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子尖在月光下闪着蓝黑色的光，分明是用毒药浸过的。
独孤初分明没有动，可是簪子竟然被他手里的酒杯挡住了。
舞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程海棠不给舞姬任何时间再攻击，直接将手里的筷子狠狠插入了舞姬的脊椎骨里。那舞姬立刻瞪大眼睛瘫倒在桌前只能喘气不能动了。
独孤信那边，崔贵妃扑到独孤信身前，老太监又挡在崔贵妃面前。
那簪子却没有落在老太监身上，而是落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他面前的秦家骏肩膀上。
舞姬拔出簪子还要再攻。独孤初早拿起自己的筷子朝那舞姬扔了过去，舞姬被筷子插中两只手臂，簪子落在地上，然后被反应过来扑上来的侍卫按住了。
独孤初望向独孤珏那边。独孤珏也用一个碟子打掉了舞姬手里的簪子。舞姬还要再攻，却被独孤珏一掌拍在胸口，吐血晕过去了。
“捉住琴师。”独孤初冷冷下令。
琴师一看逃不了了，早拿起断了的琴弦在自己脖子上一割。鲜血溅出去老远，琴师倒在地上片刻便咽了气。
死寂之后，是大臣们心有余悸地惊呼声。
独孤信又惊又怒：这是想把他们父子三人一锅端啊。幸好他的儿子都不弱，他身边还有拼死保护他的人，不然今夜过后江山就要改姓了！
他气得浑身颤抖，怒吼了一声：“真是胆大包天！定要给朕彻查，绝不手软！”
且不说舞姬如何透过层层检查把沾了毒药的簪子带进来，光说这几个身手不错的女人是如何混入宫里乐坊的，就让独孤信和独孤初他们想想便背后发凉了。
她们一直潜伏在宫里，肯定一直在寻找刺杀他们的机会未果，才挑了今日做鱼死网破的最后一击。因为宴会上虽然暗卫不好出现，让她们容易得手。可是守卫众多，所以她们得了手也肯定逃不出去。
独孤信拍了拍老太监的肩膀：“老伙计，你又救了我一命。今日多亏朕让你坐在我身后，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监原本一直盯着地上的秦家骏发呆，此刻如梦方醒，躬身：“皇上没事真是万幸。冥冥之中似有人庇佑皇上。”
独孤信轻轻点头，看了一眼地上捂着肩膀，嘴唇发白，脸色发黑的秦家骏：没想到秦家的小儿子如此忠烈，可惜如今成了太监，倒让他来日无颜见秦皇后了。
“好好给他医治，务必要从刺客口中问出解药来把他救活。”独孤信吩咐老太监，“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
桌前那个女刺客一听立刻发狠要咬舌自尽，却被老太监眼疾手快蹲下来捏了某处，便不能动弹了。
“把她们抬去死牢。”老太监站起来淡淡地说，“老奴今夜就审她们。”他深深看了秦家骏一眼走了。
太医忙上来给秦家骏处理伤口，然后也把他抬下去了。
独孤信牵起崔景裳的手：“爱妃受惊了。”
这是孙贵妃从冷宫回来后，独孤信第一次这般温柔地叫崔景裳‘爱妃’。
崔景裳红了眼眶，低头行礼：“臣妾惶恐，臣妾未能尽忠。”
独孤信拍了拍她的手，对群臣说：“今夜宴会到此为止，爱卿们也受惊了，都回去休息吧。”说完，他便转身牵着崔景裳走了。
孙贵妃这会儿才缓过劲来，有些脚软地扶着座位站了起来。被侍女搀扶着离开时，她看了一眼方才自己坐过的座位：没想到今夜是她第一次坐这个位置，却也是最后一次。
独孤初出去的时候，不似平日避人耳目而是一直攥着程海棠的手。
倒是程海棠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这是在宫里。”
独孤初攥紧了她的手，抿着嘴一言不发。程海棠察觉到他手心里全是冷汗，看来他也被吓得不轻，想想方才那一幕确实惊险，也就随着他去了。
另外一边，独孤珏摸了摸红玉的手：“你还好吗？”
红玉的手冷得似冰，方才一直像个泥塑一般呆坐着，此时才回过神来：“可惜我无用，没能帮上你的忙。”
独孤珏瞥了她一眼：“你要似程海棠那般泼辣，我哪敢要你？”
红玉又忍不住笑了，看了一眼方才刺客躺的地方：当了皇上原来越发危险。也怪不得独孤信如此多疑。
大牢里，老太监叫人把那两个女刺客各绑在一张椅子上，然后其他太监立刻退了出去。
高一点那个女刺客十分怀疑面前这个干瘦的老太监能有什么大本事，冷笑：“我们都动不了了，根本逃不掉，老人家何必多此一举？！”
老太监不回答，却从怀里拿出针来：“我也不用你们告诉我幕后主使，因为我知道，多半就是那缺钱想拖延时间的薛无过。”
女刺客惊讶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矮一点那个说：“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拷问的，直接给我们一个痛快不就好了。”
