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里匆匆回去，把韩冷香拉到房中：“你告诉我，南都里可有姓裴的人家。”
韩冷香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裴千里一听还真有他不知道的‘裴家人’存在，忙说：“你别问，先详细告诉我。”
韩冷香只能说：“我小时候听人，裴家、木家、薛家和卢家一起并称江南四大家。这四个家族都在旧朝延绵百年以上，家族里的子嗣动辄一品大员封侯拜相。当年太祖迅速稳定朝政也是多得这四家的帮助。谁知太祖建国不过十余年，裴家就子嗣凋零，然后莫名其妙销声匿迹了。我听说他们在都城附近还有个大宅院，可是不知道确切位置，也从来没有去过。”
裴千里兴奋得一把捉住韩冷香的胳膊：“冷香，你说我爹裴乞丐有没有可能是裴家的人。”
韩冷香皱眉想了想：“完全有可能。听你讲过那么多关于他的事情，他应该是出身于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裴家符合这个条件，而且又很神秘，子孙人数不详。”
裴千里松了她喃喃自语：“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去北国，而且遭逢大变也不回南都，而是选择四处流浪呢？难道仅仅是为了保护我吗？”
韩冷香疑惑地摇头：“要是只是为了保护你，把你带回裴家不就好了？还有哪里比裴家安稳舒适？”
裴千里点头：“是，所以我要找到这个裴家，好好问问。”
裴千里对这事十分重视，动用了所有暗线去查。只是虽然暗线分布三教九流，市井朝堂，带回来的消息，却都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消息。
“裴家曾有个大宅院在城南。”“大约在城南山里。”“有人进山打柴时见过林子深处有个大院落，还以为遇见神仙了。”“据说裴人都死光了，宅院已经成了鬼屋了。”
看来这些暗线在南国待的时间太长了，个个都懒惰迟钝了，得到这么多不明确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人去证实一下。
不过，虽然看着都是没用的消息，可是把它们汇总起来，却能得到裴府大概的方位：城南深山老林中。
如果肯花时间在山里好好转转找找，一定能找到。裴千里决定带上了能爬树的嘿嘿嘿，嗅觉灵敏的团子和可以飞的滚蛋，毕竟有些地方，他是进不去的。
出门时，余老板听说裴千里要进山，十分诧异：“小伙子，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嗯？！”裴千里一脸懵懂。
“我知道。这个关于南山里面住着仙女的传说被他们说得挺玄乎的。可是他们也就说说，没有谁真见到过。”
“什么仙女？”裴千里越发一头雾水。
“哎，我知道，我怎么劝你都没有用，你要去找就去找吧。”余老板说完，转身从厨房里抽了一把劈柴的刀出来递给裴千里：“带上这个，要是实在累了就原路返回，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在山里过夜。还有多带点水和干粮。哦，对了，一定小心虫子。”
裴千里心里暗暗好笑：豺狼虎豹，他都赤手空拳打死过不少。迎战任何高手，他都没有特别准备武器。如今哪用得上刀？再说，他从小露宿街头，会怕虫子？
只是他不好驳了余老板的好意。再加上身后的韩冷香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却一脸担忧，裴千里决定带上这把刀，让他们安心。
裴千里进了山才发现，南方的密林跟北方完全不一样。北方的山林树木高大枝叶稀疏，光线良好。一到秋天地上畅通无阻，视野宽阔。这也是为什么独孤家喜欢在秋天打猎的原因之一。
而南方，树木高矮错落却都枝叶浓密，把头顶上所有天空都遮得严严实实，就算是外面阳光明媚，树林里也是潮湿黑暗。更别说路上还有无数灌木和荆棘，各种蛇虫鼠蚁。才走了不过一里路，便完全没有路了。幸好带了余老板给的刀，他才能劈开眼前的荆棘杂草，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嘿嘿嘿和滚蛋在上面却很轻松，时不时停下来等裴千里。
团子窝在裴千里的怀里，十分乖巧地一声不吭。
又走了半个时辰，他才不过前进了一里路，有些精疲力竭。抬头望去，眼到之处全是一样的树木和荆棘，没有尽头。
如今他才明白，不是暗线敷衍他不去证实消息，而是根本没法证实。
看不见头顶的阳光，连方向感都很模糊。裴千里只能咬牙，接着前进。
不知道被什么草粘了一下手背，裴千里就开始全身痒了。即便忍着不去挠，皮肤上也瞬时起了一串串燎泡。然后他便觉得头晕目眩，之后的路就全凭直觉在走了。
也不管什么腐木烂枝条，有刺的没刺的，反正能够得着的，他都会伸手抓住，以免自己倒下。期间，他似乎拉倒了一棵长满倒刺的树，手掌被扎得钻心的疼，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
