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乌尔姆城内一处临时住处。
房间内,弗里德里希正和维尔纳伯爵、亨利伯爵正商议着这次公爵召集之事。
“舅舅,菲尔斯滕贝格的东部地区,我们原本约定年底并入格列宁根,现在形势有变,还是————。”
弗里德里希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仆人在门外禀报:“各位大人,公爵派来传令官,封臣会议即将召开,请即刻前往宫廷。”
弗里德里希收住话头,与两位长辈对视一眼,朝门外应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出发。”
他转向两人,语气沉稳:“就先这样吧,我们先去参加会议。”
维尔纳缓缓起身,理了理衣物,“就按你的意思办,弗里茨。霍恩贝格的军队会与你同进退。”
亨利也站起身,郑重说道:“弗里茨,等我返回领地,就立即着手安排东部地区的移交。此战,菲尔斯滕贝格的军队也会听从你的指挥。
弗里德里希微微颔首,“感谢两位大人支持。”
出了住处,三人带着各自卫队,径直前往乌尔姆宫廷。
宫廷门口,阿达尔贝特男爵正在等待,见三人到了,赶忙迎上来:“三位大人总算到了,其馀几位伯爵都已进去了,就差你们三位。公爵大人已经问过一次了。”
他的语气比往日少了几分热络,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
三人将卫队留在外面,只带了几名贴身骑士跟随阿达尔贝特步入宫廷。
片刻后,几人来到大厅外。
随着大门推开,原本嘈杂的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齐看向门口的三人。
唱名官朝厅内一声唱和。阿达尔贝特侧身让出道路,待三人步入后紧随而入门高台下方的八把橡木座椅已正坐了五人,左四右一,兰巴多尔与弗里德里克就在左侧末位。
三人略作谦让后各自落座。
弗里德里希刚坐下,便感受到他人自光的注视。他坦然抬头,在厅内扫视一圈,逐一迎上那些好奇中带着审视的目光。
他心中了然,看来是苏黎世战争的胜利让他们注意到了自己。
高台主位上,鲁道夫公爵原本正满面笑容的和身侧一位主教打扮的年老修士交谈。
当看到弗里德里希三人联袂而入时,他脸上笑容一滞,眼神顿时阴沉下来。
他精心维持的势力平衡,竟被这个年轻的格列宁根伯爵打破。三家联合的实力,即便是自己这个公爵也不容小觑。
想到这,他瞥了眼兰巴多尔,心里暗骂:平时趾高气扬,想不到如此无能。
随即他压下心中不快,对身边的宫廷总管摆了摆手。
“肃静!肃静!会议开始!”宫廷总管高声宣布,制止了众人的喧闹。
鲁道夫公爵站起身,开门见山道:“勃艮第的纪尧姆非法窃据贝桑松,我派出使者与他好言商谈,希望让他主动交出领地,好保留一些颜面,可他却把使者羞辱一番,并赶了回来。”
“这种蔑视帝国法律,践踏莱茵费尔登家族荣誉的行为,必须用剑与血来洗刷!我已决定向他宣战,收回属于家族的领地!”
说着,他侧身引见一旁的主教,“这位是康斯坦茨主教区的罗穆阿尔德主教,想必不少人都认识他。正是他在整理古籍时,发现了我家族对贝桑松拥有合法权利的文书。”
罗穆阿尔德主教适时站起,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文书向厅内众人展示:“在上帝见证下,这份文书得以重见天日。”
弗里德里希上下打量着这位主教,虽然康斯坦茨主教区与他领地相邻,而且这几年也有贸易往来,他却没见过这位主教。
此时他心中不由的疑惑。贝桑松是贝桑松大主教的驻地,而康斯坦茨主教隶属于美因茨大主教。他贸然拿出这份文书,难道不怕引起两位大主教间的冲突吗?
鲁道夫接下来的话更是加深了他的疑惑。“罗穆阿尔德主教携带文书前往美因茨,由齐格弗里德大主教(美因茨)亲自鉴定确认为真————”
美因茨大主教为何要亲自介入?”弗里德里希脑中飞速梳理着线索。忽然,他记起年初阿达尔贝特出使赫伯特时说过的一句话:“不久前,公爵大人得到一份有关勃艮第伯国的法律文书,其中记载了莱茵费尔登家族有权获得贝桑松伯爵领。”
不久前,”难道是指去年十一、二月?那时他们四人才与海因里希(国王)密谋对付教会,他立马着手准备了?时间上未免太过巧合了。
正当他纠结时,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划过,这份文书的真假或许并不重要,关键是美因茨大主教的态度。
鲁道夫的两次婚姻都是海因里希的姻亲兄弟,他是国王的支持者,国王也需要强大的盟友抗衡反对派。
这很可能是场政治交易:国王授意美因茨大主教鉴定文书为真,为鲁道夫提供宣称,以换取鲁道夫的坚定支持。
“弗里德里希伯爵!”