老太监点头：“是，我原本也不想这么麻烦，不过，你们今天刺伤的人，我必须要救，所以只能费点力气来问问你们了。解药在哪里？”
高一点的女刺客忽然笑了起来：“既然是对你重要的人，我们就更不能说了。”
老太监走过去，把针插进那女刺客的肩膀。
高一点的女刺客立刻扯着嗓子尖声嚎叫起来。
旁边那个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刚才其他人都那么快退出去了。因为光在一旁看着别人被折磨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老太监却神色自若，把针拿在手上，像是欣赏什么心爱之物一般仔细打量：“我折磨过的人最久撑了三天三夜才死。你们若是老老实实交代，我便给你们一个痛快。”
矮的那个脸色苍白，浑身不住地抖了起来。
高的那个已经叫得嗓子都哑了，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却还拼命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老太监把针一拔，高的那个立刻晕了。
矮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老太监又朝高的那个扎了一针。高的那个开始瞪大了眼睛，不住用头撞着椅子。若不是她被绑在椅子上，早就在地上打滚了。
矮的那个这时才明白，他绑住她们不是怕她们逃跑，而是不想她们挣扎地时候到处乱滚。
被恐惧占满的脑子再也不去想什么变节的下场，她一边颤抖一边流泪说：“我说，我说。”
老太监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士兵和太监才放下捂着耳朵的手。
“看好了。别让她们死了，我要去试试解药对不对。”老太监吩咐了士兵一句就急匆匆走了。
老太监拿了解药给已经昏迷不醒的秦家骏吃了下去。秦家骏吐出几口黑血就醒过来了。
太医说秦家骏脉象已经稳定，应该没有大碍了。
秦家骏醒来时，发现孙贵妃竟然在一旁守着他，忙爬起来要磕头。
孙贵妃把他按在床上，流着泪说：“你也太不要命了。”
秦家骏苦笑：他是不要命。因为他要是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可能以后再也没有办法让老太监重视他相信他了，所以只能不要命地这么干了。
不过想想还真是后怕，若是他真死了之前受的苦就全都白搭了。
秦家骏看了看外面，低声说：“娘娘，您与奴才身份悬殊，再不要这么守着奴才了。让皇上知道了不好。”
孙贵妃幽幽轻叹一声：“皇上如今哪有心思管这里……”
秦家骏立刻明白了：皇上是去崔景裳那里了。
独孤信在崔贵妃宫里，一连好几夜不曾去别处。朝中百官皆感叹：天变得可真快。冷宫的事明摆着就是崔景裳找人做的。皇上一向讨厌后宫的妃子们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争宠。所以大家都以为这一次崔景裳和崔家算是完了。即便皇上如今看在独孤初和崔常乐的面子上不废崔景裳，以后也是迟早的事情。皇后之位，孙贵妃算是坐定了。
谁知道，这才几日，皇上就又对崔景裳宠爱如初。崔家又要好起来了。
老太监却知道独孤信是不会让崔景裳去冷宫的。因为独孤信无法忍受一个那么像崔常乐的女人在冷宫受苦。如果他真的那么讨厌崔景裳会直接杀了她。可是如果杀了崔景裳，有没有人来制衡孙贵妃。所以之前虽然崔景裳看着凶险，其实无碍。独孤信是打算就这么把她晾着，然后最多再降她一级。
崔景裳挡在独孤信面前这一招，真是绝地反击，让她和崔家都起死回生。她或许知道实情，或许只是碰巧，重现了多年前崔常乐做过的事情。
那一次刺客格外凶狠，竟然解决掉了所有当夜值守的暗卫，连老太监都被刺伤无力与之较衡。眼看刺客拔出刀要把老太监解决，是崔常乐拼死抱住刺客。大概连刺客都没想到，这么个早吓傻了的弱女子会忽然冲出来，抱住他，所以愣在那里。老太监便抓住这个机会用暗器从后面将刺客一招毙命。
刺客倒下了。独孤信扑上来抱着崔常乐吼了一声：“你不要命了。”吼完了，他才觉得崔常乐不对劲：方才她还在浑身发抖，此刻却呆呆盯着刺客的尸体一动不动。
独孤信摸着她，亲着她，她却像是个泥塑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快把尸体抬下去。”老太监吩咐其他人。
只是尸体抬走了，地上洗干净了。崔常乐还盯着那里发呆。
后来，独孤信查出这个刺客是修王爷的死忠。修王爷已经被灭门，独孤信杀无可杀，只能把刺客家又杀了个净。
一连好几日，崔常乐都保持那个姿势呆呆坐着不饮不食不休不眠。独孤信焦急万分，叫太医和北都里的名医来看了个遍，都看不出所以然来。
