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商议对策(1 / 1)

沉影殿中,寂静仍未散去。

兽人的声音已经彻底停下了。

他仿佛将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也一并丢入了那段叙述之中,如今只是低垂着头,靠着铁索支撑着沉重的上半身,沉默如死。

而这段令人心寒的供述,却仍在殿中众人心中回荡不止。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低语,一个从异界血河中走来的叙事。

气氛凝滞在一片无声中,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

殿内火把摇曳不定,映照着一张张神情肃然的面孔,没人说话,没人移动,沉默象一块石碑,

沉重地压在所有人的肩头。

直到一一阵沉稳而有力的靴步声,在石砖地面上缓缓响起,每一步都象踩碎了沉寂,踏破了空气的压迫。

“既然—我们已知真相,”

一道铿锵男声打破了死寂,语调低沉,却直入人心,

“那为何不主动出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说话之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一身王国红纹制式甲铠,身姿高大挺拔,眉宇凌厉如刃,双目神采凛然。

那是艾格尼斯一一原北境军团副统帅,如今第五军团的统帅。

这个名字在王国军中无人不识,他出身北境军事名门,,战功显赫,是王国军中少数主张“主动进攻”的强硬派代表。

他的脚步声在殿中回荡,仿佛也将他那股不容质疑的锋锐气势,一并带入这原本死寂的厅堂。

“我不是意气用事。”

艾格尼斯目光环扫,声音清朗,语调却沉稳得出奇。

“我承认,这些兽人确实强悍。他们狂热,不惧死亡,兵锋之下,我们也付出过血的代价。”

他停顿一瞬,转头望向那座铁笼。

铁笼后,那名兽人正蹲踞着,浑身裹着沉重锁链,黑绿皮肤在火光中泛着油亮寒光。

尽管身陷囚笼,他身上那股压迫感依旧未曾完全褪去,象一头尚未死去的猛兽。

艾格尼斯望着他,语声一顿:

“但他—一他们,不是主力。”

他转身再望向满殿众人,语调陡然高了半分:

“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如今现身的,是开路者,是先锋部族!血气沉寂、组织未成,数量有限。他们是在试探,在铺路!”

他右拳轻轻一握,甲胃轻响:“可我们呢?”

“七大军团已定,各地编练正在稳步推进,王国中枢仍存,贵族未崩,粮秣未断,骨架未碎。”

他向前迈出一步,语气愈发坚定:

“如今,是他们尚未真正准备好,是我们尚未失去主动的时候。”

“既如此——”

他一字一顿,语气如斧劈石,

“为何不趁敌人信道未稳、主力未至之际,率军强击、杀入裂隙,将他们挡在黑暗之外?”

话音落地,原本肃静的殿内仿佛微微震颤了一下。

在场众人中,已有几名年轻将官交换视线,低声交谈,那些被长久压抑的战意与血性,似乎在艾格尼斯的话语中被重新点燃。

“我们完全可以趁现在出击,重新夺回南境,沿原战线推进至荒原边界,重启旧隘口、修复防御阵线,甚至设立临时据点,压制那道‘门’的稳定延伸一一只要能扰乱他们的信道,就等于断了他们的未来。”

他顿了一顿,目光越过王座,落在国王查尔斯三世身上:

‘这不是鲁莽,这是战机。陛下,敌人虽然已非我们之前所想象,但我们也不再无知。若等他们战主降临、十三氏族汇合,那时再想还手,恐怕就不是付出代价的问题,而是真正的存亡之战了。”

“趁敌弱击之,乃是最佳的方式。”

艾格尼斯说得坦然无比,有理有据。

他站在正中央,阳光自殿顶镶崁的琉璃窗透落下来,照在他身后的披风与佩剑之上,映出一抹令人炫目的金红光影。

这一刻,不少人确实心动了。

“他说的也未必没道理。”有将军低声嘀咕。

“兵贵神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再拖下去,只怕真让他们那什么‘战主”给召来了”

