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京城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铺开了张。这家铺子打的招牌是南北杂货，其实店里除了人，什么都卖。
掌柜是一对年轻夫妇。男主人叫郭魁，眯眼龅牙，其貌不扬，还有些罗圈腿，微微驼背。女主人也相貌平平，还不喜欢露面，常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人对别人说话细声细气，唯独常常揪自己丈夫的耳朵。郭魁牛高马大，被扯了耳朵这般羞辱却也不恼，还笑眯眯弯腰让女人不用踮脚就能揪到他。
旁边的‘余氏鱼店’老板是个鳏夫，见裴千里他们打情骂俏，未免有点酸：“啧啧。哎呦，可怜啊，你们两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逃难来的乡下小夫妻，没见过世面，以为开个店就能赚钱。你们知道京城里地价贵如金多贵吗？隔壁这家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人了。”
他分明是看不得郭魁好，在咒杂货店倒闭。郭魁听了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点头：“是是，请老板多照拂。”
郭魁嘴特别甜，一个不起眼的小店硬是被他做活了，每日门庭若市。
天长日久，鱼店老嫉妒之余还有些怨恨。虽然隔壁客人多，连带着他鱼店的客人也多了，不过他的咸鱼生意都被隔壁抢走了。
夜里“郭氏南北杂货铺”的后院里，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悄悄从后门出来，隐入了黑暗中。看那身型分明是郭魁。只是此刻的郭魁腿也不罗圈了，背也不驼了，行动如闪电如鬼魅一般迅速。他无声地在南国的大街小巷中穿梭，最后潜入了京城最大钱庄‘陆氏钱庄’的老板家，默默立在老板的床头。
肥胖的钱庄老板听觉明锐如鹰，翻身一下坐起来，从枕头抽出刀，朝郭魁砍去。
郭魁侧身灵敏地闪开，顺势用左手一把捉住老板的手腕，说：“莫激动，我是自己人。”
他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一松手，一个晶莹的玉佩便吊在他的手指上。这个玉佩分明是老太监交给裴千里的那一块。原来郭魁正是从北国出来的裴千里。
肥胖的钱庄老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首领，二十多年了，您终于来找属下了。”
老太监把玉佩交给裴千里的时候，只说他可以用它来调动北国在南国的一切资源。裴千里也是如今才知道，这个玉佩原来是暗卫首领的信物。
陆老板开始抱着裴千里的腰嘤嘤唧唧地哭着诉说着自己对北国的想念。
裴千里哭笑不得：陆老板的宅邸气派得很，还在这里娶了三个小妾，小日子不知道过得多滋润。所以他此刻的哭泣多半是在演戏。
“好了，差不多得了。我还有正事要说。”裴千里拍了拍钱庄老板的肩膀。
陆老板很快停止了哭泣，问裴千里：“我收到消息说首领去年冬末就出来了，如何今日才到。”
裴千里的脸红了红：他们一路游山玩水太开心了，所以两三个月的路程竟然花了五六个月才走完。若不是各地开始闹水灾瘟疫，他们还不急着调头回南都。
“咳。”裴千里干咳了一声，“我一边走一边收集情报，所以慢了些。”
陆老板又问：“首领这一次来是有什么要事妈？可是北国要开始攻打南国了？”
裴千里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想把韩安国给干掉，另外弄个人给南国当皇帝。”
陆老板惊讶得微微嘴，片刻之后狂点头：“高，高！实在是高。原来首领打算从内部控制南国，如此兵不血刃就能征服南国，真是妙哉妙哉。”
裴千里从陆老板眼里看出了他从担忧到松了一口气的情绪转变，心中暗笑：这些人心里肯定很复杂。一方面他们身上背着北国任务要做内应，一方面却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舒服的小日子。
北国对于不完成任务的暗卫会追杀一辈子绝不手软。南国对于北国奸细一向是直接满门抄斩，也没有丝毫怜惜。所以若是两国真打起来，不论战况如何，他们在北国苦心经营了三十年的家业就都毁于一旦，尴尬的身份还会被撕开里外不是人。
