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
节度府。
在大同的时候,大同节度府既是王信居住的地方,也是他办公的场所,同时还是大同的行政衙门所在地。
太原前明藩王府已经化为了废墟,原来的遗址上修建了节度府,后来成为总兵府,再后来成为提督府,如今又改为了节度府。
但是新的节度府全部推倒重来。
各种假山水池小湖全部推倒。
笔直的大道,宽广的广场,一块平整的土地,两根竖着的竹杆上,分别悬挂了一副大同节度使的旗帜,一副大同节度府的旗帜。
平地两边设置了密密麻麻的驻马栓,也有提供马车停靠的场所。
同时还有一排门房,可以供车夫们歇息。
有人饮用的水井,还有给牲畜提供饮水的水井,以及提供了干净的茅房,有专门的人打理,外包给的几名收粪夫,他们联合承包了这里的茅房。
外人使用茅房不收费,节度府每年给予一定的补贴。
然后是栅栏。
栅栏里面又是一片大空地,通过空地,可以看到里面一排排两层的联排房子,每排房子有十几间房间,每个房间都会有里外几面窗户。
如果走进去可以发现,每间房子的布局,与最近新流行普及的商行总部类似。
传统的商号,一般是前面是商铺,后面是仓库。
大一点的商号,无非是商铺大一些,仓库大一些,再多一间房子用来给帐房先生办公。
随着大同许多商号的大扩张,业务的激增,对于后者的须求越来越多,于是有了许多商业总部的须求。
窗户下是一长排木桌子,带有抽屉,可以存放更多的资料。
木桌上除了更多的办公用具,最多的是文房四宝,各类的笔墨纸张。
然后是十几二十几人办公用的木桌,为了节省空间,一般也是用的长条桌子,好一点的环境是每个人单独一张桌子。
明天是节度使迎娶妻子的大喜日子。
奈何节度使说这是私事,所以大家指望的放假没有了。
“其实谁又指望真的放假呢,大家也不缺假,更多的是想去祝贺节帅。”办公场所,闲遐时分,有人不禁感叹。
同事听闻,笑道:“你不缺假,那把你的假期给我。”
“嘿。”
那人气笑了,“谁会嫌假多啊。”
“节帅小气的很,巴不得去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听说这次节帅娶亲,竟然不办宴席,实在是不可理喻。”有年长者摇头无语。
“既然节帅主动带头,我看以后都要如此。”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娶亲当然是大事,可要是花费惊人,难免许多人会动歪脑筋,尤如节师,节帅的俸禄虽高,可真要是接待所有人,办一场有脸面的婚礼,恐怕节帅只能砸锅卖铁,又或者大肆收取礼金,要知道节帅是反对收取礼金的。”
王信一直想要禁止收受礼金的风俗,奈何有些事不是他一个人想做就做的。
整个民间都不支持,所以王信提议过多次,都没有得到下文。
“节帅的事,关乎山西千万百姓的脸面,要是办的邋塌,外人如何瞧得起?
我们山西上千万百姓也面上无光,丢的是我们的人。”
那老者愤慨不已。
几名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没人搭理这老者。
年轻人都是孩童军出来的,什么事都能拿出来讨论。
一个人的见识有限,看法必然有许多错误。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集思广益,有理不怕讨论,真理越辩越明,在讨论之中,一个人的眼光与知识,扩大到一百个人。
一百个人互相之间的交流与讨论,一个人的视野也扩宽了到了一百个人身上。
一百个人扩宽到一万个人。
虽然在许多事情上依然分为了许多看法,但是在一些逻辑性很明显的事物上,看法趋于统一。
老者这种言论,早就在孩童军被抛弃和鄙视。
老者的话听起来带感,实则狗屁不通。
“世风日下。”
等年轻人都离开后,老者感知到年轻人对自己的不尊重,心里越发愤愤不平,他们凭什么敢不尊重老人,一点家教都没有,难怪都是孤儿。
老者暗骂了几句,黑着脸回到自己的位置,越想越气,熬了一个下午,什么也没干,依然觉得自己遭受不公,回去后大骂妻儿。
“你看看你,吃饭握筷子都不会。”
“我平日怎么教你的。”
“你怎么就这么笨。”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要你来开口,没见到我在教儿子吗,我不教他,他能学会规矩?不懂规矩,如何立足于社会。”
在老者的骂声中,妻儿一声不敢吭,哪怕儿子已经泪流满面。
看见儿子如此软弱,老者越发恨其不成器,“呸。”唾了小孩一口唾沫,然后骂道:“滚去罚站,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小孩不堪饥饿。
虽然山西今年情形好了很多,但是粮食依然很宝贵,受到限额。
小孩饿着肚子,一晚上饿得疼痛不已,又惊又怕,又不敢出声,忍到第二日才被发现,脸色苍白,气息若有若无,吓的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开了几服药,奈何不见效果。
才过了两三天,小孩就死了。
老者伤心之馀,更抱怨儿子,“这哪里是我的儿子,这是给我的孽障,这辈子来报复我的啊。”
哭泣之馀,又请了年假和长假。
等老者再次回来,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
节帅娶亲的大事告一段落,但是令人头疼的年终盘点即将到来,各部各司都要盘点,最后进行上报。
已经夜晚。
一轮明月悬在树梢上方,洒下万千清冷月辉。
新的节度府,王信居住的府邸,由一圈白色的栅栏围起来,里面主要建筑是一栋三层的,采用精铁水泥修建的楼房,左右前后还有几栋房子。
中间的主楼与周围四栋房子之间很宽阔,土地平整,分别是小花圃、石头雕刻的动物、草地、水池。
主楼有二十几间房子,采用的灯罩油灯,每天会有专门的人点亮油灯,以及到了清晨的时候,负责熄灭油灯。
水泥的房子外面同样刷了层白漆。
就是普通的白漆,与江南民房的青瓦白墙使用一样的白漆,又好看又整洁又便宜。
窗户里灯火通明,明亮如白昼。
贾探春依然有些不习惯新的住处,大门是双开门,王信推开门进来,侍书等丫鬟红着脸离开,除了探春带来的丫鬟,其馀是聘请的佣工。
每名佣工都经过严格的审查,来历清白,最后才能被聘请上。
“今天过得怎么样?”