沉影殿中的氛围悄然改变,从先前的压抑转为躁动。

一些原本面露疑虑的将官开始相互低语,还有人转头望向自己所属军团的副帅、长官,眼中已有试图确认立场的意味,

费尔南站在队列之中,眉头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艾格尼斯身上,而是投向了王座之下那只沉默的权杖。

查尔斯三世一动未动,面容平静如石,目光低垂,只是缓缓地敲着权杖的指节隐约动了一下。

“王国确实需要反击。”艾格尼斯再次开口,声音中已经带上一丝克制不住的热烈,“也需要胜利。”

“唯有胜利,才能让人们重拾信心,贵族重新出银,地方愿意配合征调。否则再一味地守下去,等来的不是转机,而是———崩塌。”

他话锋一转:

“陛下,请下令,让第五军团作为先锋,率先出击,我愿以百战血誓,担此一役。”

此言一出,殿中响起低声呼吸。

有几位官员眉头紧,也有人眼中浮现赞许之意。

但沉影殿中最深的沉默,却正从此刻之后发酵而起,

因为这个提议,就象在一块尚未干透的伤疤上猛地刻下一刀。

它确实有其诱人之处,甚至不乏战术逻辑。

但它更象是一块引爆的火药,烧得太快,带着理想主义者的勇气,也带着现实未审的莽撞。

下一刻,有人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气氛。

“请恕我直言,将军。”

这是一道年长沙哑的声音,象是从陈年的盔甲缝隙中挤出铁锈。

一一老将,起身了。

那人从列席后排站出,穿一袭老旧军袍,鬓发如霜,腰佩老旧的战刀,腰带边挂着一块磨损严重的军团徽章。

他名叫塔尔,出身老牌东境贵族,在王国之前的三次边境战争中屡立战功,虽年事已高,早被调回王都任荣誉顾问,却始终以军人自居,未穿华服。

塔尔望向艾格尼斯,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如钉:

“你说要先发制人、全面反攻,说得好。”

“但你可曾亲自踏足过南境的焦土?你可知维尔顿的尸堆堆得比城墙还高?你可知我们的辐重马匹,已难以以再供给一次全面战争?”

他向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种久历沙场后的倦意:

“你年轻,有血性,这是好事。但战争,不是只靠血性撑着的。”

“这场战争,死了多少兄弟,王国丢了多少庄园、矿场、麦田你在北境打过仗,但你没看过南境的母亲抱着死孩户体在废墟里豪哭。”

艾格尼斯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抿唇。

塔尔缓缓环视四周,接着道:

“我们的军队不是那些用火灼骨、杀到疯的怪物。我们靠的是铁、是粮、是编制、是信任。”

“南境一战后,王国失去了十几座主矿场,一处主要产粮区,十馀座军事城堡失守。你说要反攻,拿什么?”

他说着,转头看向大殿右侧坐着的财政大臣,那位大臣额上冷汗渗淡,似乎尤豫了片刻,终于开口:

“塔尔老将军所言不虚。”

“自南境沦陷以来,王国每月军备支出相当于正常年份的数倍。现阶段,国库剩馀的流动储备已不足支撑一次全面进攻的开销。”

“若再扩大战线,增设补给,动员诸位贵族征粮,可能引发部分地区恐慌,贵族怠政—长此以往,连王都可能都将出现供给问题。”

他声音发虚,但言之有据。

另一位衣着简朴、神色严峻的中年大臣也站起身来,那是军务大臣,他出身低微,素以实干着称:

“我可以补充一点数据。”

他翻开手中的记录本,冷静念道:

“截至昨日,王国新编的七大军团中,仅有两支军团的人员是接近满编的,其馀五支军团依旧严重缺员,更别提训练程度了。”

“部分军团因主力调动,正由预备兵与征募民兵补缺,战斗力尚未重组完成。”

“拱卫王都的第一军团才刚刚补足半数骑兵,其新马训练尚未完成。南境残军的重组进度仅达四成,连基础武器配发都未完成。”

“更别说运输车队因雨季损毁,道路重修进度延迟三周,装备物资调配滞后,军械制造坊因钢材短缺开始限产。”

他说到这时,眼神锐利地看了艾格尼斯一眼:

“你想打仗?我问你,骑兵靠什么冲?步兵吃什么行军?缺少的箭矢去哪补?铠甲裂了谁来修?你那图上画的推进线,有几条路能真走得出去?”