如今听裴千里这么说，他们肯定暗喜而且竭力支持。反正谁做南国的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影响。
“如今首领需要属下做什么？”陆老板问完，又有些肉疼了。裴千里来多半是要人要钱，虽然本钱是从北国带来的。可是这偌大产业都是靠他自己一手打拼下来的，如今要拱手任人宰割，实在是不舍得不甘心。
裴千里洞悉他的心思，安慰他：“放心，我暂时不需要收回你的家业，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帮我打听消息。”
陆老板暗暗擦着汗，直拱手：“卑职一定尽心竭力。首领需要知道什么，只管告诉属下。”
裴千里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你先帮我搞个名单，把朝中的文臣武将都分个类。看谁是支持韩安国，谁是先帝的死忠党，谁是薛无过的爪牙。”
韩冷香倒是大概跟他讲过南国朝堂的局面。不过她走后南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朝中大臣，不知道有多少已经屈服于薛无过和韩安国，所以敌我莫辨。毕竟能不顾生死，始终坚持初衷的人太少了。而且他也不能排除有人只是表面顺从，其实从内心还是忠于韩安民的。
陆老板忙拱手：“知道了。弄好了要如何通知首领呢？首领现在住在何处？”
“弄好了，你就到城西的余氏鱼店买条鲤鱼，我自会来找你取。”
“是。”
陆老板再抬头时，发现面前的人不知道何时走了。
裴千里依葫芦画瓢，把老太监给他的名单上的人都‘拜访’了一遍。经过都是大同小异，他要他们都去拟定这个名单。因为，每个人认识的人不同，可能得到的消息有偏差。把所有人得到的结果相互校准后就能得到最准确的结果。
等他从最后一家出来时，天边已经由黑转为墨蓝。
他不敢在城里再晃荡，毕竟这里不是北国，没有一个像老太监那样的人为他兜底。
裴千里回到‘郭氏杂货铺’倒头就睡。其实到了南国之后，他经常白天也出去晚上也出去，为的是摸清楚大街小巷和各大家族的位置，方便以后行事。
姚夫人给了他一个南国都城的详细地图，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今夜的行动也是瞒着韩冷香和姚夫人和蒋大头的。毕竟环境变了，人是会变的，还是防着点好。
姚夫人和蒋大头回到南国都城之后，就各自去寻找之前的亲人去了，想必都是有一番唏嘘和悲喜交加。
裴千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发现韩冷香已经起来了，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里虽然是韩冷香的故乡，照理说她回来应该很高兴。可是亲人都已经离她而去，所以她丝毫没有回到家的感觉。
大概是害怕触景生情，所以她根本不出去，还常常这样坐在院子里发呆。
裴千里从后面温柔地抱住了韩冷香：“哎呀，夫人啊。你每日这样闷闷不乐，为夫看着好心疼。”
韩冷香从呆楞中惊醒过来，眨了眨眼，嗔怪地拍了一下裴千里：“嘴贫。”
“开店，开店。”裴千里见她缓过来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日只有几钱银子的利润，还得日日开门，不然就会被人怀疑，真是累死人。”其实这个店开着只为让他们显得正常一点，也为了方便打探消息，与人结交。
韩冷香捂着嘴笑：“可不是，这可是几钱银子的大买卖，放在别家可稀罕了。也就是你，太有钱，才嫌少。”
如今他们打着穷夫妻的招牌，自然不好请仆人，韩冷香做家务的能力还是让裴千里头疼，关键还有四个嘴巴叼得要死的禽兽，所以如今一日三餐都是韩冷香或者裴千里出去买了来。
“我去买早饭。”韩冷香戴上面具，出去了。
裴千里应了一声，朝滚蛋试了个眼色让滚蛋跟着韩冷香，便去打开门准备营业了。
韩冷香到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片刻也不逗留便往回走，远远听见身后有人吆喝：“薛少将军出行，闲人避让。”
韩冷香身子一僵，低下头快步走到路边面朝墙站着。
虽然她带了面具，虽然已经隔了快三年了，可是薛之澈毕竟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对她太熟悉了。如果被他认出来，就危险了。
在至高无上权利的吸引力之下，情谊一分不值。薛之澈只要杀了她，才算是斩草除根没有后患。