裴千里又挣扎了一个时辰，头重得像灌满了水。他扶着一棵树疲惫地坐了下来。团子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摇着尾巴坐在他对面。滚蛋和嘿嘿嘿也落下，与团子坐在一起，一脸担忧看着裴千里。
“我没事，就是累了想歇会儿。”裴千里勉强一笑。
他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可是眼皮子却不听他的使唤，不论他怎么挣扎还是慢慢合上了。他知道在这么陌生和危险的环境中，昏睡是致命的。因为只要短短半刻钟，就足够野兽把他吃得皮肉都不剩。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嘿嘿嘿它们说：“有危险你们就跑，不要管我。”然后便彻底向黑暗投降。
他梦见裴乞丐带着他在这样的树林里艰难穿梭。他也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然后就走得跌跌撞撞。裴乞丐把他背在背上。等他醒来时，发现面前有一棵巨大的大榕树。
裴乞丐背对他站着，沉默地专注地望着那棵树。
听见裴千里醒了，裴乞丐转身对着他指着这棵树说：“来，过来磕个头，叫声娘。”
裴千里那时正日日伤心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虽然不明白裴乞丐为什么要他这么做，还是乖乖跪下，对着那棵树磕头叫了一声娘。
裴乞丐却忽然红了眼眶，对着那棵树说：“他像不像我们的孩子？像吧？我常想，我们要是有儿子，应该就是他这个样子。”
那时的裴乞丐精神矍铄，身体很好。裴千里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裴乞丐那时为什么要对着树说那些话。他也完全意料不到在短短几年里裴乞丐会迅速的衰老干瘪下去，最后死在他怀里。
再次见到正值壮年的裴乞丐，裴千里心中百感交集。
“裴爷爷。啊，不对，你喜欢我叫你爹。”裴千里在梦中喃喃地说，“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啊？”
那棵树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一般温柔地看着他。
温热的眼泪划过脸庞，裴千里一下就从昏睡中惊醒：“我是怎么了？”
一棵庞大无比的榕树一下占据了他所有视线。
裴千里晃了晃依旧沉重的头，睁大眼睛看了看：没错，这是一棵树而不是一片树林。
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树。
枝干蔓延足足占了方圆十几亩地，硕大到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一片树林。
因为它的枝叶将头顶的太阳遮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别的草木没有办法在树下生长，所以这里才会出现罕见的一圈空地。
他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外面已近黄昏。所以此刻里面就更暗了，伸手不见五指。
裴千里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棵树，就是裴乞丐带这年幼的他来看过那一棵树。
从那时起就让他好奇的问题，此刻又冒了出来：裴乞丐到底为什么要对这个树说话，还让他对它磕头。
裴千里围着树绕了几圈，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倒是团子一直对着树里面的一个地方叫。
裴千里心里一动：莫非裴乞丐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
他凑过去，看了看，没看到什么。
可是团子依旧在叫。裴千里听人说榕树的气根每年都会长初很多新的来。
时间一长，新旧不一，粗细不同的气根穿插在一起，就把原本的主干都完全挡住了。
是不是因为离上次他来这里时间太久，所以上次能看见的东西，如今已经被气根包裹到里面去了。
裴千里拿出刀来，将面前的气根一根一根砍掉，一边砍，一边往里走。
他走了十几步，滚蛋忽然落在肩头，尖叫了一声：“一个女人！”
裴千里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女人。再说这深山老林中，哪有女人？”
滚蛋却固执地说：“女人，就是有女人。”
裴千里抬头一看，交错和纠缠的枝条之间竟然真的有个女人低头默默望着他。她的面容看不甚分明，可是身那件红色衣服却在黑暗中闪耀着如鲜血一般鲜亮的光芒。
