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卷着沙砾,如细针般刺面,打在面罩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王安与杜腾熟门熟路地引着萨都、岩耕,绕开流动的沙脊,来到此前潜伏的沙丘凹处——身下的沙粒还带着白日暴晒的馀温,踩上去暖融融的,与周遭的酷寒形成诡异反差。
远处,临时营地的轮廓在昏黄天色里渐次清淅。三堆篝火已被仓促踏灭,黑灰混着沙土堆成半人高的小丘,几具兽骨残骸裸露在外,被风刮得发白。
两名头领模样的修士正指挥着手下捆绑行囊,锦缎袍角在风里扫过兽骨,动作急切却不失章法,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都收敛住气息,别泄了行藏。”萨都屈指按在唇前,声音压得比风沙还低。指尖溢出的淡金色灵力在喉间打了个旋,化作只有四人能听见的灵韵传音,“先看他们动向,摸清路数再作计较,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岩耕闻言,目光立刻在人群中扫过。不过两息,他的目光便骤然定格——人群边缘,一个疤脸修士正弯腰帮头领整理行囊,侧脸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在昏光下格外扎眼。正是他与桔莎出青苇绿洲南门时,撞见的那名修士。
营地中央,两道气息最凝练的身影正对着一张兽皮地图争执。二人衣袍材质远超旁人,领口绣着暗纹,正是王安此前探得的筑基中期领头人
左侧修士面相邪异,眼角上挑如狐,指尖在地图西北角反复点戳;右侧那人则隐在兜帽里,只露出冷硬的下颌,每次抬手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不过数息,争执戛然而止。邪异修士猛地挥手,袖口甩出一道劲风,将地图卷回怀中。修士们立刻收束行囊,纷纷祭出法器——短刃、飞爪、踏风靴一应俱全,竟是要即刻动身。
萨都四人摒息凝神,视线死死锁着他们的朝向。可下一刻,四人的瞳孔同时骤缩——那伙人的身影竟齐齐转向沙丘方向,几十道目光如同实质,穿透风沙扫了过来。
“不好!被发现了!”杜腾低呼一声,刚要撑地后退,就被萨都死死按住肩膀。掌心传来的力道让他瞬间冷静——退无可退。
此时悄然撤退已不可能,只会暴露更多破绽。萨都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抬手:“与其被堵,不如主动现身!”
四道灵光骤然从沙丘后腾起,在昏空中划出亮眼弧线。萨都手握“裂空枪”,足踏一枚青铜古镜,镜背刻满云纹,枪尖吞吐着寸许金芒;
岩耕脚下驭使“斩日破月刀”,刀身流转着寒辉,另一只手已搭上背后的“流霞犀魄弓”,弓弦微张蓄势待发;
王安与杜腾则各乘一柄飞剑法器,剑身上刻着万通商会的标识,四人呈扇形凌空而立,衣袍在乱风中猎猎作响。
下方的修士队伍也是猛地顿住,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来,满是惊悸与错愕。一名年轻修士失声叫道:“追、追兵怎么来得这么快?追云卫的探哨明明说,最少还有个把时辰路程!”
右侧领头人抬手止住骚动,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如寒刃般扫过萨都四人:“阁下四人在此潜伏,究竟是何来路?”话音未落,他掌心已泛起淡青色灵力,隐隐有毒雾萦绕——正是墨影阁独门功法“蚀骨烟”,气味辛辣刺鼻。
“路过此地,见贵部行色匆匆,一时好奇罢了。”萨都拱手回应,脚下青铜古镜转了个圈,周身灵光收敛大半,“倒是阁下一行,顶着风沙赶路,莫非有急事?”他刻意避开“墨影阁”“佛骨莲台”等敏感字眼,只做寻常修士间的问询姿态。
“路过?”左侧领头人冷笑一声,兜帽滑落少许,露出一张黝黑面庞,“这鸟不拉屎的黑风沙海,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活物,哪来这么多‘闲情逸致’的修士?诸位既不肯亮明身份,怕不是镇岳军的先遣队?”
他往前踏出一步,筑基中期的威压如潮水般铺展开来,“劝你们识相点,别挡我们的路,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杜腾刚要开口反驳,就被萨都用眼神制止。萨都指尖在裂空枪枪杆上轻轻摩挲,脑中飞速盘算——眼下最稳妥的便是用话术拖延,最好能让对方主动改变方向,避开即将到来的三方围剿,他们也好趁机脱身。
“大哥!别跟他们瞎扯!”黑脸修士身后突然冲出一人,满脸横肉抖动,“管他们是不是先遣队,肯定是来拖延时间的!要么杀了他们速走,要么咱们现在就往黑风谷撤!”
“且慢——”萨都急忙开口,刚要挑明自己“万通商会”的身份,指尖突然泛起一阵针扎似的刺痛。这是他修炼“灵犀术”三十载的直觉,有致命杀机正从侧后方袭来,气息凛冽如冰,绝非眼前这伙墨影阁修士所发。
几乎在同一刻,岩耕腰间的储物袋突然剧烈震动,雪影狼幼崽的示警声穿透灵兽袋,带着十足的惊恐。
他心头一凛,指尖已摸出一张自己绘制的上品“金刚护体符”,借着衣袍下摆的遮挡,悄无声息地拍在自己心口。符篆瞬间化作一层淡金色光膜融入肌理,连呼吸都带着些许暖意。
风沙好似骤然变得狂躁,呼啸声如同鬼哭。
那伙疑似墨影阁修士身后的沙丘顶端,突然出现一片泛着冷辉的甲胄——甲叶摩擦声清脆刺耳,甲片上刻着的“镇岳”铭文在昏光下隐约可见,正是镇岳军的制式装备;
左侧沙丘后,数十柄长剑同时出鞘,剑穗上系着的芦叶标志在风中簌簌作响,剑芦弟子的气息如出鞘利刃般凌厉;
右侧则是一群身着锦缎的商人装扮修士,可他们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凶器,周身萦绕的杀气与身份格格不入,连呼啸的风沙都被这股威压逼得缓了几分。
三方势力呈三角之势,显然是绕路掩杀而至,将整个沙丘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