不一会儿，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吆喝从身后一掠而过，然后渐行渐远。
韩冷香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察觉背后已经全被冷汗浸湿。包子更是掉在地上，她也没察觉。
还说什么夺回皇位，她连理直气壮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韩冷香心里又怕又气，也不顾不上什么包子不包子了，低着头匆匆走了。
薛之澈跑到远处忽然勒住马，猛然停了下来。
跟随着他的侍卫猝不及防，纷纷勒马急停。
“少将军怎么了？”领头的侍卫诧异地问薛之澈。因为薛之澈极少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薛之澈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摇头：“没什么。兴许是我看错了。”
韩冷香回到杂货铺时，裴千里正在卖力地向一个没牙的老婆婆推销‘牙刷’。那是裴千里特别定制的。他说流浪时曾看番邦商人，将软硬适度的狼毛或者猪毛绑在钻了空的牛角、兽骨、象牙上，然后用它沾粗盐用来清洁牙齿。自己也学着做了一个。还挺好用。
这些牙刷材料不同价格不同。全南国都城就只有裴千里一个人卖这个。很多人都觉得新奇，奔着这个才来杂货铺。
裴千里在柜台上摆了一整排各式各样的牙刷，然后不厌其烦地向老太太介绍：“您看，这个软毛的最适合您用来刷您的牙肉了。而且这个玳瑁的手柄也符合您高贵的气质和美貌。如果你喜欢白色的，这个象牙手柄的也很适合您。”
老婆婆最后欢天喜地买了一只象牙镶嵌碎宝石的牙刷走了。
裴千里笑嘻嘻收了银子，转头才发现韩冷香回来了。
瞥见韩冷香两手空空，脸色还不好，裴千里转身捉住她的手，问：“这是怎么了？看到鬼了？”他们来了一段时间了。韩玳瑁都曾不止一次坐车坐马从门前经过。可是裴千里却从没看到韩冷香这么紧张。有时候，她会悄悄躲进去，那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盯着韩玳瑁的眼神会一不小心泄露了心中的仇恨。
韩冷香叹了一口气：“是，我撞见薛之澈了。”
裴千里一听也紧张起来：“你以后还是别出去了。”
滚蛋叼了两个包子放在柜台上，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韩冷香瞥了一眼那两个包子，惊讶地问：“你不会把我掉的包子就地全吃了就剩这么两个吧？”
滚蛋大概是觉得肚子太沉，蹲了下来，把滚圆的肚子搁在算盘上一脸呆滞：“别说了，我想吐，让本神鸟缓缓。”
韩冷香气笑了，用手戳着滚蛋的头：“你一口气吃了六个大肉包子，你就不怕撑死啊。”
滚蛋翻了个白眼：“没办法，本神鸟的樱桃小嘴只能叼回俩。”
嘿嘿嘿，饭太稀和团子压根没工夫管这边在说啥，围成圈盯着那俩包子两眼放光，却都不敢动。
没办法，三个人只有俩包子，谁先动谁挨打。
裴千里嗤笑了一声：“看把你们为难成什么样子？我去买几个回来不就好了吗？”
他让韩冷香看着店，刚迈出去便听见身后传来撕咬的声音。
裴千里嘴角抽了抽：看来那三货已经等不及他买回来平均分配了。在它们眼里，东西永远是抢着吃好吃。
裴千里一路带风大步而去，不一会儿便到了韩冷香常去的包子店。
往日热闹非凡，欢声笑语的街市今日气氛有些紧张，因为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许多士兵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什么人。
裴千里微微皱眉闪到一边，观察了一下情势。
有几个士兵没有参与搜查，而是背朝里面朝外将薛之澈围住，用警惕的目光观察着周围。裴千里知道，这几个士兵应该就是薛之澈最信任的人了。
看来薛之澈也知道自己弑君篡位惹人记恨，所以十分谨慎，时刻提防刺客。
薛之澈神态悠闲，其实也一直在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扫视着围观的人群。他脚边还有一张用来包包子的纸，分明就是方才韩冷香掉包子的地方。
莫非他刚才看见韩冷香了？裴千里心里一紧，不着痕迹从围观看热闹的人身后穿过去。
“少将军长的真好看。”“要是能跟他说上一句话，我死也值了。”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女人兴奋地低声谈论。