猝不及防看见这个，裴千里被吓得心猛地一缩，连退数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用火折子照明，怕一不小心把这树点着了。可是树中间昏暗无光，如何看清楚？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带着血亲盒和凰珠鲛珠。这两个东西太重要，所以他从不离身。凰珠照理说应该发红光，说不定能照亮里面。
他拿出凰珠托在手中心，盯着它。
凰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假的。”滚蛋嘀咕了一声，“换一颗。”
凰珠却像是在回应滚蛋一般，中间亮了一下，然后便猛然发出火一般耀眼的光芒。
一只凤凰从裴千里手心冲天而起在他们头顶的树冠上飞翔。
裴千里和滚蛋同时发出了惊叹：“哇！”
凤凰张嘴像是在嘶鸣，然后又回到凰珠里。
那光芒却没有消失。
裴千里忽然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要用凰珠照明的，便把凰珠伸向树干中。
整个树都被照得如燃烧着的炉膛一般，红彤彤的。
裴千里这才看清楚，原来那只是一件衣服。树根在衣服里面奇怪地交缠在一起，形状很像一个女人的身体，就连眼睛和嘴巴的形状都隐约可见，所以乍一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误会。
裴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谁恶作剧。”
其实因为他那时被毒虫咬了，头晕沉沉的，如今想想或许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裴乞丐根本没有对着树说话，更没有叫他向树磕头叫‘娘’。
毕竟裴乞丐是一个那么乐观而又清醒的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裴千里正要把凰珠收起来，嘿嘿嘿却忽然指了指那个隐藏在中央的人形的树干。
裴千里只能又看了一眼。
那个‘人’的姿势有些奇怪。
裴千里仔细辨认了一下，依稀认出，那是一个女人双手捧着个什么东西。
最让他惊讶的是，别处的轮廓都已经因为枝干的生长有些变形了，可是她手中那个圆圆的洞却十分清晰。
不会这么巧吧？
裴千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凰珠，犹豫了一下，才把凰珠按到了那个圆圆的洞里。
大小刚好合适，就好像是为凰珠量身定做的。
而起凰珠一放进去，那只凤凰便在那“女人”的身体里飞翔穿梭，掠过“她”的脸，落在了她的手中。
裴千里脑子里乱成一团：凰珠是独孤珏抄赵家的时候在他的赃物里发现的，也就是说，是赵尚书任尚书之后才收到的礼物。就好像鲛珠，深谙人性贪婪的裴乞丐算到清楚卷轴底细的柯源来一定为了得到更多宝藏把鲛珠给裴千里。那有没有可能是裴乞丐早就料到返回京城寻找自己身世的裴千里会直接或者间接导致赵尚书事发东窗，被抄家，所以一早就故意把凰珠给赵尚书的呢？
那在那之前，凰珠是不是一直是被藏在这深山中？来打柴的樵夫偶然看见了凰珠的光芒，才错以为山中有神仙，才会有那样的传说。所谓的仙女，是不是也是迷路的樵夫瞥见了这穿着红衣的‘女人’而产生的误会？
“天黑了。”滚蛋焦急地闪着翅膀。天一黑，它的视力就会变得很差，所以它很害怕天黑。
裴千里从沉思中惊醒，转头看了看周围：“嗯，要不我们先下山，改天再来？”
裴千里取回凰珠，按照余老板所说的原路返回，终于在天快亮时顺利到了山脚。他累极了，回到杂货铺倒头就睡。睡得迷糊糊时，听见余老板在外面说话：“回来就好。郭老板也不是个一般人。竟然这么快就能平安回来。山中瘴气多，他这样昏睡，多半是沾染了瘴气。这是清热解毒的茶，等他醒了，你煎给他喝，每日一副，两三日就好了。”
“嗯，多谢余老板。”这是韩冷香的声音。
裴千里抬起头看了看，发现滚蛋、嘿嘿嘿和团子，也在他脚边昏睡。
只有饭太稀精神奕奕蹲在床边看着他：“喵呜。”
裴千里听明白它的意思了：出去浪了一天，竟然一点好吃的都没给它带。
他叹息着回答：“我差点命都没了，你还顾着吃。”
饭太稀又叫了一声，舔了舔嘴唇：“喵。”
他抬起手，这时才发现袖子上竟然粘了一只他没见过的虫。大概是昨日他在山上时落在他袖口里的。他当时昏昏沉沉根本没空理睬，就不知不觉带回来了。
“呐。这个给你，做小菜。”裴千里把那条米黄色，肥肥短短的虫子摘下来扔在饭太稀面前。
饭太稀刚才闻到肉香，才盯着裴千里，现在发现原来是只肉乎乎的虫，便瞬间失去了兴趣，跳下床顶开虚掩的门走了。
门外说话的两个人见饭太稀出来，知道是裴千里醒了，忙进来看裴千里。
裴千里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韩冷香指着床上那条虫，惊得花容失色：“那那那是什么？”
裴千里拈起虫子要扔出去。