一声呼唤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抬头望去,鲁道夫公爵正注视着他。
鲁道夫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赞许:“在座的诸位都已知道,你在不久前以千馀兵力,打败数倍于己的敌军。”
他指向侍从呈上的地图,手指落在上面某处,“沃苏勒这座城堡,是通往贝桑松的咽喉,只要拿下它,勃艮第的大门就将向我们敞开!”
他目光再次看向弗里德里希,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赞许:“弗里德里希伯爵,你的军队在霍伊多夫证明了它的强大,在特维尔堡展示了攻城的能力。”
“由你担任先锋,为公国打开沃苏勒的城门,再合适不过。我期待着你的工程利器再次创建功勋。”
此话一出,厅内众人神色各异,有人皱眉,有人抱胸旁观,有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弗里德里希瞬间明白了鲁道夫的意图,想给他戴高帽让他的军团去啃最硬的骨头。”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沉默了几息,等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才缓缓起身,向鲁道夫微微躬身,声音清淅而平稳。
“能为公爵大人与公国效力,是我的荣幸。为了胜利,我及麾下士兵定当竭力!”
此话一出,厅内众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维尔纳眉头紧皱,亨利更是想要开口。
弗里德里希话锋一转,“正因如此,我们必须确保这一战必胜。”
“想要攻克沃苏勒这样的坚城,仅凭格列宁根的千人是不够的。我需要一支可靠的友军,和我一道进攻,争取一战拿下沃苏勒。以免贻误战机。”
他在三位不曾见过的伯爵面上扫过,朝着对面首位的中年伯爵说道:“想必您就是马克瓦德大人。听说巴登与符滕堡两地土壤肥沃、人口绸密。”
“您手下的士兵不仅人数众多,还装备精良。我想,如果能和您一起进攻,一定能一举攻克沃苏勒,为公爵大人奠定战局。不知您意下如何?”
说完,他满脸真诚地看向对方。
心里却暗骂道:鲁道夫这个混蛋。马克瓦德父子两人,势力比我大得多,不去针对他们,反倒抓着我不放。
随即他心中冷笑,想让我当炮灰,门都没有!只要把马克瓦德拉下水,他要是不愿意,那我也不上;他要真敢上,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一战拿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马克瓦德身上。他的儿子,坐在他身旁的乌尔里希伯爵则怒目瞪着弗里德里希。
马克瓦德微微皱眉,在弗里德里希身上打量了两眼,转向鲁道夫,“公爵大人,想要攻下沃苏勒这样的坚城,不是一两日能做到的。”
“贝桑松城距离沃苏勒城堡只有三十里。步兵两日就到,骑兵只要一日。”
“若是贸然强攻,被他们内外夹击,我们难以守住。一旦输了,对士气影响巨大,对您的战局不利。”
鲁道夫微微皱眉,沉吟片刻,不得不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有些心急了。”
他重新看向弗里德里希,“弗里德里希伯爵,既然无法一战拿下沃苏勒,那就只能从长计议。到时你的工程利器。就要派上用场了。”
弗里德里希皱眉,争取德意志六位大主教的支持,是他和海因里希商量好的。如果此战真是他背后授意,那他不能不出力。
他略一思索,抬头看向罗穆阿尔德主教,突然问道:“主教大人,冒昧一问,不知美因茨大主教近来可好?。”
罗穆阿尔德一愣,不知弗里德里希此问是何意,转头看向鲁道夫一眼。
鲁道夫公爵皱眉:“弗里德里希伯爵,这与此战无关,问这些做什么?。”
“公爵大人,此事与这一战关系重大。”弗里德里希坚持道,再次看向主教。
罗穆阿尔德迟疑说道:“大主教一切安好,前不久刚被国王陛下任命为御前会议议长。”
听到这个消息,弗里德里希心中几乎确定,这就是海因里希与美因茨大主教的政治交易。
他看向鲁道夫,承诺道:“公爵大人,只要大军围城后,需要工程器械,我自然不会推辞。”
鲁道夫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弗里德里希已窥见背后的政治交易。“很好,那就这么定下了。”
他不再多言,转向众人开始商议起进军的细节。