裴千里忍不住多看了薛之澈两眼。早在北国时他便听说过薛之澈的花名。人都说他是皎皎云中月，裴千里总觉得哪有男人配得上这样的称赞？独孤珏就长得够完美了，肯定是南国为了跟北国对抗，才夸大其词来赞美薛之澈。
可是如今亲眼看到薛之澈，他才觉得其实“云中月”还不够形容薛之澈的长相。
玉面修容，剑眉如墨，眼若朝露，裴千里把能想到的形容男人的美好的词都用上也不觉得过。
今日薛之策身着银边修身白短袍，配上玉勒金鞍紫金冠，越发显得沈腰潘鬓，气宇不凡。
这些围着看热闹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在看他。他却似乎已经早就习惯了这样被人注视，始终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和蔼模样。
熟悉跟薛之澈相提并论的那两个人的裴千里觉得，若是要评价这三人，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凭心而论，他们三个的差别，不是五官身材有上下，而是因为气质不同。
独孤初太冷，太硬。相比独孤初，薛之澈要更温和阳光。独孤珏又太孤傲艳丽。相比独孤珏，薛之澈却要更随和更有男子气概。
不过想想也正常。人的气质多赖于天生和后天。
薛之澈才是天之骄子。听说薛之澈的父亲薛思远死在战场上，他的母亲因为悲伤过度，在他父亲死后没多久也跟着去了。所以他其实也是个孤儿。不过他有个显贵且活跃在朝中的爷爷薛无过。薛之澈从小在薛无过的庇护下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年纪轻轻便权倾天下。
独孤初则在苦寒的边关长大，缺乏父爱母爱，常年打仗，刚硬冷酷，心机深沉，让人看不透，如幽幽湖底之冰。
独孤珏缺乏母爱，日日要担忧被哥哥弄死，所以不喜与人太接近，傲慢而又孤远，仿佛那皑皑白雪，洁白无瑕其实冷得要死。真正热起来，他就会变成水一般温柔。
那边亲兵低声对薛之澈说：“少将军，日头太毒，您还是到屋子里坐着等吧。”
裴千里嘴角勾了勾：果然每个将领带兵都不一样。若是独孤初的兵，只要独孤初不出声，没人敢多嘴。
他很想知道薛之澈如何回答，所以本来拿了包子准备回去了，此刻却脚步顿了顿。
“不妨事。反正本将军平日也是坐着的时候多，站一站也好。”薛之澈漫不尽心地回答。
那声音如夏日里的一碗井水，虽然有些凉意，却不会让人觉得太冷，反而听着从脚趾头到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很舒适。
嗯，果然是皎皎云中月。大概是太多女子认为他太完美而遥不可及，才会叫他皎皎云中月。
裴千里嘴角抽了抽，又继续往前走了。
薛之澈还在搜，女人们低声议论也还没停下来。反而远远围住薛之澈看他的人比方才多了许多。他一路想着这件事，回到了杂货铺竟然也没察觉。
“你这是看见天仙，丢了魂了吗？”韩冷香嗤笑着伸手点着裴千里的额头。
裴千里眨了眨眼，放下包子：“可不是看见天仙丢了魂了。”蹲在柜台上等得不耐烦的四个禽兽一拥而上，把那包包子的纸瞬间扯得稀碎。
韩冷香眯眼揪着他的衣襟，装出一脸威胁的表情：“说，到底看见谁了？”
裴千里笑嘻嘻回答：“薛之澈。”
“哧。”韩冷香把手一撒，“我当时谁呢。话说只有女人看见他才会那副模样，你怎么也这样？莫非珏王爷已经让你弄假成真，如今你更喜欢男人？”
裴千里肃颜道：“我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薛之澈这样的男人。”
韩冷香笑了：“巧了，我的口味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跟薛之澈一起长大。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我一起在皇宫里捉鱼。我没觉得他有多吸引人，只喜欢你这样的小乞丐。”
裴千里眯眼一笑，心里甜得发腻：“幸好你跟他一起长大，才会没感觉，不然就没我什么事了。来，爷今儿高兴，晚上加餐吃烧鸡，人人有份。”
四个禽兽同时抬头眼睛发亮望着裴千里。
裴千里低声问韩冷香：“话说刚才谁打赢了？”
韩冷香嘴角抽了抽：“嘿嘿嘿抢到了两个，不过它没有独自享用，而是把一个掰成两半分给它们，然后自己吃了一个，所以最后算是和平解决。”
裴千里恍然大悟点头：“难怪。”不然饭太稀早把另外两个挠成血葫芦了。
正说话间，门外有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路过，不知道谁家办白喜事。