老太监也着急，思来想去，难道崔常乐是因为自己抱住了刺客导致刺客被杀而自责？他便寻了一个没有旁人在的机会，跪在崔常乐面前流泪道：“娘娘莫要自责。你若不阻止他，现在死的就是皇上和奴才。那刺客既然入宫行刺自然早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多日不发一言的崔常乐忽然眨了眨眼，幽幽叹了一口气：“谁的命不是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又想救你们又想不杀生。要是我能既让刺客住手，又能让皇上不再杀人就好了。可惜，我不能。”
老太监想，或许独孤信也是想起了那时的崔常乐，才会忽然又对崔景裳如此宠爱。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很想见那小子。那小子真是跟崔常乐的脾气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崔常乐那么死心眼。
孙贵妃听说独孤信一连几日都在崔景裳处，心中正有些不快。
外面的太监却进来禀报说：崔贵妃来请安了。
孙贵妃心里一冷：请安？这怕是又来找茬儿炫耀的吧？她都被册封快一个月了，崔贵妃还是第一次来请安。
之前独孤信对崔景裳不理不睬的时候，都没见她来串门示好服软。如今崔景裳风头正盛，如何会来请安？
孙贵妃冷笑：如今她手握着执掌后宫的大权，倒也不怕崔常乐找事。她虽脾气好，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让孙贵妃惊讶地是，崔景裳一进来就规规矩矩行礼：“给娘娘请安。”
孙贵妃不动声色，只淡淡地说：“妹妹多礼了，快起来吧。”
崔景裳却不肯起，哽咽着说：“臣妾过去不懂事，一直受着娘娘的照顾却不知好歹。在娘娘落难的时候，不但不搭救安慰娘娘，还不知深浅地去刁难娘娘，臣妾该死。”
孙贵妃愣了半晌才喃喃地说：“妹妹这是怎么了？”
侍女们也惊讶地直拿眼睛偷瞄崔景裳：崔常乐何时在宫中向妃嫔们服过软？今日这是刮的什么风？
崔景裳擦着眼泪说：“臣妾这几日闭门思过，深觉自己作孽太深，决心从此改过自新。求娘娘原谅，再给臣妾一次机会。”
孙贵妃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崔景裳扶了起来：“你我几乎同时进宫，父亲为同僚，家中也都无姐妹，本应该成为最好的姐妹。在宫中，你我若是好好为伴，也不会这么寂寞。这些年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些光阴。”
崔景裳越发痛哭流涕，孙贵妃将她搂在怀中，陪着她流泪，安慰良久，才如亲姐妹一般把手言欢。
独孤信听太监回来禀报此事，也愣了许久，才忽然一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她这是彻底改了性子了？”
老太监在门外听得分明，暗暗冷笑一声：她哪里是改了性子了，分明是学聪明换了高招了。
因为要查刺客一事，独孤信下令攻打南国的事情暂停，决定先调一个将军去镇守南关，以免南国趁虚而入。
蒋元瀚自动请缨。
因为有独孤珏的担保，独孤信便准了。
蒋元瀚要将木霖一起带去南关。
木夫人之前在赵府深居简出，赵府的人又都死得差不多了，所以没几个人认识她。可是常常抛头露面的木霖却很容易露馅。
蒋元瀚这次毛遂自荐，一来是为了建功立业，二来也是为了将木霖带离这个北都这个是非之地。
红玉和木夫人知道他这么做的深意，所以虽然不舍也只能含泪送别。
独孤珏把他们送出了城。
蒋元瀚对独孤珏深深鞠躬：“多谢王爷。”
独孤珏淡淡地说：“本王知道，你想着，他要是从南国回来，你能第一个发现。可是本王告诉你，至少在本王跟独孤初之间的战斗结束之前，他是不会回来的。”
蒋元瀚苦笑了一声：“王爷果然跟他一般了解我。”
秦家骏身体刚一复原，老太监便把这个暗查是谁把这三个刺客放入宫中的事情交给了秦家骏。
其实老太监早已经查到此事竟然策划已有五年之久。琴师三年前给孙承武送去一个美女说那是自己的妹妹。当时琴师也在宫中待了两年了，孙承武以为琴师只是想让刚刚执掌后宫的孙承淑多照拂他，便收了那个美女。那个美女后来成了孙承武钟爱的小妾。
孙承武对外只说这个妾是自己买回来的，所以外面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此事。
两年前琴师又来求孙承武，说想把自己的三个亲戚家的女孩子带入宫。孙承武碍于情面不好拒绝，再加上小妾在边上哀求，便找孙承淑讲了讲。孙承淑看这几个女孩长得还不错，又是琴师家的女子，也没有多问便让舞乐坊收了她们。
一开始老太监也派人暗中观察她们。可是三个女孩在宫中的这两年一直安安分分，就连老太监也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是南国的刺客。
