大概有个四五秒的延迟。
“我分不清,隔离我的,是耳边的寂静,还是大家目光中,那道无形的到此为止的界线。”
“今天站在这里,我不要同情,同情是另一种形式的玻璃。 我想要一扇窗——一扇很小、但能被敲响的窗。”
“当我的手指叩响它的时候,窗外会有人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等一等我的声音。”
“这就是我全部想说的话。”
李允真牵着敏书的手,走到台前,向观众微微鞠躬。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李允真面向观众做着最后的陈述。
“她刚才比划的最后一个手势,意思是等待,我不知道我在内容表达上的翻译的是否很精准。”
“但我理解的是,她推开那扇同情的玻璃,不是要走进一个被特殊标记的保护区。她叩响那扇窗,是希望窗外的世界,能给她一个正常的回应。”
“不是俯身说你真可怜,而是平视着问你想说什么?”
“她们需要的不是我们的特殊照顾,而是和我们平视的对话,一种平等的尊重。”
“她想说的等待,不是被动地等待帮助,而是等待一种理所当然的接通——当她的手指叩响生活这面玻璃时,社会的回音能及时响起,告诉她:我听见了,请讲。”
“给所有像她一样的人,一条无需因为与常人不同而先道歉、先解释,才能走上去的路。”
“他们的呐喊——”
“不该,也绝不能,沦为这个喧嚣世界的背景音。”
她放下话筒。
牵着小女孩,往台下走。
掌声再次响起。
这次,更响,更久。
直播镜头一直跟着她。
跟到她走下台,跟到她松开小女孩的手,把她送到工作人员身边。
台下的李富真,就这么看着,看了很久。
久到身边的李叙显都察觉不对,你亲女儿人前显圣你都不鼓掌的?
李叙显小声问:“怎么了?”
李富真没回答,恍惚之间,她想起了李允真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那个小时候摔了跤会扑进她怀里哭,青春期跟她吵架能吵到掀桌子,还没成年就离家出走,然后不声不响的一头扎进娱乐圈的叛逆少女。
现在站在总统府的晚宴上,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说出了一番让全场起立鼓掌的话。
她看见路过的女儿,冲她眨了眨眼,有些小嘚瑟。
李富真笑了笑,后知后觉的拍了拍手,仿佛在透过掌声,对身后那个已经看不见的身影说:
我看见了。
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