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的风卷着沙砾如锋利的刀片,在狭窄的黑风峡中打着旋,刚掠过商队驮兽蓬乱的鬃毛,峡谷两侧崖壁顶端便骤然炸响成片呼喝,金铁交鸣之声瞬间撕裂风沙。
“是萨都统领他们!”商队中有人惊声呼喊,话音尚未落地,一道雷符炸裂的银光已从崖壁顶端窜起,紧接着是柳轻侯佩剑的清鸣——只是那剑声裹着明显的仓促,剑势散乱,显然萨都、王安、杜腾、风追、褚鸦等人正遭遇围攻,且已落了下风。
“戒备!举盾!”墨山君的暴喝如惊雷压过风沙,前队修士闻声立刻将玄铁盾竖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钢铁屏障。
灵驹焦躁地刨着蹄子,鼻息喷吐着白气;原本清脆的驼铃声彻底哑在呼啸的沙风中,只馀下驮兽沉重的喘息。
危机接踵而至。峡谷前后两端的出入口几乎同时响起刺耳的雕鸣,数十道黑影如遮天乌云般从天际压来。那
些飞禽通体漆黑,铁羽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翅膀展开足有丈许,钢钩似的利爪深陷空气,喙部开合间吐着森寒白雾——正是沙海特产的“铁羽雕”,而每只雕背上都稳坐着一名身着短打、腰挎弯刀的修士。
“竟是铁羽雕!”白日穆脸色骤然惨白,指尖掐诀的动作猛地一顿,“这凶禽日行千里,踪迹难寻,沙盗竟能豢养这么多?难怪他们行动迅捷如飘风迅火,风原城的金丹老祖们多次围剿都徒劳无功!”
他话音刚落,前端的铁羽雕已率先敛翅落地。雕背上的修士翻身而下,动作迅捷如狸猫,转瞬便结成整齐战阵。
玄色披风上绣着的骷髅沙蝎图腾,在烈风中猎猎作响,泛着狰狞暗光;后端的沙盗同步落地,两队人马前后夹击,如铁钳般将两支商队死死堵在峡谷中央。
墨山君目光如电,扫过两端阵型便已摸清对方实力。前端阵中,一名身着紫袍的修士缓步踏出,腰间长刀的暗红刀穗随风飘动,周身气息沉凝如滞涩的流沙——正是沙盗中恶名昭彰的“紫面煞”,筑基中期的修为毫无遮掩。
他左侧立着两名神情阴鸷的同伴,一人持链锤,一人握短匕,竟都是筑基初期修士;身后三十多名炼气修士排成雁阵,灵力波动如浪涛般此起彼伏,气势汹汹。
后端阵前的为首者则面容枯槁,双手各捏着一枚泛着黑气的骨符,正是另一位筑基中期沙盗“骨符客”。
他身旁两名筑基初期修士手持长弓,箭头淬着暗绿色毒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光泽;也是三十多名炼气修士围成半圆,将商队的退路彻底封死,连一只飞鸟都难以逃脱。
“想上去帮忙?”岩耕穆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正要冲出去的李怀民,声音冷冽如冰,“崖顶还有铁羽雕盘旋,制空权早被他们攥在手里,现在上去就是送命。萨前辈和柳前辈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自有脱身之法,我们眼下的首要任务是守好商队,不能自乱阵脚!”
李怀民听着崖顶越发激烈的打斗声,终究还是咬牙退了回来。白日穆借着转身安抚他的动作,悄悄退到商队中央,宽大的袖袍垂落如幕,十二枚刻满符文的阵旗正顺着指缝缓缓滑落。
他脚尖轻碾,将阵旗在地面轻叩出浅痕,沙粒簌簌滑落,六枚阵旗已按特定方位埋入沙中——这是他最擅长的“金刚御沙阵”,只可惜此刻阵脚刚布下一半,远未到能催动的地步。
慕秋瑾也未闲着。她指尖捏着七枚青色玉符,看似低头整理药箱,实则借着弯腰动作,将三枚玉符分别按在牛管事、房山红等人附近的沙砾下,馀下四枚仍攥在掌心。
“青木甘霖阵”的阵眼仅布了零星几处,玉符只透出若有似无的微弱灵光,混在漫天风沙里,根本无从察觉。
墨山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当即朝两支商队扬声吆喝:“都愣着做什么?护卫队列成三排,守住货箱两侧!驮兽受惊的,赶紧用绳索拴牢,谁敢乱动乱跑,以通敌论处!”
他声音洪亮,故意将“通敌论处”四字咬得极重,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恰好为白日穆与慕秋瑾的布阵动作打了掩护。
紧接着,他长刀一横,刀身映着沙光,沉声道:“我守前阵,白道友护后队!”说罢朝二人递去一个隐晦眼神,示意他们抓紧时间。这声音不算高亢,却如定海神针般,让骚动的商队渐渐安定下来。
就在此时,崖顶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惊得下方驮兽愈发狂躁地刨着蹄子。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崖壁上直直坠落,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竟是萨都、柳轻侯等人先后被打下峭壁!
“救人!”墨山君眼疾手快,体内灵力急转,一道道淡蓝色气劲如长绳般射出,精准缠上坠落者的腰肢,硬生生将他们下坠的速度拖缓。
褚鸦最先落地,墨山君的气劲缠上他时,他身体早已僵硬,落地时只发出一声闷响,便再无气息。
王安的骼膊上插着一支带倒钩的箭,箭头深没入肉,伤口周围皮肤已呈青黑,显然喂了剧毒;
杜腾伤得最惨,左脚无力地挂着,骨头茬几乎要顶破皮肉,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疼得浑身颤斗;风追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按着丹田,嘴角黑血不断涌出,显然是灵力被震伤;
柳轻侯在空中旋身卸去大半力道,跟跄两步才站稳。他肩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月白色的衣袍,顺着裙摆滴落,在沙地上砸出点点殷红;
萨都紧随其后,落地时跟跄了两下,猛地捂住胸口咳了两声,指缝间渗出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慕秋瑾与桔莎立刻快步上前,将疗伤丹挨个塞进众人嘴里。慕秋瑾指尖萦绕着翠色的青木灵气,先给杜腾断裂的左臂敷上特制灵膏,再以灵力缓缓稳住他的伤势;桔莎则忙着处理王安臂上的毒箭,动作利落。
当桔莎的手指抚上褚鸦的颈动脉时,终究是轻轻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白布,轻轻盖在了他圆睁的双眼上。
萨都咽下丹药,缓过一口气,咬牙道:“崖顶有四名筑基中期,六名炼气后期,都是沙盗的主力。”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其实他没说的是,以他与柳轻侯的战力,本有机会突围,但商队与满箱货物都在峡谷中,他们若逃,整个商队便会沦为沙盗的砧板鱼肉。
话音刚落,崖顶的敌人已循着踪迹追来。那四名筑基中期与六名炼气后期修士,分作两队,五人一组,先后降落在峡谷前后两端,前、后共十名筑基修士,原本就紧绷的局势瞬间又添一重压力。
峡谷前端随即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刺耳如夜枭。左脸带疤的紫面煞越众而出,脚踩一双刻着防滑纹路的土黄色法靴,每一步都震得地面碎石乱滚。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扫过被困的商队,满是贪婪与残忍:“墨山君,久仰大名。今日这两支商队的货,还有你们身上的储物袋,都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