他让秦家骏去查这件事，只是想看看，查到孙贵妃头上，秦家骏会如何。
秦家骏不到三日就把查到的东西原原本本报了上来，毫无隐瞒。
老太监笑了笑：嗯，六亲不认，且不为女色所动……秦家骏确实具备了一切当首领的特质。
独孤信从暗卫首领那里得知带刺客进宫的竟然是孙承武，气得把最心爱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
侍女和太监们吓得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独孤信良久才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孙承武被独孤信叫入宫中狠狠训斥了一个时辰，孙贵妃就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
灰头土脸地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孙承武在孙贵妃面前停住了脚。
孙贵妃直挺挺跪着，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他一般。
孙承武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低头走了。
独孤信从书房出来，孙贵妃伏下身子：“请皇上责罚臣妾，”
独孤信拂袖而去。
第二日，孙贵妃捧着后宫印章，跪在独孤信散朝的必经之路上拦住独孤信，哀声说：“求皇上责罚。”
崔贵妃却赶来跪在孙贵妃身边：“求皇上饶恕孙娘娘这一次。孙娘娘为后宫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孙贵妃没想到崔景裳会来为她求情，越发将后宫之印章捧过头顶：“臣妾无德无能，愧对皇上的信任，求皇上收回此印。”
崔贵妃再次磕头：“皇上，臣妾以为后宫中除了孙娘娘再无人有才德担此大任。”
秦家骏也跪在她们的后面：“求皇上开恩。”
独孤信盯着她们的头顶良久，才说：“所幸此次朕和两个王爷都不曾受伤。朕念你这些年的辛苦，这一次也是被家人累及，又有崔贵妃和家骏为你求情，就不责罚你了。”
孙贵妃泪流满面，匍匐到地上：“多谢皇上恩典。”
回到寝宫，孙贵妃如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坐在榻上。今日跪了许久，又担惊受怕了一番，她的身子真是有些撑不住了。
想想自己娘家，在她落难的时候不伸手帮忙，还每次在她好不容易出头的时候闹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把她打回原形，她就忍不住气得眼泪直流。
“娘娘，你可还好？”秦家骏在一旁低声问。
孙贵妃擦了擦眼泪：“今日总算躲过一劫。多谢你帮本宫说话。”
秦家骏心中内疚，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说：“娘娘宅心仁厚，宫中人缘好，才能全身而退。今日就连崔娘娘都为您求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崔景裳只要不出声，就可以从此独霸后宫。如果说之前的谦卑和认错都是假装出来的，崔景裳今日的举动就一定是真心的了。
孙贵妃苦笑了一声：“本宫也没想到她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忙。不过，本宫在宫里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今后只能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只求不再犯错触怒皇上。”
秦家骏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有奴才在，绝不会让娘娘落难。”
孙贵妃越发泪流不止：“本宫能在宫中遇见你真是万幸。”
孙承武黑着脸回了家。
小妾听说了琴师的事情，正屋子里忐忑不安地等着孙承武。见到平日温和宽厚的孙承武脸上乌云密布，她不由得腿发软。
孙承武坐下后，冷冷地对侍女们说：“下去，锁门。”
很快，屋子里就剩了他们两人独对。
小妾跪下了下来，伏在地上。
孙承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吧。再不说，你也没机会说了。”
小妾抖成一团：“妾是被琴师从青楼买来的，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他说若我不说是他妹妹，怕将军嫌弃妾身身子不清白。妾便听从了他。后来他见将军对妾宠爱，又来找妾身为他说好话。都怪妾身一时贪心，目光短浅，没意识到其中的危险。求将军看在这两年的情分上，宽恕妾身。”
