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叫?”陈禾站起身,目光扫过寂静的村落,“村里的狗呢?”
巡检一愣,随即脸色微变:“对对啊!狗!下官们只顾着勘验人命,忽略了这些畜生!
这村里,按理说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狗看家,可现在一条活狗都没见到!尸体好像也没发现多少狗的尸体!”
陈禾眼神一凝:“要么是狗也被杀了,尸体被处理了。就是凶手有办法让狗不叫,或者,狗认识他们?”
这个推测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如果狗认识凶手,那意味着凶手很可能不是陌生人,甚至可能就是本地人,或者至少是经常在村里出现的人?
陈禾继续往前走,来到村子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打谷场。
场院边上有一口公用的水井。他走到井边,探头向下望去,井水幽深,映出他模糊的面容。
“这井水查验过吗?”他问。
“验过,无毒。”巡检回答。
陈禾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井台边缘的一些痕迹。
那并非血迹,而是一些凌乱的、己经干涸的泥印,夹杂着几根枯草。
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和草屑,仔细看了看。
“这是车辙印?还有马蹄印?”他喃喃自语。
痕迹很杂乱,而且被后来进出现场的官差脚印破坏了不少,但依稀能辨认出,曾有不止一辆车马在这里停驻过。
在屠村现场,出现车马痕迹,这意味着什么?
运尸?
还是运送什么东西?
“先生!您来看这里!”这时,启武在不远处一间半塌的土屋墙角边喊道。
陈禾快步走过去。只见启武指着墙角一堆被翻动过的柴垛,柴垛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他示意护卫上前,小心地移开部分柴火。
柴垛下,露出了一个半旧的、用来装谷物的麻布袋。
袋子看起来鼓鼓囊囊。
“小心。”陈禾示意护卫警惕。
一名护卫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袋口,里面露出的并非什么凶器或财物,而是一些婴儿的衣物、一个拨浪鼓,还有几块用油纸包着的、己经发硬的糕饼。
“这是”护卫有些不解。
陈禾却心中一动。
他走上前,仔细翻看了一下那些物品。
衣物是细棉布所做,虽旧却干净,拨浪鼓制作粗糙,显然是自家做的。
那糕饼,虽然硬了,却能看出用料实在,上面还嵌着红枣。
这像是一户人家,在仓促之间,或是预感到了什么危险,匆忙藏起来的东西。
是为了给家里的孩子留条后路?还是藏着孩子?
“这附近,仔细搜!看看有没有地窖、夹墙或者能藏人的地方!”陈禾立刻下令。
护卫和兵丁们立刻行动起来,以这间土屋为中心,向西周仔细搜索。
启武也加入了搜寻的队伍,年轻人眼尖,很快在土屋后方一个堆放杂物、极其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略微松动、边缘有新鲜擦痕的木板。
“先生!这里!”
众人合力移开木板,后面赫然是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狭窄洞口,一股混杂着泥土和奶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洞口下方,似乎是一个小小的、用来储藏红薯的地窖。
“下面有人吗?我们是官府的人!出来吧,安全了!”巡检对着洞口喊道。
里面寂静无声。
陈禾示意众人退后一些,放柔了声音,对着洞口道:“我们是来救你的,坏人己经走了,出来吧,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众人以为判断失误时,洞口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那是一张布满泪痕和污垢的小脸,看年纪不过两三岁,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茫然。
孩子看到外面这么多陌生的人,吓得立刻就要缩回去。
“别怕,别怕。”陈禾连忙阻止,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他从怀里掏出刚才发现的那个拨浪鼓,轻轻摇了摇,发出“咚咚”的声响。
孩子的动作停住了,眼睛首勾勾地看着那个熟悉的拨浪鼓。
陈禾慢慢伸出手:“来,出来,这个给你。”
孩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对熟悉物品的依赖和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他颤抖着,一点点从狭窄的洞口爬了出来。
这是一个男孩,身上裹着好几层不合身的破旧衣服,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干裂。
启武连忙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孩子紧紧裹住。
孩子身体冰冷,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却不哭不闹,只是用那双空洞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这些陌生的大人,看着这片他出生、如今却己沦为地狱的村庄。
“还有一个活的”那巡检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陈侍郎!您您找到了一个幸存者!”
陈禾看着那孩子,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沉重和酸楚。
这个侥幸存活的孩子,是这场惨案最无辜的见证者,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可能知道些什么的“线索”。
他蹲下身,平视着孩子,用最轻柔的声音问:“孩子,别怕。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孩子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紧紧攥着那个拨浪鼓,小小的身体依旧在不停地发抖。
对于陈禾的问话,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完全听不懂,或者,那晚的恐怖己经将他的声音和神智一同夺走。
陈禾叹了口气,知道急不得。
他站起身,对巡检道:“立刻找大夫来给孩子看看,要好生照料。同时,查清楚这是谁家的孩子,村里还有没有可能藏匿着其他幸存者。”
“是!下官明白!”巡检激动地应下,看向陈禾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他们这么多专业刑名耗了数日毫无所获,陈侍郎一来,就找到了如此重要的突破口!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依旧沉重。
启武抱着那个因为疲惫和惊吓终于睡着的孩子,看着孩子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时惊悸一下的小脸,低声道:“先生,他还这么小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