王信坐到探春的身边,看着属于自己的小妻子,心里还是复杂的。
来到红楼这方世界,从孤儿的身份到如今坐镇一方的节度使,并且打算十年之内鲸吞天下,把大同模式推广开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一二年。
十一二年的功夫,打造出今日的事业,到底算快还是慢,王信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点自己很满意。
目前自己所做的事都是有意义的事,对总体起到的是正循环的作用。
“还好。”
探春很乖,完全感受不到印象中的倔强,到底是这些年受苦了。
苦难会令人成长。
可困难下的成长并不美好。
对于眼前的探春,王信内心有些愧疚。
她是身不由己,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不过终归是自己占了便宜,没有什么好隐瞒,王信看着女孩白淅的面孔,因为距离太近,灯光下格外的细腻,不禁越发歉意。
“我已经过了三十六岁,而你刚过二八年华,于你而言颇为不公平,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做,所以平日里,你尽可以找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不要闷着了自己。”
王信耐心地叮嘱。
没有喜欢的事情可以做,天天呆在这里,没病也会闷出病了,既然嫁给了自己,成为了事实,那么让对方活的开心些,不是应该做的事情吗。
探春不禁低下头,没有回答王信。
年长的人看年少的人,多半都是漂亮的,年少则不同,年少挑剔,所以王信很有自知之明,哪怕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也不觉得能让探春喜欢。
“睡吧。”
王信交代了一声。
来到门口,准备离开。
“夫君!”
突然。
探春昂起头,叫出夫君二字,脸色已经红的像熟透了,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再也做不出更多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握紧了床单。
“母凭子贵。”
王信决定拆穿探春。
果然。
探春脸色突变,不知所措的看向王信,眼神里有些畏惧。
终归还是女孩子。
就算天赋惊人,经验上的差距也无法弥补,那种大学生清澈的愚蠢,并不能在探春身上洗干净,反而因为探春的性格鲜明,表现的格外显眼。
“贾环回到大同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督查队立案,董时与贾环是节度府的文书,外出公干遭受袭击,并且死了一人,伤了一人,这种事一定会追究到底。”
王信说起了贾环:“但又在京城,所以只能搁置,而贾环没有忘记,第一时间立案,这是指望未来有机会的时候查明真凶,也说明他绝不会放弃。”
探春越发不知所措,看着眼前的男子,明明和颜悦色,却令她感受到畏惧。
“贾环很聪明,这件事他没有做错,我也不会阻拦他,你们姐弟遭受的不公,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也想办法尽力保全,没有照顾周到之处,还希望你能原谅我。”
王信认真说道:“我虽然是大同节度府的节度使,但并不是一言九鼎的君主,很多事只能力所能及的去做,并不是我视而不见。”
向自己道歉。
这是第一个向自己道歉的男子,并且以王信的身份,探春更是想都不敢想。
不能继续这样。
探春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仿佛回到了原来,在凸碧山庄见到将军的时候。”
“将军?”
王信感受到眼前小女孩的勇气,以及她的智慧,不禁有些好笑。
感受到王信的心情,探春继续说道:“那时候的将军还是普通的将领,还依赖贾府的提携和关照,人们可以随意谈论就将军,我第一次见到将军,给我的感觉就是将军是个好人。”
没想到会被发好人卡。
而且是在这个时空。
王信有些哭笑不得,心里也隐隐有些失落,果然自己还是有些不要脸,幻想着自己还有些英武,眼前的小女孩会对自己情窦初开。
男人啊,至死是少年。
永远都会抱有幻想的时候。
“外面的事情和以前的事情都不会影响我嫁给将军,我既然是将军的妻子,从今往后,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不过如是罢了。”
探春安静的说完,整个人也变得平静。
妻子。
与君一体。
王信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探春果然是探春,无论她说的是真心话,又或者假话,可事实就是她所言,而她也没有说什么山盟海誓,用最平静的语气,讲出最实际的事情。
除了自己,她还有的选吗。
除非自己被打败。
这就是事实,那么她一辈子都是自己的妻子。
那么面对自己的妻子,王信不得不改变了态度,不能象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对待,也不能当一个怜悯的对象去对待。
只要探春是自己的妻子,王信就做不到忽视她。
“你
“”
王信有些不知如何安置探春。
“夫君。”
探春再一次叫出声,这一次她红了脸。
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
月色依旧。
王信不禁慢慢的坐了过去,这是探春第一次感受到身边男人的气息,至于宝玉,自从年龄大了后,就不象小时候那么亲近,而且宝玉并没有长大,始终象个孩子。
什么都可以装,唯独有些事绝对无法装出来。
探春心里发慌,不禁有些畏惧,手脚酸软,不知所措,逐渐后悔刚才的行为。
至于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探春心里清楚,因为府里的嬷嬷们已经提前教过,她也知道该怎么做,越是清楚知道要做什么,探春越是慌得不行。
明明是个小白兔,非要装大灰狼。
王信看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