青楼里为了让女子能持续接客，多服用避子汤。这东西对身体毒害极大，服用多了以后就算不再用它，也不容易怀孕，就算是好不容易怀上了也易滑胎或是生下怪胎。
孙承武愣了半晌，才说：“难怪你一直怀不上，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又是个死婴。你骗得我好苦！！！”
若不是被她色迷心窍，指望她以后再为他生个一男半女，他也不会为了掩盖她干的蠢事去抢夺人家孩子作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跟裴千里结下冤仇。然后得知裴千里跟独孤初和独孤珏的关系，他为了保命又不得不帮废太子和秦家干了诸多坏事，一步一步陷入泥沼不得脱身。
小妾跪着上前几步，抱住了孙承武的腿：“自从跟了将军，妾身感念将军的恩情，洗心革面，一心只想伺候好将军。妾身隐瞒将军此事，只是怕您知道了会不再宠爱妾身，绝不敢有别的意思。”
孙承武抬起脚对着小妾的胸口狠狠踹了下去：“你个贱人，真是害死我们孙家了。”
小妾被踹得一头撞在桌腿上，额角立刻血流如注。她不敢擦也不敢喊疼，爬起来揪着孙承武的衣角：“青楼里有妾身的记录，将军若怕皇上不信，可以找来给皇上看。”
孙承武捏住小妾的下巴：“皇上自然是已经查清楚了，不然我如今哪里还能活着跟你说话。”
小妾一脸惊喜：“如此将军便不用担心了，有惊无险。”
孙承武冷冷地说：“孙家是有惊无险，不过要付出一点代价。有人一定得死。”
小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孙承武站起来，淡淡地说：“你只要不要脏了我这宅邸，我还能让你风光下葬。孩子我会好好养大的，他也不是你的亲骨肉，你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小妾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一般。
孙承武走出房门看见不远处的后门，忽然想起那日他把裴千里堵在后门时的情形。
裴千里是当时最大青楼红烟楼的幕后老板，自然是对各个青楼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望向小妾时的眼神饱含深意，莫不是当时就认出这个女人来自某个青楼？裴千里一定是算好会有这么一天，当时才会劝他回头。
这个裴千里，都死了这么久了，他的影响却好像依旧无所不在。
孙承武的小妾次日清晨被人发现吊死在后门外的大树上。孙承武下令草草葬了。当日早朝他便向皇上呈了一份罪己书，在朝堂上痛哭流涕，说自己被美色迷惑了眼睛，竟然没有发现自己从青楼买回来的小妾跟那琴师有勾搭。
如今虽然小妾已经畏罪自杀，他也难辞其咎，恳请皇上责罚。
独孤信说念其祖上忠烈，不予罪责，不过以后朝廷永不录用孙家的人。
此事总算是尘埃落定，只是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妾，皆大欢喜。
薛无过收到北国暂停往南关集结兵力的消息长长松了一口气。现在跟北国开战，南国必败无疑。虽然牺牲了几个精心布在北国的好暗线，但是拖住了北国打南国的步子也算是值得。这样，他暂时可以安心继续找国库的宝藏了。
北国的消息也一直源源不断通过各种途径传到裴千里这里。
那边短短两个月里真是跌宕起伏，变化快到让人无暇应对。他这边却毫无动静。他也悄悄问过韩玲珑，韩玲珑说宫里也没有带这些字眼的地方。
他甚至把南都里名字带“门”“上”“三”“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没有任何线索。他还问过姚夫人，城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改过名字。
姚夫人说改名字的地方不少，不过之前也没有听说过有类似名字的。
坐在家里无聊，裴千里又带着东西去看裴管家了。
管家见他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忍俊不禁：“你这是怎么了？又有什么烦心事啊？”
裴千里打了个激灵：诶？对啊。姚夫人只知道二十几年内发生的事，却不知道再往前的事。说不定有地方很早以前就改了名，姚夫人不知道。
他避重就轻地说他要在南都找个地方名字带‘月’或者‘白’的。
管家笑了：“裴家的旧宅里湖边那个水榭就叫双月楼。双月楼因其在满月时站在楼前挑出的平台上可以看见水中和天上两个圆月而得名。小姐还在时，每逢夏日，也最喜欢坐在那里歇凉。我记得就连先皇也曾慕名前来双月楼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