艾格尼斯张了张口,终于没能接上。

整个沉影殿的气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最初的热血躁动中沉入骨缝般的寒意。

塔尔将军没有落井下石,只是缓缓坐回原位,轻声说道:

“军事操典上讲“因敌制胜’,但更讲‘以已为本’。你要打仗,可以。但先问问自己:你脚下这片地,站得稳不稳。”

片刻后,费尔南也出声。

他声音不高,却清淅传遍全场:

“我同样不赞成现在就反攻。”

众人齐齐望向他。

费尔南站得笔直,神情冷峻:“因为我刚从前线回来。”

“维尔顿打了整整两个月,南征军团的士兵折损了何止万人。”

“不是死了,就是伤了,或者疯了。”

“我亲眼见过一整支连队的重步兵在兽人冲阵时集体崩溃。不是因为怯懦,是因为疲惫、因为绝望。”

“我们拿命来守城,他们却永远不怕死、永远有下一批冲上来。”

“你们现在说反攻一一我只问一句,你们谁愿意身先士卒,领兵冲锋在最前?”

殿中无人作答。

费尔南缓缓扫视众人,目光坚定如铁:

“士兵不是棋子,也不是神。他们需要休整,需要补员,需要看见王国在他们流血之后没有姑负他们。”

“现在出击,不是反攻,是再送一波尸体去铺兽人的骨路。”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未多言,只默然站立于人群中,如同一块刚沉石。

这一次,再无人开口为“先发制人”辩解。

沉影殿中重新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是最初的震惊,而是一种被现实打碎后的冷却。

直到片刻之后,军务大臣走出列席圈,他身材瘦高,嗓音嘶哑却一贯清淅。

“诸位。”他说,“既然我们都已承认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那么原有的军力配置,就应当重新评估。”

“兽人的数量显然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且若他们所谓‘八大氏族”真将陆续降临我们以目前七大军团之力,恐怕难以抵御第二波攻势。”

他说着打开手中卷轴,列出一组数字:

“七大军团预计编制共25万人,现在实际则不足18万;其中第二、第三、第四军团较为齐整,

但南境残兵仅剩一万馀人,勉强构成第六军团,新编的第七军团也缺员严重,尚待补齐。”

“若要在面对如此多敌人的情况下,同时防守王国与南境接壤之线,保守估计,至少需维持三十万兵力,若想保留战略机动能力,应达三十五万以上。”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大殿四周,语气郑重道:

“我建议,将现有的七大军团进一步扩编,甚至可以再额外新编几支军团,总编制应该提升至四十万。”

此言一出,顿时如风入火林。

“可行!敌人都快破界而来了,我们再不增兵,难道等他们围到王都城下?”一名贵族将领当即高声应和。

“我等家族早已自行募兵,愿捐部分人马入军团串行。”另一位领主响应。

一时间,大殿气氛骤热。

部分贵族甚至开始争论新军团编制、归属、番号,应设于何地,由谁统领,

但另一股质疑声,很快浮现,

一名王都高层后勤官员沉声道:

“你们要扩编四十万?好,我问你们一句一一兵从哪里来?”

“现役征兵线早已触及底线,多地青壮严重稀少。若再扩大征兵,甚至需动用十八岁以下的少年,或强征农夫,势必影响来年春耕。”

“你们画得出兵力图,却画不出田地、画不出生铁。”

“士兵不是画图召来的。”

“人是有的。”一名贵族冷冷回应,“南境失地,无数难民愿以死报国。”

“你是说直接把那些难民编入军团?他们没有训练,没有甲胃,没有纪律。你让他们拿草叉和棍棒去挡兽人?”

“至少比你这些在宫里打算盘的强!”那贵族冷声道。

气氛一触即发。

但就在这火药味渐浓之际,一道平稳却极具压迫感的声音,插入了争论之中。

“军团的战斗力,不是由人数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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