韩冷香的笑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回南国都一月有余了，还不曾拜祭过皇陵。
裴千里也想过假扮薛之澈闯入皇陵的招儿，可是想想韩安民就是薛家伙同韩安国弄死的，如今不论是薛家还是皇族都不会祭拜皇陵。别的大臣就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来得罪薛家了。
算来算去，如今会去拜祭皇陵的，只有韩冷香了。
所以只要他们一出现，不管如何伪装，都会被人拆穿。
可是，裴千里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想到别的办法。
这让他倍感挫败，还说要帮她夺回皇位，连带韩冷香去皇陵上坟的本事都没有。
韩冷香瞥见裴千里也沉默下来，反倒捉住他的手安慰他：“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如今最要紧的事情也不是这个。”
裴千里点头，一脸肃穆地说：“我有一日定要让你光明正大去祭拜岳父母和大舅子。”
韩冷香忍不住破涕为笑，用手戳着他的胸口：“不要脸，谁是你岳父母？谁是你大舅子？！”
裴千里被她娇羞嗔怪的模样弄得心痒痒的，凑近搂着她狠狠亲了一下口，涎着脸说：“要不今日我们就生米煮成熟饭？”
韩冷香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呸，你倒是想！”
“老板，来一条鲤鱼。”隔壁鱼店传来客人的吆喝声。
裴千里忙收敛心神，伸头望了出去。
原来是别的客人，不是他的眼线。
隔壁响起一阵轻轻的铃铛声，那是鱼店余老板的那只漂亮罕见的银灰色狸花猫回来了。
“鱼。”饭太稀眼睛发亮，撇下其他人跳下柜台，朝鱼店溜去。
裴千里看了看门前的日晷，原来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余老板的女儿去大户人家做侍女了。家中除了两个伙计就只剩余老板一人。他十分孤单，便把这只狸花猫当亲人一般看待，给狸花猫带了个铃铛生怕它跑丢。
狸花猫每日必来柜台上吃鱼。
余老板都会挑大小合适，肉多刺少的鱼给狸花猫。
自从裴千里在这里住下来后，饭太稀就火速把狸花猫变成了自己后宫的一员。
每到中午，饭太稀便会溜过去跟狸花猫缠绵，顺便‘分享’鲜美的活鱼。
“见色忘友。”滚蛋和裴千里不约而同嘀咕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不用理它，我们自己快活！等着，我去买烧鸡来。”裴千里对团子招了招手，团子立刻跟上了裴千里。
一主一畜悠闲沿着穿街走巷，去到城里最大的饭馆前。裴千里立刻换了一副低三下气的嘴脸。他每次都装成为主人跑腿的小厮来买酒菜，以免出手阔绰引人怀疑。
果然，饭馆老板一点也不起疑。裴千里买了一只烧鸡几个小菜便离开了。
其实这个饭店老板也是暗卫之一。裴千里隔三差五地在他面前晃悠，他却丝毫没有认出裴千里来。
这才是裴千里要的效果。他从老太监和裴乞丐身上学到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绝不可无防人之心。不管多有钱多有本事，不到必要的时候绝不显山露水。这样可以将麻烦降到最低，还能在危急的时候有条退路。
裴千里拎着东西又悠闲带着团子回来，却见杂货铺门口围了一堆人。他停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些人不过就是隔壁和街对面店铺的老板伙计。有些人手里还捧着饭碗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伸着脖子往里看。
他们在看什么？就连裴千里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走近，他发现嘿嘿嘿它们也在柜台上坐一排，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里面传来余老板的声音。
裴千里哭笑不得：这些人是有多无聊。稍微有点闲事管管，就连饭都不顾上吃了。
他也不着急靠近，倒想知道站在人群中央的鱼店老板，到底要干什么。
这家伙一直对他怀着莫名的怨恨和季度，这一次肯定是借题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