余老板却捉住了他的手：“等等，我看看。”
他仔细看了看那条虫，才问裴千里：“你是不是在山上拉倒了一棵满是倒刺的树。”
“嗯？”裴千里一脸懵懂，想了想，点头，“是，肯定是。看我的手，都快被刺扎成筛子了。”
余老板点头：“那就对了。恭喜你，你找到宝贝了。”
他怎么会知道？裴千里心里一惊，眯眼盯着余老板：“你什么意思？”
余老板被他的目光吓得打了个寒战，指着那只虫：“我是说这个虫，不是一般的虫，千金难求。”
裴千里垂眼掩去眼神的锐利，嘀咕：“我真是被毒傻了，竟然听岔了。”
“你听成什么了。”韩冷香嗤笑了一声问。
裴千里摇头：“耳朵嗡嗡响。”
余老板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他竟然从裴千里眼里看见了隐隐杀气，原来是误会。
“这是什么虫？”韩冷香问余老板，“我怎么没听说过。”
余老板被问到，精神来了，指着虫说：“这都是民间的偏方，夫人年轻，没见过没听过也正常。这个虫，俗称斗米虫。它特别的古怪，只长在云实的树干中心。最奇怪的是，它虽然在树心里面吃树的精髓，那树却照长不误，从外表看不出异样，掰断枝条才会露出来，所以找到它全凭运气。”
韩冷香越发不明白：“如何会看不出异样。虫子要钻进树心里，自然是要打洞，打洞就会留下疤痕。”
“这就是这个虫的厉害了。如今还没人想明白它是怎么进去的。老一辈有人说是雌虫在根下产卵，然后虫咬破根钻到树心里，但是没人亲眼见过雌虫产卵，所以也无法证实。”
韩冷香有些不以为然：“既然长在树心里，怎么能这么肥大。没有鸟儿啄破树皮吃它吗？啄木鸟那些找虫子很厉害，人看不出来，它不会看不出来。”
余老板得意洋洋地抬高了声调：“诶！？夫人有所不知，这个虫又叫‘鸟不踏刺虫’。因为云实浑身是刺，而且是灌木，枝干细小，鸟儿没法立脚，所以啄木鸟就算是看出树里有虫也吃不着。而且，你说这虫子好像有灵性一般，知道都长在一棵云实里不行，那棵树会死，它们会被发现，所以一棵云实里面通常只有一只最多两只虫。”
裴千里喃喃地说：“啊，你这么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小时候好像吃过这个。”幸好刚才饭太稀嫌弃这虫子丑陋，没吃。不然真是可惜了。
韩冷香忍不住一阵恶心，掩嘴瞪着裴千里：“你还吃这个？”
裴千里笑了笑：“我有一次肚子肿胀不思饮食，脸上长疮，我爹就弄了一碗粥给我，我吃完觉得很香，问他是什么。他说叫‘鸟不食’，原来是这个。”
“你还觉得好吃？”韩冷香的眼睛愈发瞪大了。她自然知道裴千里口中的爹是神通广大的裴乞丐，所以一点也不奇怪裴乞丐知道这些。
裴千里叹气：“饿的时候什么都吃，还管恶心不恶心。再说了，他把虫烘干研成细末，掺入粥里搅拌均匀，根本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怕吓到韩冷香，所以没忍心告诉她，他还吃过更恶心的东西。
“这有效吗？”韩冷香眨了眨眼问。
“有效，我吃了七八次就好了。”裴千里点头。
余老板点头：“斗米虫对小儿疳积是很管用，你那是症状轻的。有些要吃十几次的。因为效果好，又难找，平日里一条这个虫都能换一斗米了，所以才叫斗米虫。南都附近就只有南山上有，如今朝廷下令封山，没人能上去南山，恐怕这个虫千金难求。”
“封山了？”裴千里一脸懵懂，“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你回来之后，就封山了。说有人说山上出现火光，原来以为起了山火，可是又没烧起来。林深草密，没人能进去查看，朝廷索性把山封了，说未经许可上山被抓到杖脊十下。”
裴千里哭笑不得，所谓的火光应该就是凰珠亮起来的光被人看见了。
“收好吧。你虽然上山没找到仙女，却找到了这个，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余老板指着那条虫，“你弄些云实枝条来养着，说不定谁家有孩子生病，你就可以发一笔财了。不过就这一条太少了，要是有个十条二十条就好了。”
裴千里想了想：他也不缺钱，看谁家孩子真需要送与人便是。不过余老板说的对，只有一条，不管用。送与别人，别人肯定要他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再弄几条来。这样倒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朝廷下令封了山，裴千里不想惹麻烦，所以暂时把寻裴家的事情放下了。
殁太子的事情也毫无头绪，裴千里只能安心做个小杂货店老板。
这一日两个路人从门口过，一边走一边聊：“这两日梨香院怎么没开戏？”
“咳，曹老板的心头肉，独苗小孙子生病了。他根本没心思管梨香院。再说，隋雪至那日被那傻子打伤了脸，看着挺严重，所以曹老板索性关了梨香院，休息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